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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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当满山红枫如火绚美时，小书生已经背完了国策，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弯弯绕，小道士觉得好玩，便也跟着学。
打个比方，如果小书生手指着枫叶说，剑子汝看，这秋来霜红雾紫，点缀层林，影醉夕阳，明霞艳日，岂不胜于二月花乎？
小道士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龙宿汝此言差矣，二月花共秋来枫皆止于一时，一朝枯朽俱是空幻，何有一物胜一物之理乎？
老先生偶尔听到他们的对话，手里的戒尺啪地掉在地上；老道士不小心听见他们的辩论，臂弯的拂尘毛都激得竖了起来。
小书生和小道士都被揪了耳朵，伴随着老先生和老道士的怒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剑子你看，枫叶多漂亮，比春天的花还好看。
——等枫叶和鲜花都落了，就都不好看了，所以比较哪个更好看很没意义啊。
应该这样说话才对嘛。
小书生和小道士都被下了门禁，很多天没有见面。
常常见面的话还没什么感觉，一旦很久不见就会有些想念。
小书生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圆圈，这是脑袋，再在大圆圈里画两个小圆圈，这是眼睛，两个半圆是耳朵，一个半圆是嘴巴，三根弧线是刘海，两团白毛是鬓角。
他盯着自己的作品皱了皱眉，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像。
小书生又拿出一张洁白的新纸，再画一次，一定有一次能画得像他。
他明明知道自己要画的是谁，心里想得清清楚楚的容颜，画出来却相差甚远。
屡败屡战，屡败屡战，直到废纸堆了满桌子。
就在小书生与纸笔奋战时，耳边传来一阵呜鲁呜鲁的声响。
他立刻听出来这是什么，放下纸笔，悄悄地走出院门，踮手踮脚地路过正在院子里打盹的老先生，然后脚步渐渐加快。
呜鲁呜鲁的声音是一个小海螺发出的，夏天的时候两个小孩跑下山去市集玩，小书生买来送给小道士。
他说剑子，以后不用敲窗户啦，汝在外面吹这个，吾就能听见。
小道士当时就吹起来，然后放下海螺大声说，龙宿你能听见吗？
能啊，汝这样贴着吾耳朵吹，再听不见吾就是聋子了……
脖子上挂着小海螺的小道士见到小书生出来，笑着说你果然听得见。
小书生把他从头到脚好好看了几眼，终于开口说剑子，你骑的这是什么？
野猪啊。
……野猪也可以用来当坐骑吗。
当然能了！小道士冲小书生伸出手去，龙宿，快上来！
小书生跳上那头看起来并不友好的野猪的背，抱住小道士的腰。
小道士看他坐好，说搂紧一点，不然你会掉下去。
小书生很听话地又搂紧了些。
现在，我们出发！
目的地，山顶！
骑野猪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终于到达山顶道观时，小书生已经被颠得晕头转向。
小道士从野猪背上跳下来，拍拍它的背，辛苦你啦！
野猪慢悠悠地晃进道观，路过小书生时抛下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道士拉了拉小书生，你也进来。
小书生站在道观门口却不进去，汝不是说这里很可怕，吾不能来找你么。
他还记得小道士曾经严肃地对他说，绝对不可以上山顶，因为老道士是个非常可怕的人，而且最讨厌读书人，说是读书人最会花言巧语，全都靠不住。
于是小书生从来没有上过山顶，倒不是怕了老道士，而是不想给小道士惹麻烦。
小道士看出他在想什么，故意突然叫道啊啊啊糟糕！我师父来了！
吓了小书生一大跳。
然后看见小道士笑得前仰后合才知道上了当，好气又好笑。
我师父去辟谷啦，这个地方我最大。小道士得意地说。
小书生看着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道观里只有小道士一个人了，以他那好动的个性怎么能憋得住呢。
所以一定要拉个人来陪他一起玩才行。
小书生很高兴小道士想到的人选是自己。
小道士拉着他跑进道观，我有好多东西要给你看！
这个乌龟是我养的，你可以站上去跳，它的壳可硬了。
……好可怜的乌龟。
这个葡萄架是师父和我一起搭的，再过个几天就能吃了。
……知道了，不要流口水。
还有这个八卦炉，我最喜欢钻在里面玩捉迷藏了。
……汝不怕被烟灰呛着吗。
小道士带着小书生跑遍了道观的每一个角落，等到太阳快下山时，小书生都快把道观里的每一块青砖，每一棵小草全记住了。
等天黑了山路就不好走，小书生恋恋不舍地跟小道士告别。
小道士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最重要的东西。说着就往道观深处跑。
小书生很好奇地跟在他身后去看一看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走过一条铺满圆石子的路，小书生看见小道士在晃着一棵树，一边晃一边念快点快点掉下来，快点快点掉下来。
密密的树冠里，噼里啪啦地掉下很多圆圆的毛毛的果实来。
小道士放开树干，把园角的一个篮子拖过来，把掉在地上的果实往里面捡。
小书生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板栗。
板栗要是熟透了，站在树下摇一摇，它就会自己乖乖地掉下来。
小书生也蹲下身来帮忙捡，捡得急了些，一不小心撞上小道士的额头，两个人都啊了一声。
你这么急干什么？
吾马上就要下山了，当然是要快些，不然怎么帮汝多捡一些。
小道士把篮子往他怀里一推，这是送给你的。
咦？
你请我吃过桂花糕绿豆羹核桃酥杏仁饼，还有好多好多，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就把这板栗送给你吧。
小书生抱着篮子走出观门，回头对站在门边正对他挥手的小道士说，要不，吾明天再来？
好啊，小道士拍着身边的野猪脑袋，笑得很灿烂，要它送送你吗。
不用了谢谢，话音未落，山道上已经没有小书生的踪影。
可是小书生第二天没能再来。
就在他走了没多久，饿得两眼昏花的老道士爬出辟谷的山洞，趴在院子里，被身下的板栗硌得酸疼。
小道士溜回来看见，面不改色心不跳，师父您老人家出关啦？
老道士有气无力地说，师父还没出关，你怎么就把板栗摇下来了。
小道士说，我先把它摇下来，就省得师父来摇了，要不多辛苦啊，这是徒儿的孝心嘛。
老道士颤巍巍地爬起来，左右环视一遍，徒儿，师父的菜篮子怎么不见了？
大概，是长了腿自己跑了吧。小道士说得跟真的似的。
这个故事的后续是这样的。
老道士一把揪住小道士的耳朵，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那哪里是尽孝心，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