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PAIN第一章 边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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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佣兵迪墨•克特
边境的小酒店里总是汇聚了各式的客人，在各国间买卖货品的商人，不时更换雇主的佣兵，追求新奇刺激的冒险家，畅游天下的旅人……这些频繁地在国与国之间穿梭的人总是带着新鲜的讯息。在酒店客栈落座后，大家都会为了今后的生存去向而打探消息，同时也不吝道出自己点见闻。因此，这些无名的小店倒也成了各种信息的汇聚之地。
善于察言观色的店老板会小心留意周围的信息，以便及时做出应对。
这两日，路过的佣兵明显地多了起来。店老板昨日便从客人处得知：他们是参加了在克洛西尔的国都弗珞希斯举行的佣兵技能大赛。
与一般的切磋不同，这次的比赛中有着浓郁的金钱和血的气息。大部分参与者都觉察到这种必须分出胜负的比赛背后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冠军的赏金高得令人不能不垂涎。
自二十多年前，卡贝拉耶王法布利欧迎娶了克洛西尔的“珍宝”——露德兰希尔公主以后，整块古穆弥卡大陆进入了安定的和平时期。由于长时间没有雇佣大量佣兵的必要，尽管许多佣兵转而从事其他行业，佣兵资源仍处于相对过剩状态。因此，为了那笔足够几世逍遥的赏金，即便有人在比武中杀死对手，也没令太多人感到奇怪。
“可恶！那个混帐法布利欧居然真的让人混不下去了！他他妈的也不想想他是靠谁东山再起的！”身高接近两米的佣兵大汉一边胡乱骂着，一边将酒杯狠狠地蹲在酒台上，对着老板娘做了一个加满的手势。
“这么说一位明君可不太好哟，雷尔老兄，”一旁的佣兵对他说，“虽然我也不得不说他是斩断佣兵财路的刽子手，但和平总是好事嘛！”
被称为雷尔的佣兵端起加满啤酒的酒杯，对身旁的朋友说：“我也不喜欢打仗，但是，某些人总让人看不顺眼……”他说着，斜眼瞟了一下酒店的角落。身旁的人见此，闭了嘴。
那个角落里坐着一位二十一二岁的青年。他在略显拥挤的酒吧内独占了一整张桌子，旁若无人似地大嚼桌上的食物，不过，隐藏在利落的黑色短发下的黑眼睛从未怠于注意店内客人的动向。这个拥有一旦出现在贵族的晚宴或者茶会上，必定会成为女性关注的焦点的容貌的男子，便是赢得了大笔赏金的比武冠军——迪墨•克特。
所有参观过他的比武的佣兵在看到他时都不免注意他身侧的剑。这把比一般尺寸略宽厚的长剑在不足三天的比试中夺去了二十一位对手的性命。
据说，必武结束后，克洛西尔的重臣，罗贝特•鲁齐纳•塞加，特意接见他，并委派了一项重要任务。
任谁都能从这条讯息中嗅到不安的味道：重金悬赏的比武只是选拔，只委托冠军一人的任务也与佣兵惯于从事的委托大相径庭。
“反正，打不打仗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还是为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干一杯吧！”雷尔的朋友说着，举起了酒杯。
正午的燥热稍稍减淡后，窝在小酒店里乘凉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地上了路。
向沃克森尼峡谷进发的旅人几乎全在村口停下了脚步。
村口的道路近旁种有一棵粗壮的杨树。一位艳丽的女子正斜倚在树干上。
女子有一头丰盈的红棕色卷发。她正抿着朱唇，挑起眉梢，微眯的翠绿色眸子中藏着清冷的笑意。她穿着棕色的麻布质衣裤。被汗水浸得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凸显出诱人的身材。也许是因为天热的关系，她把上衣的领口开得很大，让人能轻易窥到□□和锁骨。
驻足的旅人无一不把惊艳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讪。
人们在注意到她的美貌的同时也注意到她挂在腰侧的细剑。木制的剑鞘已经有好几处失去了装饰用的漆，显露出来的木头也是被用久了才会磨出的污黑的颜色。剑柄的图纹缝隙中看得到沉积的污垢。这柄剑显然被使用了很久了。
这样的一柄剑，与女人虽略染风尘却未显疲惫的脸色，以及她悠闲地交叠着双臂的姿态，足以证明这位女子早已适应了漂泊的生活。
像她这样守在路口，十有八九是在等人。围观者中已有人在暗自描绘她所等待的人的容貌了。
迪墨•克特自村口现身的时候，不少佣兵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恶。这时，极少有人注意到：女子原本松弛的肩部线条略微绷紧了。
女子唇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连眼底的笑意也明显了几分。可是，位于她身旁的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天气明明还很炎热，背后渗出的汗水却是冷的。
直到那个黑发的青年男子走得足够近了，女子才开口问：“迪墨•克特么？”
人们被她清亮冷冽的嗓音吸引，再次看向她时，只感到一阵掠过头顶的风——女人已不再原来的地方了。再转身看向迪墨•克特时，两人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迪墨•克特坐倒在地，女人的细剑已然出鞘，剑尖直抵住他的喉头。
只有几位年长的佣兵看清了这转瞬间发生的事。女子在发问的同时腾空。她在空中拔剑，向着迪墨•克特连出三剑，分别指向双眼、喉咙和心脏。此时，迪墨迈出的脚尚悬在半空中，若是就这样落地，身体势必会迎上女人的剑刃。他于是以仍在地上的那只脚发力，后跃，却终究没躲过女人的突袭。
“退回才接手的委托，和死，你选哪一个？！”女人气势十足的发问在这种看起来是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别具魄力。
此时，很少有人注意到迪墨的右手在他后跃之前就握住了腰侧的剑柄，只是被女人迅速的攻击所逼，没有找到拔剑的机会。
在所有人都观察着迪墨为难的脸色的时候，迪墨突然向后躺倒。
咻！利落地斩裂空气的声音响过，女人已落到三步开外的地方，毫发无伤。
迪墨脸上不禁显出几分赞叹。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喃喃说道：“居然请得到这种人呢……”
握剑的手渗出少许冷汗，迪墨在紧张的同时感到亢奋。他随着女人的架势调整了握剑的姿式，然后主动攻了过去。
女人不退反进，以剑相迎。
转瞬间，自信十足的试探转为以命相搏的对决。
缠斗中两人发出的骇人杀气令先前的围观者心生畏惧。想要逃走，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移动分毫，就连从激斗中的两人身上移开视线都做不到，只能全身僵硬地任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
不能自主的恐惧令感受到的每一个瞬间都无限延长。鲜少有人还有心情欣赏二人精妙的剑术。
实际上，缠斗并未持续太长时间。技术上不分轩轾的二人很快就因纯粹由生理构造决定的力量差距分出了高下：迪墨架开了女人的长剑，毫不犹豫地疾斩而下。
此时，就连适才为女子的美貌驻足的人，心中也没有分毫的怜惜。被这场对决震慑住的每一个人都衷心期待着能从身不由己的恐怖中解放的瞬间。
铮——！！
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声音消失之后，迪墨的长剑笔直地插入晴空。他与女子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这位插入者穿着旅行家惯用的鼠灰色斗篷，宽大的帽沿自他的额前垂下来，阻挡了人们窥测的视线。
插入者的背后，女人利落地收剑回鞘，并略有不甘地吐出话来：“救人没有这样救的！”
“抱歉，”那个看起来像是救了她一命的人诚心说道，“但你不该杀他。”
这是犹如大气鼓动一般低沉且柔和的音色，亲切、庄严，又不乏坚韧。听到这样的声音，围观者们才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炙烈的阳光与聒噪的蝉鸣一并造访，这种难耐的天气竟令人们产生了一丝怀念。因此，没有人去咀嚼适才的话语中有几分与现实不和的成分。
女人接住了坠落的长剑，随手抛还。
迪墨接起剑，看也不看就插回鞘内。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虎口有些疼痛，下意识地揉了两下。
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神秘的插入者微微弯下身体，致歉到：“对不起，请放心，您没有受伤。”
迪墨于是锁紧了眉头，以佣兵特有的傲慢口吻问：“比起这些，你不觉得以真面目示人比较容易说话吗？”
“喂！”
“若拉。”制止了女人的喝斥后，插入者对迪墨说，“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失礼了。”他说着，没有拉下帽子，而是直接解开了斗篷上的扣子，把斗篷脱下来。
斗篷下是一位有些清瘦的高挑男子。他穿着没有明显国籍特色的白色服装，给人一种明净、纯粹的感觉。他的腰侧挂着一把普通尺寸的长剑。不过，从涂在剑鞘上的崭新白漆上不难推测出：这把剑极少有被使用的机会。
随着离开身体的斗篷，似乎能融于阳光中的、长长的、颜色极淡的金发了飘起来，其中几缕被斗篷上的什么东西钩住了。男人于是停止了脱下斗篷的动作，攥住那绺头发，轻轻用力。极细微的断裂声后，他将脱下的斗篷交到女子手中，然后以优雅流畅的动作解开束住头发的带子，迅速用十指将被勾乱的长发收拢、束好。接着，他抬起头，稍带歉意地笑了笑。
这时，没有人注意到那位名叫“雷尔”的佣兵大汉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
位于迪墨•克特面前的男子有着如果不是以白衣相称定会被误认为银色的淡金色长发，透明般白皙细致且健康的肌肤，以及，与他周身浅淡的颜色形成些许违和的、仿若富含魔力的深蓝色宝石一般的深邃的蓝色眼眸。这块大陆上的许多地方都流传着与这容貌相关的传奇。
然而，令雷尔不自主地上前的，是洋溢在那名男子周身的气质，坚毅、严格、崇高而又温和，仿若他是天生的神职者。
这时，男子沉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在下是卡贝拉耶的神官，佩恩•拉•休以卡莱。”
他的声音似乎能与周围的空气形成共鸣，听起来就像天上的神的昭示。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人会思考卡贝拉耶的神官为什么出现在克洛西尔的边境。因为曾经，那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奇迹——并非仅限于卡贝拉耶。
雷尔的朋友不禁要问自己的友人：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青年是否就是二十七年前将卡贝拉耶王法布利欧送上王位的人。毕竟，雷尔曾被他们雇用，亲眼见过传说中的那两个人。
然而，雷尔此时早已顾不得友人的想法了。若是佩恩真的出现在这里，找上迪墨•克特，那就意味着罗贝特•鲁齐纳•塞加的那项委托会影响到整个大陆。
迪墨此时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惊呆了。他不自觉地问出口：“不……不会吧？”
红棕色头发的美女不屑地轻哼一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神职者美丽的脸上有一个宁静的笑容。他对迪墨说：“虽然很是失礼，但若拉刚才的请求，烦劳您抽出时间，认真考虑。”
迪墨悄悄移开视线。片刻之后，他以极恶劣的口吻说道：“如果你肯单独拜托我……”
“闭上你的狗嘴，臭小子！”雷尔在女人暴怒之前吼了出来。人们的视线立即回聚在他身上——这其中也包括他袒护的那位男子。
当那双过于深邃的深蓝色眼眸望过来时，雷尔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清楚地听到那名男子用沉稳的嗓音说了“谢谢”，但他过于端正的美丽面容上，淡色的薄唇没有动过分毫。在他人眼中，他不过是看了雷尔一眼。只是雷尔已然确定：这个人就是佩恩•拉•休以卡莱，卡贝拉耶最高位的神官……
“其中细节的确不适合公开商讨，”佩恩此时已经在回应迪墨的话了，“我为若拉的行为向您道歉。暂别。”说完，他从女人手中取回斗篷，走向人们适才离开的小村落。
女人瞟了一眼迪墨，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雷尔仍在犹豫要不要去跟他说话，问问他这些年来过得如何，却又不知该如何提起：跟随那两个传说中的人战斗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他们也会有分别的一天。
佩恩的声音突兀地穿了过来：“雷尔，你的武艺与智慧都远不及我，没有为我担心的必要。”一瞬间，雷尔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随他们征战的时光。佩恩总是不能很好地斟酌用词，却仍能让听者感受到他话中所含的善意——经历了那么多的时光，佩恩那个人的本质一直未曾改变。
佩恩远去的背影没有一丝停顿。雷尔已觉得没有喊住他的必要了。他拉住自己的朋友上了路。
粗壮的杨树旁只剩下迪墨•克特一人。
不久前发生的一切足以令许多人相信那个神秘的插入者就是佩恩•拉•休以卡莱本人。可是，他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些。
迪墨•克特不得不心生警戒：那个外貌与传言相差无几的人是否真的是佩恩•拉•休以卡莱，以及，他是以什么途径得知委托内容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PAIN第一章 边境（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