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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萱萱,我是你太爷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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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刘父刘母称呼那个光头花臂男为龙哥,本来气愤不已的苟黄萱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惊怒交加。
龙哥?这不是她之前遇到的那个小混混嘴里喊着的名字吗?那个传说中黑白通吃,什么生意都敢做,现在洗白上岸的扫黑漏网之鱼?
苟黄萱做梦都没想到,她会在厉鬼的回忆中见到当时还未金盆洗手的龙哥。
随着刘母的那一番话,刘父已经谈妥了价格,双手接过来了一张卡。
“两清了。”龙哥说。
跟着他的兄弟上了驾驶座,打着了火。刘婷婷被扔到了后座,她挣扎着企图扒上车窗,被随后进来的龙哥轻而易举的捉住,拖了回去。
车门关上了,面包车行驶在这条偏僻的小路上。然而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四周的景象,无论怎样都是固定的那些画面。
光线暗了下来,草木枯萎。永不停止的面包车车门缝里渗出了红到浓郁的血,逐渐将这条路一点点淋湿。
苟黄萱望着模糊不清的车窗,觉得自己很冷。她跟刘婷婷是同一视角,自然知道门关以后,无能为力的刘婷婷消失了。
她和一个浑身长满怨气的女孩背靠背,车厢里满是七零八碎的残肢。龙哥,父母,还有其他人的人头,滚到了座位底下。
苟黄萱闭上了眼,叹息:“龙哥没死在这里,你的父母也没有。相反,他们在人间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你父母还生了一个考上大学的儿子。”
“在你的怨恨中,你可以让他们千次万次的死在这条路上,永远的驶不出去。但这没用,还把你困在了过去的仇恨中,失去了所有理智,无法往生投胎。”
厉鬼那黑如墨,没有丝毫眼白的双眼从来都不曾合上,恍若未闻。
苟黄萱出不去,只能待在这辆车上。直到这条土路被浓郁的血彻底的浸湿浸透,四周长出蔓延的毒草。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照着这辆由无头尸体开着的面包车,前往地狱。
苟黄萱眼皮越来越重,下一刻,她惊醒过来。她看到了一间家徒四壁的破烂房子,阳光从蒙着报纸的窗户外透进。
在光线的笼罩下,微粒的灰尘漂浮在空气中,带来一丝真实的,人世间的味道。门外有人在喊,由远及近:“婷婷,你爸妈都不在吧?”
一个脸颊红扑扑的小女孩推开门走了进来,带来了加了糖的白馒头。她的红脸蛋格外有生命力,圆圆的眼睛弯起,里面藏着一轮能短暂温暖厉鬼的小太阳。
“你把我困在了你的幻象里,这怎么可能?”苟黄萱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多了惧意,“不对,是我接触了你的记忆,被你困进了梦魇里!”
厉鬼之所以被鬼差优先抓捕,是因为他们的心神在往日最痛苦的幻象之中沉沦,除了日益增加的恨与怨,没有任何自主意识。
等厉鬼杀光了仇人,他们并不会找回理智放下屠刀,而是因为没了驱动目标,彻底失控的随机杀人。所有厉鬼都宛如一群无脑蔓延的癌细胞,只会杀戮。
怎么从厉鬼的幻象梦魇中出来?抱歉,这从来不在鬼差的考核范围内。除了非常稀少的特殊魇鬼,大部分的厉鬼梦魇都不开放。
苟黄萱猜,自己是不知为何,接触到了刘婷婷的记忆,从而被拉入到了梦魇中。
苟黄萱以她的视角静静体验一遍又一遍的轮回,这其实就是在体验厉鬼形成的过程——无数次品尝从温暖走向地狱的滋味,让叠加的恨意点燃全身。
现在已经有些效果了,苟黄萱刚刚听到爸妈两个字,都忍不住下意识咬牙,一副痛恨的模样。
第二遍很快就过了,苟黄萱察觉到,相比于第一次,这一次的时间过得更快,剪了不少不重要的画面。
她心里一沉。
最后的血色面包车占比越大,意味着梦魇正在逐渐吞噬她的理智。等到第四遍时,苟黄萱已经握紧双拳,双眼中纠缠着丝丝缕缕的怨气。
“龙哥,加点钱?”
刘父第六遍说着这样的话,苟黄萱脸皮已经扭成了两半,一半是拼命保住的清醒,另一半是死气沉沉的恨。
“我不是刘婷婷,不是……”
再一次被扔上面包车,苟黄萱不停在心里念着,疯狂回忆亲人朋友,以此来拖延被梦魇感染的进度。
与她背靠背的女孩越来越近,两个人的皮肉交融在一起,突出的肩胛骨已经开始相碰。
“婷婷,你爸妈在家吗?”
随着姐姐第九遍呼唤在门外传来,苟黄萱无法呼吸,却不得不痛苦地睁开双眼。
好恨啊,只要杀了他们,就不用再一遍遍经历这些痛苦的事情,就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了。只要杀了他们……
苟黄萱眼角抽搐着,眼白逐渐变少,可最后一丝清明让她没有暴走,而是继续坐了起来,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戏份。
来者推开了门,却不再是充满活力的,而是像从雪山上刮来的一抹风,凉透心扉,让还没睁开眼睛的苟黄萱瞬间清醒。
记忆中的村庄里日月颠倒,月亮代替了太阳,高踞于空中,姿态高傲,却莫名让人安心。苟黄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念头,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的不再是四面漏风的小房子,而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浮动着沁人心脾,安宁定神的茶香。
在噩梦中循环了六遍,苟黄萱的思维能力都大幅下降。她呆呆坐了起来,迟疑的往左看去,盯着背对着她的人。
潺潺的水声响起,那人焚香煮茶,一头极其顺滑的白发流过肩膀与腰身,逶迤及地。
苟黄萱重重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茶香,下床走到了那人对面。
“坐。”
有些冷淡的声线言简意赅,却让苟黄萱莫名鼻酸。
“还认得我是谁吗?”
那人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感。望着茶汤中起起伏伏的几片嫩绿茶叶,苟黄萱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太爷爷。”
苟天机微微颔首:“去晚了点,幸好你没傻。能在厉鬼的记忆中撑一个时辰,是个坚毅的好孩子。”
被夸了的苟黄萱完全不开心,像是所有的害怕与焦虑,和看到那些恶心画面时的难受反胃全部在此刻延迟爆发。苟黄萱一个饿虎扑食,抓着苟天机的衣服,脸色白的吓人。
苟天机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吓到了?”
苟黄萱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给阎君递封信,他自会派出资深鬼差妥贴处理这件事。”
家里有大佬就是这么有底气,小辈解决不了的麻烦不解决就是。
“不,太爷爷,交给我吧。”出乎意料,苟黄萱眼神中残留着恐惧,却摇着头,“我已经是走无常了,厉鬼,乃至于更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遇到。我怕,但只会怕没有用,怕也是要处理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妈妈常说,万事有因必有果。太爷爷,你还记得我之前教训过的一个小混混吗?
那个小混混背后的人出现在了厉鬼的噩梦中。从那一刻起,我就结下了这件事的因了,一昧的逃避,这件事就不会结出一个属于我的果。冥冥之中,我就欠了一份债,迟早要还的。”
苟黄萱摊开手,讨好道:“有始有终嘛,就让我来处理吧。我想亲手抓住那个厉鬼,接下属于我自己的那份因果。”
“不过我有这么厉害的太爷爷,当然要依靠啦!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到梦魇之中呢?这样下次见面,我也好防一手。”
苟黄萱说的道理苟天机也知道,只是她心疼自家小辈受苦,遇到事总是想直接通过自己的方法解决。
面对苟黄萱的坚持,苟天机道:“随你。”
“你会沾染上厉鬼的记忆,从而被卷进梦魇。我检查了一下,大约是因为你与那鬼建立起了血液之间的联系。
帝流浆是妖鬼人神都大补的神物,鬼魂吸食了你的血液,困住她神智的梦魇囚笼便松动了。恰在此时,你的伤口处沾染了凝结了她怨气的血,获取了她怨气的来源的同时,也通过那处松动,被关进了梦魇中。”
苟天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面色有些严厉:“你不想再被卷入梦魇中,那就记住了——遇到凶恶的鬼魂别往前冲,以保全自己为主。只要你不受伤,便不会接触到鬼的记忆。”
“好嘞,我一定记住!”苟黄萱信誓旦旦,嘴皮子一翻,就给自己立了个flag,“我发誓,这绝对是仅有的一次!再也不会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见苟黄萱这么快就活蹦乱跳,苟天机眉眼也舒展开来,通体的冰冷消去不少。
看着太爷爷没有责怪自己,苟黄萱狗腿的又是捏肩又是帮忙递茶杯,嘿嘿笑道:“太爷爷,你那边,就是,认不认识一些通晓万物的妖怪啊?”
“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了,我不能完全按照地府的那套走,想……咳咳。”
提到自己的想法,苟黄萱眼中闪过了一丝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