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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死里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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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镇上的大夫几乎请遍了,老的少的有名的没名的都来过了,全都摇头摆手,嘴上挂着一句话,“医术不精,另请高明。”
这兴隆镇依山傍水,人口众多,成日里上山游玩的,打猎的,采药的不知有多少,被蛇咬伤那是常有的事儿。大夫见得多自是很有经验,差不多都能治好的。根据事发时的竹林和伤口的情况来看,无疑是竹林中的“竹叶青”咬伤的。此蛇虽剧毒,咬后能生还的人不多,却也不是没法子治,镇上的大夫都有绝佳的药物。若是被咬了还能坚持到去看大夫的,这药绝对能将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来的大夫都是自信满满,觉得只是小事一桩,必定能药到病除。可见到郎晋然的样子都傻了眼,这毒好蹊跷啊。这竹叶青的毒也是干脆的很,一般来说,中毒之后要么就是立马死了,要么就是吃了药立马恢复的生龙活虎,没事一样,像郎晋然这样忽冷忽热昏迷不醒的还真没见过。
快三天了,郎晋然就中间醒来过一次,神智已不太清楚,就微微张了张眼睛便又睡过去了。大夫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在暗暗思量,这恐怕就是回光返照了吧。可惜了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后生。
自从他醒了一次,蒋清安更是寸步不离,执拗的握着他的手,冷的时候搂着他给他添被子,热的时候给他擦汗水,一直对着他喃喃低语。
穆五隐约听了几句,蒋清安在自责,他在怨自己没能及时救了他。那样的深情呼唤和深深自责,也没将郎晋然唤醒。看他们两个这样,穆五心里也不好受。本来高高兴兴的两个人,整天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自己就是跟踪着也觉得不太辛苦了。可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突然变成了这样。郎晋然忽冷忽热的样子挺像是“蝶噬”发作的样子,可又不全像,没有“蝶噬”发作时那样厉害,只是昏昏沉沉的不醒。
穆五的身上还有“蝶噬”所需的药,只是这是给蒋清安备着的,吃了还会让人上瘾,思量再三,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真是到了别无他法要命的关头再说吧。
关于“蝶噬”的部分现在肯定是不能告诉蒋清安的,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陷入更深的自责,他会杀了他自己的。一个人这样已经够乱了,再来一个自己非累死不可。
蒋清安守在郎晋然身边,除了会对着他说话,几乎是一个石像,基本上和郎晋然一样,什么也做不了。穆五心软,不忍心看郎晋然好好的就这么没了,便主动现身,包揽了一切杂事。跑上跑下煎药送水,忙的团团转,就是现在住的客栈都是自己找的。
穆五忽然想起来今天排的号应该快到了,这可是最后一丝希望了。
兴隆镇最近来了个神医,大大小小的病没有不能治的,就是马上就要死的人,他也能给救活了。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宅心仁厚,看诊不收一分钱,还给穷人免费送药,真是活脱脱的活菩萨啊。这是穆五无意中听到的,不管真假,试一试总是好的。
天不亮就出门,一直到中午才排到最后一个号。这大夫是挺好的亲自上门问诊,可就是有个癖好,不分贵贱穷富,每天只看三十个病人,按照次序来的,其余的一概不管。
穆五混迹在一群衣衫褴褛的贫苦百姓中间,自然是不会用武功去抢占前边的位子,只是焦急的祈祷着,希望能排到自己才好。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好给他拿到了最后一个。
本以为众口相传的神医会是个年事已高的老者,之所以每天接诊只要前三十个,没想到竟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道长。青布长衫,手持拂尘,黑发长须,面容清瘦,自有一番谪仙人的意味。身后还跟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子,都是一幅乖巧伶俐的样子。
这道长也不多话,只是给愣在门口的穆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穆五赶紧将人引入内室,来到郎晋然的病床前。
郎晋然这几日来米面未进,只能硬灌些药汁汤水,脸上只剩一片青黄之色,人也瘦了好大一圈。
道长看了蒋清安一眼,也没让他离开,就随他在面前带着。把了把脉,用手撑开郎晋然的眼睛,又看了看舌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道长?”穆五见他这样,心中刚升起的些许希望又沉了下去,匆忙的问着。
终日也是浑浑噩噩的蒋清安此时眼睛清亮起来,满怀希望的盯着面前的道士。
捋了捋长须,慢慢说道:“这恐怕不是蛇毒那么简单。还有别的毒素在他各个经脉中乱窜。”
穆五心中一惊,好的不灵坏的灵,难不成真给自己想的一样,是“蝶噬”?
“他体内的都是剧毒,一阴一阳,相生相克,没有一个能占上风。正是这样才保住他的命。”道士向身后的小童招了招手,从拿来的药箱中拿了一颗丸药,“我这药只能暂时吊着他的命,他若能熬过今晚,便不会有事。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将药用温水化了,蒋清安拿着小匙向郎晋然嘴里送。一碗药,喂了吐,吐了喂,根本就进不到嘴里。蒋清安索性拿了碗,将药含在嘴里,把口覆上郎晋然的唇,一点一点撬开他的嘴,将含着的药渡给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用舌头推进去,生怕他会呛了。
穆五看着眼前的一幕,竟没有丝毫违和之感,反倒是有种想要落泪的心酸。蒋清安的动作那么流畅自然,那样的理所应当。他们就像一对相濡以沐的鱼,汲取着他们的生命之源。
那道士不知给身后的小童说了什么,那小童径自离去了。道长出了内室,也没有离开,就在外堂垂目打坐。
这道士郎晋然是认识的,那是教他哥哥医术的布青山长老。只是他现在眼睛都睁不开,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道士闭目冥想,这孩子不是郎晋然么,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在云游的时候无意中见到了郎西源,一眼就看出来那孩子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在那个小小的村落停留了下来,专为将自己这毕生的医术传授与他,一停留便是十年。现在自己终于衣钵得继,是时候离开了,继续云游四海。刚离开没多久,没想到竟会在此处见到病的一塌糊涂的郎晋然。不知在他体内的究竟是什么毒,竟然能与“竹叶青”在人体内抗衡,一定要及早调查清楚才好。
黑夜很快降临,这个夜晚让所有人觉得如此压抑。屋内的香炉缓缓升起镇定心神的青烟,道长一直在那儿打坐,一个小童垂手而立,另一个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穆五就坐在门槛上,身子斜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一片片云彩遮了月亮,然后离开。蒋清安一声声的叫着晋然晋然,一直在念着他们在一起的种种微不可寻的记忆。那场面让人心都要碎了。面对生死,人显得那样的脆弱,和一只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掩藏的是一颗颗恐惧的心。他们都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如果再不醒过来,就是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了,永远的分别。
是夜,痛苦而漫长。
蒋清安睁大眼睛看着郎晋然,长长地睫毛轻轻地跳动了一下,薄薄的眼皮下眼球迅速的的闪了几下。几天几夜未合的眼睛布满血丝,现在看来每一条都欢快的即将爆裂。他醒了,他没事了。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叫嚣着,沸腾着。看那蝴蝶般的睫毛轻扫了两下,缓缓打开的眼睛润润的亮亮的,就是一只天真纯洁的小鹿。
蒋清安的眼眶里蓄不住那么多泪水,滚烫滚烫的滑落下来,疯了一般的搂住他,一声声的叫着晋然晋然。
在外室也是一夜无眠的穆五听到声音,急急忙忙冲进来,却也激动地无以言表。好想,落泪。
床上的人歪着头靠在蒋清安怀里,腮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轻轻地笑着,那样柔弱那样平静。而蒋清安的肩膀却一直在颤动,那是无以言语的激动,欢欣,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们就那样静静地任泪水肆意流淌,那是最好的庆祝重生的方式。紧紧相拥的两人就像幅画般美好。
轻轻地将唇印在他的额头上,一下又一下,轻如蝉翼。郎晋然仍是很虚弱,缓缓地转过头,仰面看着搂他入怀的人,轻轻地拭去他眼角的泪。
大傻瓜,我不是又活过来了,你还哭什么哭啊,我最喜欢看你笑了,你哭着难看死了。
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蒋清安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唇覆上他的。轻触,试探,细细的描绘着那张想念已久的唇的形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摩挲着。又一个轻吻落在郎晋然睁得大大的眼睛上,不要害怕,闭上眼睛。突如其来的吻让郎晋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顺从的像只小猫,乖乖的张开嘴巴,紧张的轻颤着。舌尖轻触着那个羞怯的伙伴,像是爱抚,像是安慰,渐渐地开始追逐嬉戏,仿佛要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炙热的吻,炙热的灵魂就这样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