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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爱丽丝的星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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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被迷雾笼罩的原野上不断回响着枪声。
泽田纲姬钻出狭小的兔子洞,马不停蹄的向前奔跑着。镶着大片蕾丝边的洋裙在空中翻飞,翡翠色的帽子则匝住了扬起的栗发。
她手里捏着一张揉的破皱皱的纸条,被汗水浸湿的纸面上字迹模糊的晕开。
——爱丽丝将在午夜十二点,最后的晚餐中被一击干掉。在此之前进努力寻找戴怀表的兔子先生挽救自身命运吧。
她一跃踩中漂浮在巧克力河流上的大块糖豆,稳住脚步后,又跳到了另一块的上面,赤|裸的双足上一时间内沾满了雪白的糖霜。
泽田纲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渡过了巧克力河流,来到相对更为沉寂的彼岸。
灯塔的光线拨开重重迷雾,外壳破损处的齿轮缓慢艰难的转动着,摇摆的大钟在撞击中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泽田纲姬爬上镶嵌着糖果块的巨型奶酪,姜饼小人从奶酪上的小孔处好奇的探头而出。
起先它们不敢靠近泽田纲姬,以奶油点缀的小眼警惕的盯着泽田纲姬,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泽田纲姬因为踩中某块糖豆意外跌倒,糊了一脸五彩斑斓的果酱时,它们才手牵着手直径走出,绕着泽田纲姬打转,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我们都是美味的糖果,能够填满空空的小腹...”
“无论是奶油、糖霜还是巧克力,通通毫无差别...”
“迟早都会被吃的一干二净进入白兰大人的肚子里...”
泽田纲姬抓住一旁深陷奶酪的糖果棒,顶着一脸奶酪和果酱,面色阴沉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叉着腰,生气的挑眉看向这群围着她载歌载舞的姜饼小人:“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宇宙王子这么帅气的人吗?”
姜饼小人并没有被泽田纲姬这几声大吼吓退,反而更加积极的靠近她,以她为原点进行着活动。
“一对糖豆眼,一只淡奶油鼻子还有红色果酱嘴,白巧克力的皮肤,褐色糖浆头发以及繁复的白绿包装纸...”
“哈?”泽田纲姬瞪大了眼睛。
这时,一只姜饼人乘乱拿起小巧的糖果棒狠狠的戳了一下泽田纲姬的小腿。
泽田纲姬吃痛的叫了一声,眼角闪着泪花半蹲了下来。
“完全不机灵的长相,看上去天生蠢货...反应能力也不够强...”
“唔...本宇宙王子才不想听到你们这些心存偏见的评价。”泽田纲姬话音刚落便又被戳了一下。
姜饼小人一个接一个的凑过来,机械的对泽田纲姬重复着同一句话:“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吃,你一定是个坏糖。”
“这个世界不需要坏糖!我们必须消灭她!”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这样太不公平了。还是把她带到法官那里接受审判吧。”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它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我敢打赌她就是一颗坏糖。”
“白兰大人不喜欢坏糖!也不喜欢看见坏糖!”
“还是送到白兰大人那里接受审判吧。”
“打她!打她!”
泽田纲姬见竖起的糖果棒越来越多,捂着后脑勺,慌张的嚷嚷道:“喂喂,聚众围殴可是犯法的行为,我要告你们!”
霎时间,全部的奶油眼都望了过来,盯得泽田纲姬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起来。
下一秒,无论是脚还是手都被一拥而上的姜饼小人牢牢抓住。泽田纲姬被五花四绑的抬了起来。
姜饼小人大军带着泽田纲姬钻入最大的孔洞里,狭长的通道上到处飘散着甜腻的香味,熏得泽田纲姬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在心中咒骂这群姜饼小人最后一定会被人拿盐蘸醋的吃掉,味道差到极致!谁是坏糖了!你们全家都是坏糖!
泽田纲姬视野忽然一明一暗,一直萦绕周围的雾气徒然消失。穿过奶酪后,她已经被这些姜饼小人抬到了别的地方。
“白兰大人,这里有颗不听话的坏糖。怎么处理她?”
“是吗?我先看看。”
被姜饼小人毫不客气的一头砸在蛋糕上的泽田纲姬,此刻恼羞成怒的仰起脸恶狠狠的瞪向前方,却看到了一个凹凸有致的影子。
汽水瓶?
泽田纲姬愣在原地。
“哟,这不是我们的爱丽丝吗?还不是什么坏糖。”汽水瓶后发出慵懒的笑声,“你在看什么地方呢?”
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扳住,泽田纲姬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你是...”泽田纲姬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更加下沉,她揉了揉隐隐有些发痛的太阳穴,还是没有记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
倒是这双眼睛的主人看似好心的替她接了下去:“嗯~在这个地方我是什么角色呢?好像是红桃皇后之类的大反派。但我想要更特别的称呼方式呢。”
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呐,我说。要不要试着哭着叫我的名字呀,爱丽丝酱...”
他故意贴近泽田纲姬的耳朵,顽劣的朝她耳根处吹了口气,这才在泽田纲姬的瞪视下,收回了手。
泽田纲姬双手撑地爬了起来,她狠狠的剐了几眼姜饼小人后,向前问道:“我要出去了,出口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姜饼小人整齐有序的在这类似庭院的地方进进出出,横在地面上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类甜品点心,正散发着刚出炉的腾腾热气。
泽田纲姬自认倒霉,提着裙摆向着更为光亮的地方摸索着走去却屡屡碰壁,并未找到任何可以出去的地方。
她揪了一朵开的正艳的玫瑰花,糊了满手的糖浆奶油。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食物做成的,就连这个地方也不例外。
无路可走的泽田纲姬只得不情不愿的折返回来,再次对上来双笑眯眯的眼睛。
“客人来之前这里可是全封闭的,你无路可逃呢。干脆来参加最后的晚餐吧,正在找兔子先生的爱丽丝。”
泽田纲姬挥开伸向她的那只手掌,翘起腿坐在了柔软的棉花糖上。她很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数着来来往往的姜饼小人,想着过一会儿吃饭一定要咬上那么一个。
“你真的知道兔子先生长什么样吗?从你一开始出现我就在关注你哦,但是呢~竟然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呢,笨笨的爱丽丝。”
泽田纲姬对这种略微嘲讽的语调很不服气,她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你以为我是谁?本宇宙王子当然知道兔子先生长什么样了。”
“好啊,既然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长什么样呢?”
“当然是...”泽田纲姬话音戛然而止,脑海中储备的词汇量此刻仿佛是顽皮的孩子,零七八落的躲在各个角落里,怎么也揪不出来。
“看吧,果然不知道。”紫罗兰色眼睛眯得更加弯曲,他笑意满满的望过来,抬手在泽田纲姬的鼻尖上点了点奶油,“在这个世界里说谎的孩子鼻子可是会长长哦,所以要慎言慎行。虽然纸条规定让你找到兔子先生,但是他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没有他只有你的世界,这个设定听上很棒哦...”
他收回手指,舔尽指尖上剩余的奶油:“你觉得呢?”
“我才不要听你的话,兔子先生当然存在。”泽田纲姬反驳道。
“爱丽丝酱的大脑可没有储存有关兔子先生的记忆呢,所以是不能构成‘存在’这一件事。”
“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泽田纲姬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蘑菇。
姜饼小人再度围了上来,三言两语的给蘑菇纲姬一语言铲子。
“兔子先生不存在。”
“是你替代了他。”
“这个世界不需要两片脉络相同的树叶。”
“这是只有你没有他的世界。”
他懒洋洋的倚在一旁,看着前面发生的这夸张的剧目。嘴角那抹明晃晃的笑意彻底惹恼了泽田纲姬。
泽田纲姬脑海中只剩下从他头顶狠狠扯一把毛这唯一一个念头。可四周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等到泽田纲姬从地上爬起来,她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淹没在姜饼小人声音的海洋里怎么也游不出去。
真是讨厌,真是讨厌。无论是声音,还是对岸的那张脸。
无数记忆在脑海中混乱的碰撞,像绚烂的烟花轰然爆开,泽田纲姬在晕头转向中终于摸到了零星的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停下来...”
姜饼小人依旧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给我停下来,闭上你们这些奶油嘴!”泽田纲姬一声河东狮吼扫荡四周,吓得姜饼小人的奶油嘴‘啪唧’落地。
“你给我听好了。”她伸出手直指男人,“首先,我永远不会屈服于你的谎言。其次,我当然知道兔子先生是什么样的。他是存在的,当然存在。”
“你是在夸夸其谈吗?我可不会相信没有依据的话哟~”
“兔子先生...虽然记不清模样,但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我记得他的声音,和他说话时的感受。无论是有星星还是没有星星的夜晚,他都会向我说晚安,讲睡前故事。我喜欢兔子先生的声音,比起洗澡后能够喝到冰牛奶的那种舒爽,我更想听见兔子先生的声音。”
“还有...温暖。”泽田纲姬迟疑了片刻,接着肯定的点了点头,“拥抱的时候,就像在春天的原野上抱着毛绒绒的小熊打滚一样,很舒服。”
“你的证据就只有这点吗?”
“唔...兔子先生的手掌很大,虎口上覆盖着薄薄的茧子,握住的时候很有力度。睡不着觉的时候兔子先生会握住我的手,会觉得很安心...”
泽田纲姬骤然停下。她疑惑而又惊觉的盯着前方,对面的微笑看上去是如此的悚然。
她似乎曾经在无数个地方见到过,这犹如蒙娜丽莎般的笑容。
那双越看越深不见底的紫罗兰色眼睛的视线越过了她,看向她的身后,似乎那里有一扇门,被忽然打开。
“真是感谢呢~爱丽丝酱,谢谢你将他送到这里。”他两眼一弯,手指比出一个打枪的动作,“你知道为什么说是最后的晚餐吗?”
泽田纲姬随着由远及近的钟声猛地睁大了眼睛。声音迅速钻进她的耳廓,揪住挣扎中的耳蜗。
午夜十二点整。
“不要!”泽田纲姬慌张的扑了过来。
“砰——”
她倒在苏打饼干拼成的地面上,周围的奶油泡沫均被染成淡淡的粉红色。
“兔子先生...”泽田纲姬不敢低头看自己少掉的那一部分,她缓慢而又艰难的一点点挪到中枪的男人身旁,掬起地上的巧克力细屑试图掩盖住男人衣衫上逐渐扩散的红色。
“不要...不要死...”泽田纲姬握住男人的手,将烧得滚烫的额头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不要死,泽田先生...”
意识模糊的那刻,她听见了一声不像叹息的叹息。
“可怜的爱丽丝酱呢...”
舒缓的钢琴声从跳动的黑白琴键处接连不断的涌出,整个大厅的人都浸泡在这空灵的乐声中,睡意昏沉。
“这首乐曲名为《埃琳娜·D·文森特》,又名少女的一生,共分为七小节,混合希望与绝望的旋律,需要听者自己需找命运休止符的华丽乐章。相信诸位刚刚已经体验过一小部分,而在这个过程中诸位又各自拿出了参与拍卖的筹码。我们接下来将宣布获胜的竞拍者——”
主持人缓缓念出了一个名字。
“这场拍卖是你输了呢,纲君~”白兰微微一笑,“怎么?继续下一场。要么把小说家种在她那里的钥匙通通都给我,要么把钥匙拔光让她回家。这可是关键呢。”
“你说的对,这是她回家的关键。”泽田纲吉紧抿的唇线条徒然松弛开来,他露出了微笑,“无论拍卖的结果如何,对她个人来说这段时间在现实中仍然有效,规则是无法约束她的。”
他抬手摸了摸已经熟睡的泽田纲姬的脑袋,轻轻的说道。
“回家吧,纲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