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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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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了,刘科着急陪小芮回老家商量结婚事宜,干脆给小王提前放了假,余溪也同意提前关店。
他总算空出时间去医院一趟。
最近每到发情期,哪怕注射了抑制剂也格外难捱,抑制剂于他似乎失去了作用,这样的异常拖了一段时间后,余溪终于决定去医院看看。
他去的之前车祸住院的那家医院,顺道可以复查骨折后的右手。
坐在面诊室,等他说完症状,主治医生问道:“这一年内有被Alpha标记过吗?”
余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你的Alpha是不在身边吗?”
顿了两三秒,余溪回答道:“……和他分手了。”
“那真是可惜了,你和那位Alpha的信息素匹配度相当高啊!”
余溪手指摩擦着毛呢面料的裤子,他自然早就数次验证过和喻堇的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事实。
“这个和我的症状有关系吗?”
“很直接的关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你的身体习惯了匹配度相当高的信息素的安抚,自然降低了对常规C类抑制剂的敏感度。”
按医生的说法,常规C类抑制剂是非处方药,可以随地买到,而效果更强却有一定副作用的B类抑制剂只能由医生开方购买,当然余溪也不用担心,医生说使用五六次B类抑制剂后,就可以逐渐转换成常规抑制剂了。
取好药,余溪边走边看着药的说明,一不小心撞到了前方的来人。
“不好意思。”余溪抬头,脱口道。
他对上了一张略微眼熟的脸,也是在这家医院见过的,大概是喻堇的朋友?
那人也打量起他,视线从余溪的脸扫到他手上拿着药上,“B类抑制剂,看来你和喻堇的信息素真的很契合。”
余溪也注意到了这人手上拿着的药,同样是抑制剂,边角却印刻着“A”的字样,就在他有所猜测时,这人率先开口:“没错,这是给喻堇带的。”
“这样......”余溪收回了目光。
这人眯起眼睛,他的神光颇有几分居高临下,可惜余溪和他身高差不了多少,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震慑效果,“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Alpha的易感期不好受,让他及时注射抑制剂吧。”
一通废话。
这人气笑了,目光从头到脚又把余溪扫了一番,“你变化还挺大的,人失忆后连性格也会改变吗?”
“你也认识我?”余溪疑惑。
“不算认识,不过见过两三次。我知道你之前是喻堇的助理,那时我以为,你和他之前的助理一样干不长,有心气的人应该都受不了喻堇助理的活。”
“可事实证明,你可比我想的有心气多了,你直接就混到了喻堇的床上。”
这男人的声音沉朗又具有磁性,话里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鄙夷,余溪却只是轻笑道,“你这样的人特地大费口舌来损我一番,不至于吧。”
见话不投机,余溪抬腿要走,却被这人伸手拦住。
“你从喻堇的助理变成他的情人,我那时候可是真心佩服你的手段。但我转念一想,以喻堇的性格,不是他自己愿意,谁又能真的勉强得了。”
这人顿了顿,盯着余溪的双眼道:“喻堇他,应该真的挺喜欢你的。”
余溪脸上的表情微滞,他偏过脸去看向别处,“这话是喻堇说的?”
“他不是会说这些的人。”这人勾唇,这才满意余溪的变化,“不过喻堇他从小就是这样,越是喜欢的东西藏得越紧,就像他最尽心的曲作,却从不发表,又比如你,他就没把你带到我面前过。我从前以为是他没把你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是藏得太深。”
“......是吗?”余溪笑了笑,淡淡道,“这些也不过是你的想法而已。”
余溪的反应出乎这人的意料,他眯着眼睛道,“你难道会不知道喻堇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很少主动表达什么,总需要别人去猜测他的想法。”余溪沉下目光,表情有些冷淡,“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想再主动去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人诧异地看着余溪,半晌,带着一脸无趣地离开了。
年末,余溪本来与陈玥以及他妈约定好吃顿饭,却被陈玥推后了。
“现在倒是积极,以前你干什么去了?这些年你甚至都不来我家了。”
“我爸不是带着我搬家了吗,太远了不方便。”余溪干笑一声。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原因。
自从晓得陈玥是他妈妈的小孩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妈妈的再婚家庭是因为相爱而成立,那样和美的家庭,如果前夫的孩子常跑来打扰,应该是件扫兴的事情。
“不过这次可没办法,谁让我提名了最佳男配呢,由我演唱的电影主题曲也提名了最佳音乐奖,到时候你就电视上找我吧。”还跟小时候一样,陈玥的语气藏不住的骄傲。
“恭喜了!你要怎么庆贺啊?”
只听陈玥语气一转,“提名算什么,我要的是实打实的奖杯。但我看了下与我竞争的几个人选,这个奖项是没戏了。如无意外,最佳音乐奖我倒是能收入囊中,不过这首曲子却是我跟喻堇合作的。”
“那他会出席这次的颁奖晚会吗?”余溪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按以往惯例,他多半是不会出席的,况且听我经济人说,他似乎生病了,都推了好些个合作邀请。当然说什么生病也可能只是他推脱的借口,有壹星在背后撑腰,他任意妄为惯了。”
电话那头余溪的安静,让陈玥立马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等等,这种事你怎么会问我?你不应该比我更了解吗?难道你和他已经分了……”
一长串问题随之而出,那头余溪却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一边和陈玥通话,余溪一边做着年末大扫除,和陈玥通话结束,也是清扫的尾声,余溪将桌上的B类抑制剂收到抽屉里。
他想到了那天他又返回去咨询医生的问题:什么情况下才会用到A类抑制剂?
尽职的医生认真地给他科普:A类抑制剂的副作用明显,很少会有发情期的o和易感期的A使用到,最常使用到的人群,多是失去了信息素相当匹配并且又十分相爱的伴侣,这类人群心理和生理应该都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在注射A类抑制剂的同时最好配合服用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
随着这段话反反复复回荡在脑海,余溪又在想失忆前的自己与喻堇的牵扯。
按说他现在所有的,也不过是与喻堇学生时代的回忆与最近几个月略显暧昧的相处记忆,可他对喻堇的在乎已经到了自欺欺人也做不到的地步。
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喻堇,竟喜欢到能影响到现在的他。
余溪最终去了喻堇的家,因为打扫时翻到了喻堇遗留的钥匙。
抱着还了钥匙就走的心态,余溪开车行在去往喻堇家的路上。奇怪的是,明明没有记忆,他竟然精准地找到了喻堇居住的别墅,一路畅通,甚至没有受到安保的阻拦。
余溪先按了门铃,按了许久,也无人来接。
懊恼于来之前没有提前确认,但若是抛下所有借口,真的只是来还钥匙的话,不如直接交给喻堇的助理。
余溪自嘲地笑了笑,最终坦诚地用钥匙打开了门。
“咔嚓”一声,门一打开,一股沉郁的木质味道顿时窜入鼻息。
能让信息素的味道蔓延到四处,一定是喻堇正值易感期。
余溪皱起眉头,连鞋也没换,直接从长长的玄关急速来到客厅。
喻堇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
垂落的长刘海遮住了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呼吸起伏正常,地上散落着拆开过的A类抑制剂,知道他已经服下了抑制剂,余溪悬着的心平稳放下。
越靠近喻堇,木质信息素味道越是浓厚,余溪想到了自己房间里的那瓶香水,刚喷出来时,味道浓烈到分辨不出,只觉得呛鼻,他憋住鼻息,撇过头去。
也就看到了堆积在沙发周围,那些余溪在书架找到,后来通通打包扔进小区垃圾回收室的唱片。
而一旁的茶几上,喻堇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被余溪一同打包扔进垃圾袋的那本笔记本。
是那本看得余溪心惊胆战的笔记本。
它就不应该出现在有光的地方,它的归宿要么烂在角落,要么送到垃圾处理站,碾毁焚烧。
想都没想,余溪弯下腰,打算收回笔记本,可回收的手还在半空中,就被人一把抓住。
“还给我!”
突然撑起上半身的喻堇,死盯着余溪手中的笔记本。
“那是我的东西。”余溪收紧不放。
“那是你不要的东西。”说话间,喻堇迅敏夺回笔记本放到身侧。
余溪微微一怔,看着坐在沙发上,喻堇明显消瘦的身形,他转开视线,无所谓道:
“那你拿去吧,反正都是被我扔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喻堇闻言,抓着笔记本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那是你以前藏起来的东西,地上也是,是你珍藏的我作曲的唱片。”
顿了顿,带着固执的语气,喻堇再次笃定道:“你之前,是喜欢我的。”
“可我都想不起来。”
余溪淡淡的一句,却犹如石块砸向冰面,砸出数道裂痕,“也不希望想起来。”
话落,是一段难言的静默。
若不是空气中逐渐浓到让人窒息的信息素味道,余溪会错认为整个别墅的时间都停滞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下头,才瞧见喻堇的肩膀在无声的颤抖。
余溪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疑问凝集在心,还没来得及问出。
突然听到喻堇一声带着孩子气的无助质问:“为什么啊……”
他抬头看着他,无比痛苦的眼泪从眼眶滑落,余溪的心也跟着收紧,瞬间,伪装出的满不在意分崩离析。
“……我不想再回到失忆前了。”余溪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抽了张卫生纸,一边拿纸给喻堇擦拭掉脸颊上的湿润,一边道:“那段记忆里的我,真的好陌生,完全不是我能想象的样子。突然分化成了一个omega,让人无措的性别错乱感……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太好,手机的通话记录里几乎没有和家人的来电。还有,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有解决好和弟弟小时候的误会。最难以接受的是……”
余溪顿了顿,他此刻与喻堇的距离时那么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盯着喻堇的眼睛继续道:“竟然会那么极端地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卑鄙地利用信息素乘人之危,喜欢到为之怀孕又打胎,喜欢得那么绝望又卑微,哪怕我现在记忆全无,背负这样的情感,也让人觉得沉重得喘不了气。”
余溪放柔了声音,脸上扯出一抹苦笑。
“我这样也很自私吧。因为失忆了,就把曾经对你所做的那些不堪都抛之脑后,还倒打一耙地怨怼你。可是,既然以前那么执着的我都无法打动你,如今的我又怎么能妄图打动你呢?”
“不是的……”一声轻轻的嗫嚅。
“什么?”
喻堇挪动着嘴唇,像是要说什么,可余溪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他开口。潜藏的期待,就如同那燃烧殆尽的蜡烛慢慢熄灭掉了。
他与喻堇果然不合适。
喻堇总是这样,不爱说话,不会表达,需要人去猜测他的想法。或许喻堇对他是有那么些超出他人的情感,但他表现出来的,余溪看在眼里,也不过如此。
而余溪,他实在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那么执着于喻堇的原由,记忆还停留在大学生活的他更为直率,他要的,是明确直白的爱意。
余溪又笑了笑,笑意中带着释怀,他伸手理顺喻堇额前的乱发,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医生说下调抑制剂药性是需要一段过程的,但身体终归能逐渐适应。”
说罢,他起身要走,却被喻堇抓住了衣摆。
垂下眼帘,余溪瞧见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抖动着。
余溪撇过头,有意避开喻堇的脆弱,“你家里的钥匙落下了,我这趟给你带......”
话还说完,余溪察觉到喻堇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以及剧烈起伏的胸腔,余溪倏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A类抑制剂的副作用。
“喻堇,医生给你开的别的药呢?”
喻堇几乎瘫倒在余溪怀中,使得余溪更为清晰得感受到他身体的颤动,异样的呼吸声穿透他的耳畔,瞬间把余溪的心脏抓紧。
得找到医生开的稳定情绪的药物,让喻堇立刻服下才行,可余溪刚有起身的动作,怀中人反而紧紧攥住他胸口的衣料。
“......别走。”
喻堇的声音难得沉闷,甚至透露出像是被丢弃的宠物一样可怜的气息。
可明明,在这段感情中,他从来都不是处于下风的那位。
余溪稍稍拔动被扯住的衣料,喻堇继而攥得更紧,急促的气息尽数喷在余溪脖颈,因为担忧而生的焦躁堵在胸口,余溪无端生出一团火气来,连声量也跟着拔高,“你要么先吃药,要么我直接带你去看医生。”
“......吃了的。”
视线往地上一瞥,余溪果然瞧见了抑制剂包装盒下面,已经拆开了的药用铝箔包装。
“......过一会儿就好了。”像是讨好的语气,喻堇道。
余溪坐定,无奈地由着喻堇依偎在他胸前,观察到他的身体确实在慢慢平静下来,才松了口气。
一道微不可查的低语传来。
“你说什么?”余溪偏过头,以为是喻堇不舒服的呢喃。
这时,他的腰身被喻堇一只手搂住,他另一只手又环住了他的脖子。余溪见喻堇吃力地撑起上半身,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似乎在努力拉近与他耳朵的距离。
“......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余溪睁大眼睛,僵在了当场,很久很久。
他知道的,他排斥喻堇,其实是在排斥曾经那个卑微又奇怪的自己。
可一定是失忆前的自己太喜欢喻堇了,又可能是现在的自己也喜欢上了他,那么一句话都让他好舍不得。
“你就是个笨蛋。”
可他也真是拿这个任性的笨蛋没有办法,看着那颗埋在他肩膀上毛绒绒的头,余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