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现世》Nil

2、第2章

　　好像是转眼之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身体与灵魂的协调性在走出初生的低谷后，终于达到了最佳。弥赛亚一点儿也不想思考最佳协调性之后接踵而来的生命衰竭，他在贫寒的孤儿院里“享受”着生命。
　　就如他所料的那样，即使把自己伪装成最可爱的孩子，他的生活在孤儿院这个整体贫穷的大环境下还是没有得到太多改善，最多是睡的比别人好一些，吃的比别人多一些，都只是比别的院童好一些而已，这对他的身体其实没有太多改善。想要收养他的人在看到他的体检表后都望而却步——谁想养个身体虚弱多病多灾的孩子呢？
　　好在弥赛亚的面具戴的很牢固，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个贴心、可爱又乖巧的好孩子。即使在上一任院长、慈祥的玛琳夫人去世，尖酸刻薄又讨厌小孩子的科尔夫人管理的现在，他也是嬷嬷们最疼爱的孩子。
　　“弥赛亚哥哥，给我梳头发好不好？”含着手指的小女孩一手抱着满是补丁的破布娃娃，一手拿着缺了一半的梳子。
　　大而水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他，那双眼睛很干净，也很单纯……听八九岁的她叫一个六岁多些的孩子哥哥就知道。
　　“好，来，你坐在这里。”弥赛亚柔声说着，将女孩的手指从她嘴里抽出来，让她坐在他面前。
　　木梳轻轻的梳开女孩纠结的头发，弥赛亚的动作很轻柔，女孩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他还会梳很漂亮的发式，比起忙碌的嬷嬷们，女孩们更喜欢找弥赛亚帮她们，而嬷嬷们也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给她们帮忙。
　　几个男孩从树林里跑出来，手上捧着一个鸟窝，三只雏鸟正在里面张着尖尖的小嘴尖叫着。他们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弥赛亚，便折返了路线跑到弥赛亚身边，“弥赛亚，我们发现一窝小鸟！”
　　“好可爱。”弥赛亚说着，细细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小鸟的头。
　　刚出壳几天的小鸟全身都几乎光秃秃的，只有碎碎的绒毛。不过这无损小孩子对它们的兴趣。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女孩也顾不上头发，恨不得扑到小鸟身上。
　　“笨蛋露西！你为什么总是缠着弥赛亚！你是女孩子，应该跟女孩子玩！”找到小鸟的男孩子把鸟窝举高，得意洋洋的看到露西眼泪汪汪。
　　“露西是笨蛋，动不动就哭！”其他几个男孩子嬉笑。
　　“好了好了，露西不要哭了，”弥赛亚有些受不了他们的呱噪，急忙站到女孩面前，“比利会给你看的，露西记得要说什么吗？”
　　女孩吸吸鼻子，手指又放进嘴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领头的男孩，“比利哥哥可不可以给露西看小鸟……”
　　露西虽然脑子不太好，可人长得很可爱，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小小的哭腔的时候显得尤为委屈。
　　领头的男孩很快屈服了，明明听到人家这么说的时候很开心，却装得很正经，“好吧，我给你看看，但是要这只弥赛亚碰到的是送给弥赛亚的，你不可以碰！”
　　“好！”
　　另一个男孩把先前的小鸟捧起来交给弥赛亚，小鸟的叫声很快引来了其他院童，孩子们纷纷围过来。
　　在讨论了小鸟究竟能吃什么后，饭量最小的弥赛亚决定把自己的面包贡献一些出来，明明三只小鸟吃不了多少，但在孩子们眼里弥赛亚的行为就是善良的。
　　“科尔夫人不会责怪弥赛亚的，弥赛亚这几天都很不开心的样子！”一个男孩说着，其他人也赞同的点点头。
　　“弥赛亚哥哥，你在想坏蛋汤姆吗？”露西小声问。
　　“为什么要想他！汤姆那个坏蛋，老是针对弥赛亚！”
　　“就是……”
　　很显然，小汤姆的人缘很差，并且在他一而再再而三戏弄弥赛亚后，连呆呆的露西都讨厌他。
　　弥赛亚这几天的确感到心情低落，尤其是昨天，不知为什么就感到心悸，这给他弱弱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他直觉是汤姆出了什么事。
　　汤姆长得其实很可爱，白白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乌黑乌黑的，小嘴抿起来的时候显得很害羞。这是汤姆周围什么人都没有的时候弥赛亚碰巧看到的。可是当周围有人的时候呢，那就不一样了……汤姆很讨厌其他院童，尤其是在他们围着弥赛亚的时候，他会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眼睛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直勾勾的看着众人，让人不寒而栗。
　　本来弥赛亚是觉得，可能汤姆看到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觉得很亲近，很喜欢，所以不喜欢他和其他人玩而不理他。所以弥赛亚曾有意的去接近汤姆。结果在汤姆对他大喊大叫的时候又觉得受不了了。他讨厌呱噪的人，尤其是汤姆那么拐弯抹角的讽刺、奚落，好像浑身都是刺恨不得扎死他。
　　从来都一个人的弥赛亚对此很无力，他投胎那么多次，从来都是一个人，尤其是他恶魔的灵魂，让他深深的感觉到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恶魔。
　　最后让弥赛亚彻底不理汤姆，是在某个夏天。
　　他掀开被子，发现床上全是些泥土、树叶、毛毛虫、蜘蛛、蚯蚓、没有翅膀的蜜蜂和蚂蚁……当时就气得他病了几天。
　　其他的也就算了，蚂蚁……弥赛亚最讨厌的就是蚂蚁！谁能在被蚂蚁活生生啃死后还能淡定的面对这些小东西？至少弥赛亚是感到恐惧的。若不是还留着一点理智，他一定会不顾死活的开启封印把这些蚂蚁全烧死！
　　此后，他再也不理汤姆了。那个臭小孩好像发现了他的弱点很高兴，三天两头的拿着蚂蚁来吓唬他，搞到最后弥赛亚身边必然会陪着几个小孩，汤姆也被关了无数次紧闭。
　　先天就不了解小孩的弥赛亚感觉汤姆很讨厌他，他到哪儿，汤姆就如影随形的跟到哪儿，用那种他看不懂的、令人烦躁的眼神望着他，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来气气他。弥赛亚的身体真的很糟糕，除非打开封印，教训了汤姆以后他也死，否则根本拿汤姆没办法。
　　弥赛亚还真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好在去年，有对夫妇来孤儿院，把看上去最可爱的汤姆挑走了。
　　应该没有事的吧……汤姆那么机灵，干那么多坏事都没被人察觉……
　　说起来，弥赛亚的确听到科尔夫人和另一位嬷嬷说，接走汤姆的那家人不怎么正常……
　　汤姆本身好像也不怎么正常啊……
　　正想着，一个男孩从前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汤姆！汤姆回来啦！汤姆回来啦！”
　　一群孩子唯恐天下不乱的跑到前院看热闹，弥赛亚想了想，终是决定去看看汤姆。趁其他孩子不注意，弥赛亚一个人拿着偷来的钥匙去往后门。
　　这扇后门联通的是一间被布帘和医院里常用的白色屏风隔开的“小屋”，位于科尔夫人办公室的后方，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平时显得科尔夫人总是照顾孤儿，连家都没时间回。它的真正用途嘛……就是她跟别人厮混的场所了。
　　弥赛亚蹲在布帘后，悄悄撩开一个角。屏风的另一面，隐隐约约的能看到科尔夫人的办公桌，和对面站着的几个成年人。
　　汤姆就靠墙站在弥赛亚斜前方，后背笔直笔直的，好像一座小小的骑士雕塑。
　　“……我可怜的小罗恩斯从楼梯上摔下去，他不仅没有拉一把，还冷冰冰的站在楼上！”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即使看不到她的脸，弥赛亚也能想象出她的表情有多扭曲，“更可怕的是，我们都在慌张，他竟然还笑！冷笑！！这孩子简直是魔鬼！！！”
　　“我们不能让他再留在我们家！这太可怕了！”
　　几个人三言两语的说着汤姆的罪状，无非是楼梯把手莫名其妙的断掉，导致他们家小孩掉下去，然后汤姆站在楼上，不仅没管还在笑，他们甚至怀疑是汤姆把楼梯弄坏的。
　　啊，的确有可能，弥赛亚也经常发现他的东西莫名其妙的坏掉。
　　好像注意掉自己的目光，汤姆扭过头，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对上弥赛亚。
　　然后……
　　弥赛亚感到有东西从自己眼中流下……
　　他立刻甩下帘子，顾不上再多看一眼，错失了汤姆眼中的失望。
　　弥赛亚颇有些狼狈的逃到院子里，心脏怦怦的快速跳动着，牵动了他的神经一般，令他呼吸困难。
　　汤姆说他很害怕……
　　汤姆说他很困惑……
　　汤姆说他很孤独……
　　他说他讨厌别人围着弥赛亚……
　　他说他受不了弥赛亚不理他……
　　他说那家人总虐待他……
　　他说他很想念弥赛亚……
　　他说他就是故意让那孩子受伤，让自己被送回来……
　　他说他浑身都很痛，但是他就是不让别人看出来……
　　弥赛亚抱着头，眼泪从酸涩的眼眶中不停落下。
　　他的心很疼，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像中了精神魔法一样，不可名状的的酸涩，苦闷和压抑……就像快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