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算我倒霉！》盈月流光

4、回家了

　　顾远惜找遍了学校所有的人，看的眼睛都痛了，也没有找到让她心动的人，倒是认识了不少新朋友。他们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后山上爬树摘果子抓野鸡，顾远惜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这是以前在城市里的学校都做不到的事情。久而久之，她也并不对“心动”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了。开心就好了，顾远惜对自己说，有奶奶就好了，要什么心动？
　　然而顾远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是受了诅咒的命，想要什么上天就偏偏从她身边夺走什么。
　　小时候想要玩具，然后玩具给了顾远风。
　　小时候喜欢妈妈，然后妈妈把她交给了顾恒。
　　小时候最爱奶奶，然后奶奶去世了。
　　顾远惜还记得那是自己去河边抓鱼回来的一个晚上，夜风凉凉的吹着，天上的星星就像布在黑丝绒上的钻石一样闪亮。自己光着脚丫踩着泥巴，费力的拎着一个小桶，桶里装着活蹦乱跳的小鱼儿。她想着回去给奶奶蒸鱼吃，然而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发现自己家围了好多人。
　　“怎么了？”顾远惜心觉不妙，将桶放在地上，扎进人堆里。她从来没那么讨厌过大人，那些大人就跟看热闹的猴儿似的，把所有的路都堵得严严实实的，让她什么也看不见：“让让！让让！都堵在我家门口干啥呀！”
　　顾远惜使出生平最大的劲往里钻，然后就看到奶奶倒在地上。
　　顾远惜觉得心一下空了，头痛欲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奶奶身边去的，只知道奶奶还睁眼看着自己呢。
　　“奶奶，你怎么躺在这了？”顾远惜问，声音都颤抖着。
　　“奶奶有点晕，躺躺就没事了。”奶奶见顾远惜脸都白了，安慰道。
　　“那你起来，咱们回屋里躺着，我给你叫医生去。”顾远惜说着，就去伸手扶她，她能看出奶奶也想起来，可是起不来。
　　“帮帮我。”顾远惜向周围的人求助。
　　然而却没有人上来搭把手。
　　“这老太太自己躺倒的啊，你们都看见了，不关我的事。”
　　“看小姑娘也挺可怜的，要不帮帮她吧。”人群中传来议论的窃窃私语声，却没有人上前。
　　“上去了万一搬断气了可咋整，谁付这个责任啊？”
　　“这小姑娘出了名的闹腾啊，前两天还打我们儿子，这下好了摊上事了，都说平时多做点好事了。”
　　顾远惜听在耳朵里犹如万箭穿心，她跪在地上朝着那些人磕头求救，磕到头破血流，最后晕了过去。她隐约的觉得有人帮她了，但是却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她看到了奶奶坐在自己身边，一下开心的坐起来问道：“奶奶，你没事了？好了吗？”
　　“嗯，奶奶好了。”奶奶温柔的看着顾远惜，这么说着。
　　“奶奶，我抓了好多鱼，我们一会蒸来吃吧，我知道你爱吃。”顾远惜抱着奶奶说。
　　“好，好……”奶奶摸着顾远惜绒绒的短发说着。
　　“奶奶，你别离开我……我会好好听话，好好学习……考上好学校，你说这样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的……”顾远惜把脸埋在奶奶腿上撒娇。
　　“那你答应奶奶，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奶奶就放心了。”
　　“我当然能。”顾远惜说：“我是谁啊，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顾远惜。”
　　顾远惜抬头看着奶奶，仿佛看见她望着自己笑了。
　　然后，顾远惜的梦醒了。
　　屋子里挂满了白色的绸缎，她知道，奶奶是真的走了。
　　变成星星了。

　　顾远惜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绞，万念俱灰，彻夜难眠这几个词儿。以前都是从书上看到的，那些作者大笔一挥，生离死别就这么简单的被写了出来。顾远惜从未被那些情节感动过，却唯有在亲身体会到那样的疼痛的时候，才又将这些陈旧的词汇从脑海深处搜罗出来，一一对号。
　　家里的亲戚一瞬间就来齐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坐了一屋子。顾远惜坐在床里面，看着他们一个个都眼生，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里能有这么多人。他们张罗着奶奶的后事，是要正常的火化，还是走老家的习俗。然而顾远惜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她觉得等她醒了，奶奶就会回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然而，这不是梦，这就是事实。
　　奶奶下葬的那天，天色灰暗，下起了大雨。顾恒没有来，段繁星也没有来。顾远惜不知道顾恒去哪了，也不想知道。她看着奶奶的棺木随大雨一起落入土地里，突然受不了的大哭了起来。谁也没想到顾远惜就这么哭着先跳进了下葬棺木的土坑里，顾远惜的这一举动把大人们吓坏了，他们赶紧把哭晕了的顾远惜捞上来，再好好把老人家安葬了。
　　顾远惜浑浑噩噩的在床上睡了一个月，起先还有些亲戚安慰她，到了后来大家都回归了自己的家庭，到头来这个家里还是只有顾远惜一个人。
　　顾远惜睡醒了就觉得眼睛痛，眼泪就留下来了，她想念奶奶，可是除了想念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顾远惜也没去上学，每天啃点窝窝头，喝点水也就算是生活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两个月，终于有人又来到了这个萧条败落的小屋子。那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顾远惜还在蒙着头哭，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顾远惜赶忙从被子里探出头，以为是奶奶回来了，却看到了段繁星的脸。
　　段繁星剪了齐耳短发，看上去更精神了。
　　几年都没见了，顾远惜有点不敢认。她呆在床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小惜……”段繁星看见顾远惜的样子，一下子就哭了。
　　顾远惜太久没跟人说话，好像已经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她望着段繁星眨了眨眼睛，她很想逃跑，却在脚尖刚落地的时候就栽倒了。
　　太久没有吃饭，她跑不动了。
　　段繁星看顾远惜摔倒了，赶紧跑上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抱住，哭着问：“小惜，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好？
　　不好？
　　顾远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段繁星，也许两个都有，是天上与地下的落差。
　　段繁星自然知道顾远惜不好过，心疼的抱着她哭。顾远惜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泪水掉在了自己的心上，让她问道：“以后我要跟你一起生活了吗？”
　　“嗯。”段繁星收紧怀抱点点头说：“一起生活，跟哥哥一起。”

　　顾远惜坐在车上，看着奶奶的小屋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又难过起来。段繁星看顾远惜眼睛红了，就一边开车一边说：“以后有时间了，我们还回来。”
　　“阿黄呢。”顾远惜问。
　　“我进院子的时候，没有看见。”段繁星耐心的解释：“不过，我见到有一只大黄狗在奶奶的坟上卧着，我想那个应该是阿黄吧。”
　　顾远惜听了，沉默了一会问段繁星道：“你为什么才来。”
　　段繁星显然没想到顾远惜会问这个，身子一震，沉默了。
　　顾远惜等啊等，也没等来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放弃等待了。
　　来不来也没什么关系了，顾远惜想。
　　反正她也从来没想过要谁带走自己。
　　就这样一辈子跟奶奶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顾远惜跟着段繁星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躺在沙发上的顾远风。顾远风一看顾远惜回来了，眼睛都亮了，他一咕噜翻起来就跑到顾远惜身边说：“远惜，你回来啦。”
　　顾远惜看着白白嫩嫩的顾远风，已然没什么好感，懒得理他。
　　“你怎么脏脏臭臭的，要不要去洗个澡？”顾远风显然没李回到顾远惜的敌意，只是继续跟她搭话：“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短，看上去跟着男孩子似得，也黑了，没以前好看。”
　　顾远惜没理顾远风，朝着自己以前的房间走去。她把门推开，发现房间里面一切都跟自己走前一样的，自己喜爱的床单，喜爱的玩具，一样都没有少。包括自己几年前的衣服也都还在，只是也穿不了了。
　　“当当当！”眼看顾远惜回到自己的卧室，顾远风就像邀功一样的打开卧室的衣柜。
　　顾远惜看到了满满当当的裙子，裤子，衣服，甚至还有帽子和皮带。
　　“怎么样？我跟妈妈去买的，我们给你挑了好几天呢。”顾远风得意的说：“是不是都很好看？”
　　顾远惜看着那些衣服，心中感觉复杂，她一把推开顾远风就朝着浴室走。
　　“顾远惜……你离开那么久，怎么不爱说话了？”顾远风显然不气馁，跟在顾远惜身后说：“我记得你以前很爱说话的，你有什么需要你……”
　　“滚开。”顾远惜瞪顾远风。
　　顾远风被顾远惜眼神中的厌恶给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这也是我的家。”顾远惜留下一句话，就关上浴室的门，径自洗澡去了。
　　“我没说这不是你家……”顾远风委屈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也只能看着浴室的门，动弹不得。

　　顾远惜洗完头发也不吹干，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顾远风看着着急，就赶紧拿吹风机给顾远惜吹头发，顾远惜被吹得心情烦躁，一把抢过吹风机瞪顾远风。
　　“头发不吹干……会……生病的。”顾远风担忧的说。
　　“关你什么事。”顾远惜翻他一个白眼。
　　“生病了妈妈就会很辛苦……妈妈经常都不能睡觉。”顾远风有些气馁的坐在沙发里，表情凝重。
　　顾远惜第一次看到顾远风这个表情，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洗完澡从来不吹头发。”顾远惜解释道。
　　“为什么？”顾远风很吃惊的问。
　　“奶奶家没有吹风机。”顾远惜粗着声音回答。
　　“哦……”顾远风接不上话，泄气的坐在沙发里。
　　“而且，我不吹干头发也不会生病。”顾远惜接道：“我从来都不怎么生病。”
　　“远惜啊，你说……是不是你把我的那半身体也吸收走了，所以不生病？”顾远风见顾远惜对自己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赶忙凑到她身边：“我就老是生病，晚上睡觉盖不好被子也会生病。”
　　顾远惜感觉顾远风离自己越来越近，没好气的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