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觞》玉夕微

4、羁旅

　　“给我讲讲国外的事吧。”
　　刘络睡到半夜醒了，到客厅里倒水喝，却看见冯思思坐在电脑前整理照片。照片里尽是些熟悉却极具美感的景致：老宅深巷、朱门青瓦、老鸹栖树、夕阳落花，也有佝偻的长者、叫卖的小贩、拉琴的乞丐……冯思思给每一张照片标上拍摄日期及地点，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再在旁边写下三两行注解。刘络不打扰她，也不回房间，就这么站在旁边静静看着。
　　待冯思思告一段落，起来伸个懒腰，刘络便这样问了。
　　“好啊。”冯思思关了电脑，回头从沙发上抱起被子，挤到刘络床上。两人都平躺下，头挨着头，肩抵着肩。
　　“你想我先从哪里讲起？”
　　“嗯……先讲美国吧。大家不是都说美国好么。”
　　“美国也分地方的。有些地方风景虽好，可是非常荒凉，也有些地方很繁华，物价却十分贵。我刚到美国第一个月在纽约……”
　　冯思思讲起她去过的国家：美国、巴西、俄罗斯、法国、瑞典、冰岛、印度、尼泊尔、埃及、斯里兰卡、毛里求斯……文化各异，风物迥然；然而世间人情冷暖，呈现形式千变万化，归根到底却出人意料地相似。
　　刘络恍然觉得她们像是又回到了大学里，回到那个天马行空的年纪。那个时候冯思思就喜欢到处走走玩玩，每每回来之后拉着刘络能说上一宿。两人怕打扰其他室友，就抱着被子跑到阳台上，头挨着头，肩抵着肩，从月悬星河聊到晨光破晓。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像冯思思那样，说走就走，出去闯荡。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若是不趁年轻去看看，也是十分遗憾。那年她考托福，也是因为冯思思总劝她出国读研。然而再三考虑之后，她却仍是直接在D市找了工作。
　　刘络从来没有离开过D市，不是因为她天性安分，而是因为她对这里有太多牵挂。她很喜欢D市，人际熟悉，工作稳定，感情生活即使暂时空窗，父母也并不会逼她相亲。相同的街道走过几千几万遍，仍然亲切而让人喜爱。
　　这里是她的家，有她全部的过去，全部的悲喜。
　　这是她想要离开却舍不得的城。
　　“所以你现在是摄影师？自由职业？”
　　“不完全，还是有老板的，只是没有办公室，大部分时间到处跑。”冯思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说来，我过一段就要走了，月中要飞到加拿大去拍流星雨，然后去北极，到因纽特人的部落采风。”
　　“听上去真不错啊！”
　　“但这一去又不知道要呆上多久了。”冯思思夸张地叹了口气，“无家可归的感觉如影随形啊，只怕要跟我一辈子咯。”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来。这儿总归是你的家。”睡意朦胧中，刘络下意识蹙起眉头，脸稍稍转向好友这一边，“思思，别想太多，这样活着容易累。”
　　冯思思无声地笑了，目光中却隐约流露出少见的悲伤。刘络甚至觉得，那是自己太困了而产生的错觉。
　　“就像你找不到理由离开，我也找不到理由回来。不过这只是现在。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冯思思感觉着刘络柔软的呼吸渐渐变得匀长，伸过左手，轻轻揉了揉她仍微微皱着的眉头，“睡吧。”

作者有话说

　　灵感来源于听了一节心理学的课，讲关于因纽特青少年自杀问题……我还真不了解摄影方面去那边是不是不太现实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