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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掩着唇一路从御苑咳到马车上?”景弘懒懒的倚在软榻上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把他怎么了呢。”
      浮欢侍立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景弘却是抬眼看她,“浮欢姐姐。”
      浮欢吓得赶紧跪下,“婢子不敢!”
      “别学那个混账说话!”景弘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狠狠地把手边的燃着沉水香的镂金小香炉拂到了地上。
      “……婢子遵旨。”尚仪女官在心里暗暗的苦笑,往日还肯咬牙切齿唤一声殷庭的,现下直接成了那个混账,若非自己亲眼见了,怕不得以为其实是谁亲了谁啊。
      景弘却是良久才压下了火气,呷了一口茶水,噙了一枚竹叶心来回的嚼,“浮欢姐姐……你,你都看见了吧。”声音闷闷地,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便让浮欢想起,自家主子唤她姐姐的时候,那时候主子还小,大殿下还没死,主子连太子都不是,偶尔挨了训斥或是欺负,总是一个人抱着膝缩在榻上,闷闷的唤“浮欢姐姐。”
      恍若隔世,便也心中一软,低低的道:“是。”
      禁不住又想起早些时候主子拂袖而去,御苑里朱衣玉冠的宰辅见自己走过去,抬袖掩唇惊异之余,出口也是一模一样的问询,“浮欢姑娘……你,你都看见了吧。”平素温软的声音里透着苦,苦的发稠。
      越发不知如何开口好了。
      景弘的声音更闷了,“你可听见他对朕说什么了?”
      浮欢微愣,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不曾。”
      景弘低低的笑了一声,抬手盖在眼睛上,分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却是透着十足的委屈:“他说,他说死者已矣,陛下如此,实在是叫臣难做……他居然跟朕说什么死者已矣……他,他竟说朕叫他难做……他殷庭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浮欢只得把头深深低下,一声也不敢吭。
      又是一阵沉默,景弘方才放下了掩在眼睛上的手,坐起身来冷笑:“怎么不说话……莫非你也觉得朕把他当做了太傅?”
      浮欢踟蹰良久,轻声回道:“婢子斗胆,若陛下当时果真将殷相当做了裴相,怕就、怕就不敢……不敢亲下去了。”
      坐在榻上的帝王先是一愣,而后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抿了唇,却又忍不住慢慢地舒展开眼眉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浮欢姐姐,从小你就比谁都懂朕的心意……比朕自己都懂。”
      浮欢看他笑了,便也略松了口气,大着胆子道:“原来陛下自己也是才懂的。”
      “那,朕岂不是更不能指望那个混账会懂了?”景弘眨了眨眼,苦笑一声再次躺下,“去太医院找些消肿的药膏,给他送去罢。”
      浮欢应下了,便起身往殿外走。
      身后传来景弘又有些闷闷地声音,“这两天,哪还能指望他上朝呢。”

      无月的朗夜总有满天粲然的星子。
      穿着浅绯色官服的宰辅安静的坐在书案后,专心的看着眼前的公文,清秀俊雅的面孔微有些苍白。
      夜已深了,殿堂里一片寂然。
      年轻的帝王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他也是一愣,“爱卿怎么还没歇下?”
      绯衣的宰辅忙起身,正要行礼,却被扶住了,便微微躬身,语调温软的道:“裴相的病尚无起色,臣是代裴相值夜。”
      年轻的帝王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却是坐到了书案后信手翻开公文看了看。
      本就俊朗的帝王认真起来的侧脸若叫怀春少女见了,准是要怦然心动的。
      示意一旁的女官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案上,帝王的剑眉星目里尽是温柔,“爱卿陪朕一道吃些点心吧。”
      食盒揭开,俱是精致的江南小点,桂花糕、蔷薇饺、核桃酥、莲心果……
      空荡荡的殿堂里便飘起了让人食指大动的甜香。
      绯衣的宰辅不愿抗旨,又确实是忙得连饭都没空吃,便小心的用牙箸夹起一块桂花糕文文雅雅的放入口中。
      甜而不腻,透着甜甜的桂花香,极合胃口。
      帝王的眉目里透着好似要诱人陷进去的温柔,瞳眸里却漫起了缠着金丝的绯紫烟气,“爱卿也喜欢这桂花糕么?太傅最爱吃的便是这个了。”
      霎那间凉意便像是针一样朝着心口扎了过来,绯衣的宰辅、温柔的帝王、可口的糕点、粲然的星子……一下子全都没了影踪。
      殷庭慢慢地坐起身,下意识的抚过唇上结痂的伤口,嘴角牵起一个苦的发稠的笑。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还会梦见。
      发了一会儿呆,却听到隔壁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响,侧耳听了半晌,又看了看天色,便蹙起了眉,披衣起身。
      推门而入,径自走到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整个儿蒙在被子里的小家伙才慢慢地露出了眼睛,乌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水润润的亮着。
      “怎么还不睡,都什么时辰了。”殷庭的语气淡淡的,背在背后的的手里却是握了一把戒尺。
      殷继羽眨了眨眼睛,把头也露了出来,“孩儿做了个梦。”
      “嗯?梦见什么了?”殷庭怔了怔,生怕爱子是做了噩梦惊醒的,便放软了声气轻轻问道。
      “梦见了娘亲。”小男孩索性坐了起来,仰起头看着父亲。
      殷庭抿了抿唇,略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抚过爱子的头顶:“说明你想你娘亲了。”
      殷继羽眨了眨眼,“嗯……爹爹为什么不睡呢?”
      “爹爹……也做了个梦。”殷庭怔了怔,抓着戒尺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些。
      叫人心悸的噩梦。
      殷继羽却还是不依不饶,“爹爹梦见什么了?”
      “……梦见了一个人。”
      “是谁啊?孩儿认识吗?爹爹是想他了么?”
      “爹爹只知道,爹爹再过来的时候,你若是还醒着,今晚便不用再睡了。”转身抬步向外走,生怕让爱子看见自己脸上的不自在,“自己起来抄《汉书》吧。”
      轻轻的关好了房门,抬头望了望天边一弯残月,抓着戒尺的手又攥紧了些。
      想他了么?
      忍不住再次抬手抚了抚唇上结痂的伤口。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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