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舒云生

31、第 31 章

　　林俐俐把车停在清明家楼下等了十多分钟，清明才从楼上匆忙地下来。她原以为清明是花时间打扮一下，而且时间还早，所以就耐心地等着。等清明坐到她身边时，她不觉一愣。清明穿的还是下午的那身米白色衬衫素色裤子，浓密的长发随意的挽成一个松松的髻，唯一的装饰品是耳垂边的两粒珍珠耳环。林俐俐瞪住她，“多等你十几分钟，你居然连妆都没有化一下。”

　　清明歉意地笑，“好不容易看到潇明上线，赶紧拉住他多聊了一会，我妈妈对他永远放心不下。”

　　“潇明？你家那个小男生？这么快就已经读大学了。”林俐俐觉得不可置信。

　　清明浅笑，“你何必如此感慨，时光对你不起作用，看看你，就这十几分钟，多少回头率。”

　　林俐俐穿着成套的浅紫色丝绒紧身上衣，窄裙，七厘米高细跟鞋子，曲卷的长发更衬得她脸若芙蓉，色如春晓。

　　林俐俐倒是大方地承认，“清明我不似你，这是我吃饭的本钱，当然要下工夫了。”

　　“你弟妹也应该独立了吧，”清明关心道，“记得那时他们比潇明大几岁。”

　　“清明”，林俐俐犹豫了一下，“说真的，我弟弟并不成器，好吃懒做，现在帮我爸爸在餐厅做。这几年我一直和老薛在一起，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我早晚都要为自己打算一下，所以年前逼他盘下了个西餐厅，现在让家里的人帮我管着。”

　　清明了然地点点头，并无言语。老薛是个台湾商人，当年清明见到林俐俐和他在一起时不是不吃惊的。那男人已近五十岁，听说子女都成年了，和无数台商一样，十几年前他把太太留在台湾，跑到这个城市来投资开厂。为了打开局面，他与朋友合作投资了一间会所和一家夜总会，因为装修奢华，气氛环境优雅，“倾城”这间高级会所慢慢成为C市商贾名仕最青眯的谈生意的场地。老薛的长相并不难看，可能因为商场上浸淫多年，待人接物圆滑而世故，清明不喜他那种处处审时度势的精明。林俐俐读书期间曾在他的夜总会做兼职服务生，因缘际会被他看中，便花言巧语劝她放弃学业，正因为这个原因，清明更觉得老薛是个自私的男人。

　　看清明不出声，林俐俐笑了笑，“清明，你的那位帅师兄呢？你们在一起也很久了呢。”

　　“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清明淡淡地答道。

　　林俐俐沉默了一下，并没有问原因，“今天“倾城”正好有场重要的酒会，听说本城不少的青年才俊会到场，有几个很优秀，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清明一怔，“俐俐，今天我特地陪你是因为我们难得有机会一聚。目前我并没有打算认识什么人，你也不用为我费心。“

　　“清明，你别介意我多管闲事，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不主动点，。。。“

　　看到清明有些嗔怪的眼神，林俐俐打住话题，“好了，别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要算计你似的。我知道你看不上老薛那样的人，虽然当年你怪我自暴自弃，可是到今天我回头看自己走的路，就算有再多的人看不起我，我也不曾后悔过。”

　　清明望着窗外一排排向后退去的梧桐树，茂密的树叶已经渐呈黄色，碧空如洗，天边一丝金色的霞光正缓缓褪去，她低声说道，“俐俐，我从未看不起你，也不觉得你需要后悔。人各有际遇，有时是命运选择我们，而非我们选择命运。”

　　听到清明颇有感触的回答，林俐俐禁不住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以前那个是非分明，不肯妥协的清明难道被社会磨平了棱角？

　　林俐俐的车泊在“倾城”奢靡的灯光之前，这座仿法的古典建筑在夜幕下显得异常华美，至少三只巨大的LED屏幕在半空中轮番滚动着各色广告，俊男美女锦衣美食，那画面也异常使人注目，身边车水马龙，车灯在傍晚的暮色里幻化做一道道流淌的霓虹，会所的晚会进行得正是热闹，音乐欢笑声声入耳。

　　门口穿着制服的门童为他们拉开玻璃门，迈着熟悉而自信的脚步，林俐俐挽着清明径直而入。“倾城”里面的装修美轮美奂，地下是黑白大格子的大理石，大花板上悬下古典水晶灯的璎珞，照得在场宾客如浪漫电影中的男女主角般，衬得他们衣香鬓影。他们一到会所，即有人向林俐俐打招呼，远远地看见老薛端着杯红酒正在和一群人聊天，林俐俐搂了搂清明的肩，“清明，你随意喝点东西，我同老薛他们打个招呼就过来陪你。”

　　清明知道她免不了要应酬，便笑道，“你赶紧去吧，我可以照顾自己。”

　　白衣黑裤的侍者端来饮料，清明随手拿了杯香槟，便独身坐在一列黑色真皮沙发的一个座位上。
　　这地方真美，如所有的高级会所一样，，放眼看去美女如云，个个身材婀娜，剪了最时髦的发型，穿着最时款的衣裳，在这个美得与现实脱节的地方，人人都在比拼着。难怪那么多女人如林俐俐一般心甘情愿，就是为了可以享受这种高端品质的生活。

　　突然听到有人轻呼一声，清明端着杯子的手腕被人碰了一下，香槟酒从手中的玻璃杯中倾泻出来，裤子上立刻有深色的水渍。撞到她的人忙不迭地道歉，清明并没有太介意，只是深深吁出一口气，便拿着香槟离开喧嚣的大厅。她从右边的扶手楼梯往楼上走。可能因为酒会即将开始的缘故，人群都集中在楼下，二楼以上反而显得异常安静。她随着楼梯缓缓而上，一路走到洗手间门口的走廊上，人声稀薄，除了几个打扫的服务生外再没有别的客人。清明走进洗手间准备用清水擦拭一下被酒水弄脏的裤子，突然听到里面有女人争执的声音。清明停下脚步，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不要贪得无厌，他迟早会腻，到时候你人财两空。”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恐怕人财两空的那个人是你吧。他同我说早已厌倦和你在一起，你们人前扮恩爱只不过是为了生意缘故，你心里不是不清楚的。”

　　“真可笑，他这番话不知道和多少女人说过了，只有你蠢才会相信。最后一句，你如果同意就拿着这张支票给我滚，否则我保证你在这里混不下去。”即使隔得颇远，清明可以听出这个女人话语中的怒气和鄙视。

　　“用笔钱就想打发我？让我离开他？其实很简单，你让他亲自来对我说这句话。”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很明显有人被打了一巴掌。

　　一个高挑的女人身影从里面直冲出来，因为走得快，清明并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另一个女人并没有跟着出来，清明没想到自己会撞到这一幕，暗觉尴尬。她走进洗手间，里面装修很考究，玄关处有两三只沙发椅，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她是个很优雅的女人，看得出环境极佳，身上配戴都尽其考究之能事，修身的黑色厘士长裙，一只小小的鳄鱼皮手袋，最斯文的鲸皮鞋，左手无名指上戴一枚大钻戒，手表是时兴那种古典式，密密麻麻嵌着宝石。清明礼貌地对她微笑一下，只见她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开手袋，拿出蓝色的圣罗兰烟盒，纤细的手指一手夹烟一手亮起打火机，以无比娴熟的姿态点燃，浅吸，微眯着眼帘呼出如丝烟气。清明走到水台前扯出纸巾，轻轻擦拭裤子上的水渍，等到水渍的颜色浅了几分便停了下来。待她再回头时，那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几缕袅袅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