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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柳毅斩龙(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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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的声音听来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应该就是使者口中的那户农家的女儿。
只是这抹幽魂此时看来十分的虚弱,不仅说话断断续续,连白色的影像也无法保持稳定,在一片黑暗中若隐若现。
施法中的范杞梁将簪子合在写着八字的纸张上,将它们摆放在了璧玉的左边。他看了看璧玉上的图像,而后对嬴楚说道:“此女魂魄被镇压在五柳锁魂阵中,这种阵法有吸收消耗魂魄灵力的作用。凡是魂魄被镇在阵中,短则五年,长则十年,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范杞梁一语道破了少女幽魂此时的处境,白衣人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他。嬴楚则眯起了眼睛,嘴角带了一丝冷意。
少女幽魂显然也听见了范杞梁的话,立即显露出十分的不安,一直不停地询问正在与自己说话的这些人究竟是谁,并且急切地哀求他们放她出去。
嬴楚紧紧盯着这个惴惴不安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头问范杞梁:“你有办法放她出来吗?”
范杞梁皱了下眉头,有些为难道:“她魂魄中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就算从五柳锁魂阵中抽出来,也沾染不得一丝一毫的阳气,否则最终结局还是一样。”
“真的没有办法避免?”嬴楚虽然听了范杞梁的解释,却还是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范杞梁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他双眼瞥向璧玉,静静地说道:“倒是有个办法,只要寻一具灵气充裕的尸身让她附着在上面,便能弥补她的不足……但是……”
“但是为什么我们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呢?”嬴楚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微微松了口气。他转而笑着看向璧玉上的幽魂,说道:“姑娘先不要问我们是谁,不妨说说你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此刻又身处何处。”
幽魂听说自己能活,心里一阵激动。但是听到嬴楚这样问,少女又哪里听不出对方是在掂量自己对他们的价值足不足够?偏偏这个问题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幽魂才犹犹豫豫道:“我……我早已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至于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里好黑好冷……”
嬴楚闻言,冷笑了一声。他坐直了身体,冷哼一声打断了少女的说话声:“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对我们也没有用处了!”接着他便对范杞梁下了命令:“收了你的法术吧!”
范杞梁立即应了嬴楚一声,拿起了簪子和纸张,做出要收了法术的姿态。少女一听嬴楚的话,立即焦急不安地叫道:“不……我记得我都记得……我叫聂小倩……家住浙江仙霞岭下……三年前同恋人一起回到他故乡……谁知道他家乡的人表面热情……内心狡诈冷酷……竟然在我亵衣上……涂上了毒药……害了我的性命……这还不够……还将我尸身从……坟中挖出……埋在这里……受尸烂……魂销之苦……”
“哦,你的恋人是谁,他的故乡又是哪里?”听见聂小倩的回答正如自己心中的猜想一般,嬴楚心头再次激动起来,只将表面不做声色地问道。
聂小倩受了一次恐吓,根本不敢再拒绝回答嬴楚的问题。嬴楚一问她连忙回答道:“小女的恋人名叫燕……子徐三……他的故乡在……西海之滨……他的族人……自称是太公姜的后人……琉璃族……”
“太公姜”三个字一从聂小倩的口中吐出,嬴楚与白衣人霍然站起身,双双眼露寒光,好似冬夜中的星辰,好像沉浸在千年寒潭中的宝刀利刃,寒得叫人胆颤。
唯有范杞梁并不见多少激动,沉稳地随着嬴楚的动作而站起身,微微地低下头去等待嬴楚的下一个指示。
嬴楚却再一次向聂小倩确认:“徐三真的是琉璃族人?”
聂小倩结结巴巴道:“是……你们……为什么这么……”
“呵呵……”嬴楚再也听不进聂小倩的话,而是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低沉地笑了起来,“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了,嬴氏一族费劲财力、人力、心计,最后竟是这样得到了琉璃族的下落。”他的笑声越来越响亮,最后又猛然顿住,接着他便大声地咳嗽了起来。还不等白衣人伸手来扶住激动的嬴楚,就见他一口咳出了鲜血喷在了桌上、地上。
白衣人与范杞梁见到嬴楚这般模样,心头都是一惊。嬴楚却是将白衣人伸向自己的手推开。
嬴楚抹去嘴唇上的血丝,一抬眼便冷冷地命令范杞梁将法术收了,然后对他下令道:“明天你就启程,将这些东西带回塞外本家,咳咳……让族长带你进宗祠拿九尾狐的尸体。”
范杞梁闻言,立即出声道:“属下受侯爷之命要随时保护在世子身边,世子眼见就要上京,一路舟车劳顿不知多少风险,属下不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世子身边。”
嬴楚摇摇手,又一次咳嗽了起来。然后他自嘲一般笑道:“比起我这个要死不活的嬴侯嫡子,世家大族们更加忌惮父侯其他活蹦乱跳的儿子,这一路上不会有危险,你就放心去吧。”
接着嬴楚回头对白衣人道,“就如我先前所言,阴阳家最惯常见缝插针。他们会将这东西送来我们手上,一则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甚至是我们的计划;二则表明他们必然有所图谋,想要从中获利。”
“我会着手调查究竟是谁送的这些东西。”白衣人静静地说道,“但是你也不要如此激动,凡事慢三拍,总好过累了自己反而成全了别人。”
“这个道理我知道。”嬴楚点点头。他原本还要对白衣人嘱咐一些事情,却是在这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跑进了院子里,一下子就蹿到三人之中,扑到了他的怀里,喊道:“爹,已经二更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休息吗?”说着还将嬴楚拉到了席子上,而后回过头来责难范杞梁与白衣人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们也不知道劝说我父亲吗?要你们这样的属下又有何用?”
被责骂的范杞梁连忙低下头去,连声说自己无能,还望小主人饶恕。白衣人则是默默地看了眼在场的另外三人,并没有像范杞梁一样接过嬴元祖的责难,而是向嬴楚作了个揖,得到对方首肯后便转身潇洒而去。
嬴元祖见白衣人完全无视自己的举动,眼底带了一丝寒意。而后他抬头爬到嬴楚身上,趴到了他的肩头上。
嬴楚见白衣人离开,便朝范杞梁摆了摆手,让范杞梁离开。他伸手摸了摸嬴楚的后脑勺,半揶揄小子道:“你还来说爹,你自己不是一样还没睡觉?”
一说这件事,嬴元祖立即抬起头,看着嬴楚十分不高兴地说道:“娘说今天元祖要一个人睡。我睡不着就来找你了。”他又将下巴搁在嬴楚的肩膀上,鼻子在嬴楚的耳根子上拱了拱,用鼻音寻求父亲的同意道,“今天,元祖还是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耳根子上敏感异常的嬴楚立即摁住嬴元祖的脑袋,迫使他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一面又不厌其烦地提醒他道:“说了多少次,不要蹭我的耳朵,你怎么不听?”
嬴元祖闻言立即笑嘻嘻地起来,这一次他很听话地没有再去蹭嬴楚的耳朵,而是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闪着一双亮晶晶地眸子,同自己的父亲耍赖皮道:“元祖不蹭爹的耳朵,只亲一亲,那今晚可以让我和你一起睡吗?”
嬴楚伸手摸了摸嬴元祖的头顶黄发,无奈地笑道:“你这样可怎么好?过两天爹就要离开苏州,到时候你要找谁陪你睡?”
嬴元祖只当嬴楚在与自己打趣,并不将他的问话放在心上。他刚要再说一句,让嬴楚答应自己的要求,却听到吕姬的声音传来过来,登时心里一沉,脸色也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却说白衣人从嬴楚的府邸中出来,一面寻思如何下手调查那名阴阳家的身份,一面疾步而行,匆匆地向下榻处赶去。不料半路上竟然撞见了一个陈咬金。
这个“陈咬金”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白天里巴望了一路,却在见到嬴楚真容后失望至极的乞丐儿南郭。
这时候已经将近三更天,南郭这个乞丐不在破庙里缩着,却跑来寒风阵阵的大街上做什么呢?
而且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法海竟然没有被他一齐拖来,就连他的宝贝徒弟也没有背在他的后背上。
他就一个人,风风骚骚地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槐树上,两条大腿并两条胳膊,因为破衣烂衫完全遮不住,就这样大大咧咧,白白嫩嫩地漏在了外面,大长左腿还垂在在坐着的树杈下面。像秋千一样晃荡着。
那白衣人虽然心里正在盘算着事情,却并没有疏忽四周的情况,远在在十丈之外就一眼看到了大槐树上的南郭。
白衣人想不到这么冷的春夜,竟然还会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逗留在大街上,更想不通这个坐在大槐树上的乞丐为什么要一脸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所来的方向,不怀好意地笑着。
白衣人不明就里,却总觉得这乞丐是针对自己而来,不由得脚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