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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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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保细细的数了下时间,他发现,此时似乎正是自己开始连续不断发病的日子。善保的心神有些恍惚,他禁不住想,若这个世界,是尔康的那个世界,那是否意味着,我那时那般难受哀戚的原因,只是因为,真正的我已经回到了十六岁的我身上?
善保有些茫然,他微微侧头,看着布置简陋的室内,在想想离得不远的地方那座富丽堂皇的房子,眸子禁不住暗了暗。
差点忘了,在不如官途之前,我和和琳可一直都被大娘欺负得很惨了,虽然后来有所‘补偿’,但是,看看现在的模样,心里还真是不爽呢。真是没想到,居然还要在经历一遍过去的情景,只是…我要不要和过去一样,再次进入官场呢?
善保犹豫了,那所谓的二十大罪那条白绫给他留下的印象是那么的深刻,使得他只要一想起嘉庆和嘉庆的生母令妃就一阵牙根痒痒,重新来过的生活,虽然他或许可以把握自己不被人捉住把柄,他可以让自己做的更好,但是,难不成…他要和自己的仇人同处在一个朝堂内,每日朝夕相对吗?
虽然心里知道那至少也要二十年以后,但是只要想想,善保就浑身的不舒服,他的牙齿咬的咯咯响,身子不住的颤抖。
“少爷!该起了少爷!”刘福敲了敲门,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那个站在窗边的少年,不由愣了下,随即脸上戴上了埋怨:“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万一着了风寒就不好了。”刘福絮絮叨叨的念着,“老奴都跟您说话,时间一到,老奴就会来教您起床的,绝对不会耽误您去咸安宫进学的时间的…”
善保呆了呆,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身体现在所处的时间段,真是那一段于咸安宫里勤奋苦读的时间。咸安宫讲学是有宫廷开设的专门招收优秀的八旗子弟的官学,因为家境关系,所以他很珍惜在咸安宫里得来的一切,因为担心自己表现不好,所以每日,最早来到咸安宫的,都是他,最晚离开的,也是他。
善保晃然想起,便是在咸安宫里,他因为一场偶遇认识了冯英廉,在他的帮助了当上御前侍卫,之后因为乾隆的赏识,而步步高升…
善保抿了抿唇,在想起冯英廉的时候,他忽的想起了阿德,也不知那个纯朴真挚的孩子现在如何了,明明阿玛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但是孩子却纯良和善乖巧懂事…他钮钴禄善保真是何德何能,三生有幸啊!
善保的思绪渐渐的飞远了,他不断的回想起阿德的一切,从那个孩子刚出声时的伊伊呀呀到长大了翅膀硬了会反驳自己了,再到后来,在手绷着白绫的那一刻,那个孩子在门外撕心裂肺的喊着哭着,最后却只有一声闷哼传来的情景,禁不住的,满腹辛酸。
尔康想想起过去,但是因为忘川河水作用的他不仅忆不起多少,更是只能落个头疼难受的下场,善保不想回想自己曾经的一声,但他却禁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每想一次,心就痛一次,那泪水,就在心里流淌一次…
咸安宫内的一切与记忆当中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吵杂喧闹的——虽然咸安宫讲学是官学,但是在场的八旗子弟中又有哪一位能同善保一般,遭到大夫人猜忌,在阿玛不在的时候更是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只能在外面随便找了个破房子居住呢?若不是被赶出家门之前已经通过了考试,就凭大夫人的嫉恨,善保很难有机会得以进入官学的。
善保将书本放到桌上,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在未确定是否要再次步入官场之前,善保只能是依旧呆在咸安宫里了。说实话,善保对咸安宫兴趣不大,哪怕可以说,就是从这里,他一步一步攀上了顶峰,哪怕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得到了冯英廉的赏识,进而使得几年之后得以与冯英廉之女冯氏指婚,最后剩下阿德这个孩子…
只是,善保并没有忘记的是,虽然乾隆很少来到咸安宫,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过来,谁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突然脑子抽疯跑来这个地方巡视呢?善保不知道乾隆是否曾经见过自己,但是对于乾隆那曾经口口声声不住念叨的梦中的美人,他是非常的耿耿于怀的。
善保不想赌,这是新的生命新的生活,善保觉得宝贵,他赌不起。
当然,还有另一原因就是,顶峰之后的‘粉身碎骨’。当初离开咸安宫的时候,善保满心的志得意满,他认为自己可以做一番大事,他可以让那些鄙视自己的人大吃一惊悔不当初。善保犹记得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步履那么坚定,那么欢快,可是,最后呢?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有的仅仅只是冰冷寂静的屋子里雪白的白绫…
善保恨,他真的很恨,每次只要想起当初的一切,他的脸就会扭曲,慢慢的恨意宛如寒冰冻霜般渗人。
这让无意中望过来的福康安愣住了。
他对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年其实并不熟悉,但是,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书读的永远都比你好,永远都比你还得老师的欢心,哪怕这人人缘其实不咋的,哪怕这人家境不好每次都寒寒酸酸的引人讥笑,那么,便是你在不在意,心里也会留下一个疙瘩,虽小,却无法忽略。
所以,当善保被人欺负时,哪怕福康安心中并没有半点快意,哪怕只要他插手一下那些欺善怕恶的家伙就会收手,但是,他最终做的,也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虽然心里讨厌善保这个人,但是福康安却知道,那个在别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只会蜷缩着身子护着头部的少年远远没有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懦弱可欺,甚至,福康安可以感觉到,善保的身体里,他的内心深处,潜藏着一只猛兽,一只非常可怕动之震天动地的猛兽。
那是一种非常微妙非常奇怪非常莫名的感觉,但是偏偏的,福康安就是坚信着这一点。
而现在,看到善保那脸上几乎都藏不住的恨意,那种冰冷刺骨的杀气刺得人瑟瑟发抖时,福康安却是愣了。
毕竟,藏在心里的念头是一回事,对方真的表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福康安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心里忽的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猛地转头,看到的却是静静看向窗外风景的少年。
…嗯,算了…福康安侧头想了想,在讲学的先生眼睛瞪过来之前正襟危坐,后在心里拍了拍胸脯,不就是个小鬼嘛,有什么了不起,哼!
——这么说的福康安却是忘了,他也才十六岁,虽然从某个方面来将是个大人了,但其实并不比善保大多少,只不过善保的外表更具有欺诈性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过是一个眨眼,冬日便结束了,在人人欢声雀跃的喜悦中,春节缓缓到来。
这几日,善保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每日醒来,他都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而一张小脸,更是苍白得很,直把刘福担心的要命。若不是善保知道,再过几日,便是‘尔康’离去的日子,他也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将要离开人世了。
只是,清楚归清楚,心里还是有些瑟缩,有些害怕。
毕竟,曾经的记忆是那么的深刻,那般的苦痛。
这日,善保照旧是最后一人走,他将先生拿给自己的书籍收好,将包袱背在肩上,转身,便要离开。
不料,面前有一人挡了自己的路。
善保皱眉,他看着最近不知吃错什么突然发神经一直往自己跟前凑的福康安,冷冷道:“有事吗?”
福康安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那麻烦让道,我要回家了。”善保说着,便想绕过福康安离开,不料,福康安不知一迈,再次拦住了去路。连走了好几次均是如此,善保禁不住鼓起小脸,瞪着福康安——可怜的善保,因为发育晚熟的关系,身子瘦瘦弱弱的,比起发育良好人高马大的福康安,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小豆芽一样。(当然了,在此情况下,请让我们忽略善保真正长大后那就比文弱书生好上一些的体格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善保脸很臭。
福康安却是嘻嘻笑了。事实上,每次看到善保那一本正经十分严肃的样子,他都有种发笑的冲动,尽管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但他就是忍不住。庆幸的是,善保却好似已经习惯了他的这副作态,“当然是…和你一起回家了!”
“我不要。”善保一字一顿的道。
福康安却是不管他,他自顾自的上前,揽住善保的肩膀道:“哎,真是好心没好报!昨天要不是我,你早被那个、那个…嗯,那几个混蛋欺负了!怎么可以如此不留情面呢!”怎么都醒不来昨日的那几个家伙到底叫什么名字的福康安哈哈笑着一带而过。
善保嘴角冷笑更甚,他将福康安的手拉了下来,便大步往前走,却又让福康安从后面扯住衣领。
善保火大,他转身,脚尖一动,猛的欺近福康安,不大,分量却实打实的拳头便往福康安左眼招呼,福康安吓了一跳,连忙侧身后退。
善保再次上前一步,一个扫堂腿,险险将福康安甩倒在地。
福康安在心里咋舌,原本的玩笑之心收起,他深吸了口气,冷静的接下了善保的攻势。
他从来不知道,善保看上去瘦瘦弱弱娇小可怜的,但劲道却很足,而且攻势巧妙,让人头疼。
尽管头疼,依仗着身材优势,福康安最后还是擒住了善保的手臂,他笑了笑,道:“怎么样?打完了吗?”
善保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但眼底却露出了屈服之意。
不知为什么,看着善保那副既是坚强又是脆弱的姿态,福康安的心就软了。他讪笑着放开了被自己抓的发红的手,道,“怎样?愿意让我陪你回家了吗?”
善保没有说话,但福康安知道,这家伙屈服了。若是没有屈服,他早就趁着自己刚才的分神,一个高抬腿劈过来了。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看着身旁少年精致漂亮还带了几分稚气的侧脸,福康安心里边止不住的欢愉。
只是,这股欢愉很快的变成了错愕,变成了苦涩——
在宫门那,有一个身影不断地徘徊着,他一直抬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咸安宫的方向。
那人的脸上淌着细细的汗珠,看上去很焦急的模样,看得出来,若不是顾虑到擅闯宫廷乃是死罪,恐怕他早已冲进去找自己的小主子了。
走道上渐渐出现了两个身影,原本既是心焦又是着急的少年眼睛猛地亮了,他看着那个身形较为娇小长相却十分精致的少年,大力的挥手:“少爷!少爷!”
善保愣了愣,他大步跑上前,“刘全?你怎么来了?”
“少爷,不好了,小少爷他,他…”因为紧张和害怕,刘全话反而是说不清了,在善保持续的催促询问声中,他才断断续续的道:“小少爷突然昏倒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善保的眼睛,那双斜上挑的桃花眼,在那一瞬间,睁大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