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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镜渊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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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青生于鬼域,摸爬滚打数十年,自鬼无魂被斩杀于太黎山后,各方妖魔鬼怪各显神通,纷纷自立门户,而他在鬼域之中更是混得风生水起也算小有名气。
鬼域十城,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句“夜罗城主”。
可惜他没风光几年,又遇上“三鬼”陆续出世,解尸鬼陆南风最先搅混了十城的水,势如破竹般接连攻下六城。
如果不定封念横空出世,占青恐怕早就被陆疯子串成串挂在城墙上做成风干肉了。
夜罗城多瘴,周遭常年迷雾漫漫,一身靛青衣衫就像误入其中的玉面书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路杀进早已被攻陷的夜罗城中,所过之处尸山血海。
封念就这样提着负生剑与陆南风打了一天,二人实力相当招招致命。最后以一剑捅穿了陆南风,让其负伤逃窜为结果。封念的靛青衣袍上早已沾了不少暗色血迹,他一挥剑,平静地瞥了被陆南风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占青一眼。
“不想死就滚远点。”
眸光森冷,宛如修罗。
修罗收了剑,步履平稳地朝殿外走。占青刚脱离了死亡的威胁,尚在发愣来者是何方神圣,下一刻,方才如杀神般的修罗“呯”地一声栽在地上。
占青:……
看在这人算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半死不活的占青还是将人带回了城主府。
那时的占青也没想到他救了个爹回来。
鬼域之人向来以实力说话,以至于封念醒来后直接接手了夜罗城,并将其改名为玄玉京时甚至无人反对。占青这个旧城主也降为了封念的护法,开始了为这人卖命的生涯。
有一次,同为护法的代故听了占青这么一段往事后,真诚发问:为什么那时不趁机杀了封念?
占青一滞,头疼般的捂住脑袋:我没细想。
一个疏忽,就得给封修罗当牛做马至今。
——
占青跪在载春轩外,还在斟酌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方才还说不去的封念一个闪身消失在眼前。
身侧的代故探头过来,奇怪道:“好端端的,尊上怎么把江秋关起来了?”
占青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谁知道呢。”
他哪敢揣测这杀神的心思。
“去看看?”
“江秋有什么好看的,要去你自己去。”
*
封念推门进去时,江鹤亭正聚精会神的叠一摞棋子。
圆润的棋子一黑一白相互交叉叠起,封念皱眉扫了一眼,棋盘上已经叠起了五六颗。江鹤亭手里还执着一颗白子,似在端详该如何放下去合适。
幼稚。
封念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你叫占青过来传话,就是为了让本座来看你做这些?”
像是被他的声音震到,江鹤亭落子的手微微一动,一叠棋子噼里啪啦地倒下去。
江鹤亭抿了抿唇,眼底的遗憾一扫而过。
见他这幅样子,封念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淡淡的不悦,坐到江鹤亭对面:“看来你在这过得不错,还有这种闲心。说吧,江鹤亭的东西在哪?”
看来封念果真同自己有仇,他都“离世”百年了,还不依不饶地寻他的遗物来泄愤。
江鹤亭慢条斯理收好散落四处的棋子,“不急,我叫你过来自然会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说好,我告诉你位置,你放我离开。”
“呵,”意料之中的反问响起,封念眼神幽幽盯着他,“你有什么资格同本座谈条件?”
江鹤亭摇了摇头,神情诚恳:“于我而言左右不过是一死,不过我死了,可就没人知道江鹤亭藏了什么好东西了。元微仙尊的旧物,难道大人你不心动么?”
封念定定的看了他许久,似乎要透过面相看穿江鹤亭的灵魂,江鹤亭不躲不避,表情从容,任他打量。
隔了一会儿,封念倏地笑出声:“本座现在算是相信你和他有仇了。”
若是江鹤亭的那个姓张的挚友,绝不会靠出卖他的遗物来换取自己苟活。
“本座答应你,不过,你须一同前去,”封念眸光森然,“希望不是你胡乱指一个地方就说有他的旧物。”
江鹤亭不躲不避:“那是自然。”
他自己的东西,他能不清楚放在哪里了么。
“就在镜渊虚之中。”
逢春剑折后,江鹤亭闭关多年,后来又在一方上古秘境中寻得灵剑霜星,那秘境即是镜渊虚,此时整个修仙界人尽皆知。
不过镜渊虚之中凶险异常,不知折了多少修士,百余年来也仅有一个江鹤亭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封念扬眉,道:“这么笃定?”
“骗你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江鹤亭别过脸,音色淡定从容,“镜渊虚杀机重重,就是江鹤亭也在其中待了近三年,你想清楚了?”
封念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似乎在细细斟酌。
江鹤亭也不催促,只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口。若是封念真失了智要带他一起进镜渊虚,那么他就有无数种方法离开;若是封念不答应,就得另寻他法了。
他揉了揉指节,只感觉额头一阵刺痛。就算封念同自己有什么血海深仇,但哪有为了抢仇人的法宝连命都不要了……
“明早动身。”
江鹤亭卡了一瞬。脑海中一息之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句:说不定我真撬过封念的祖坟呢?
鞭尸不成,连留下的东西都要掘地三尺找出来。江鹤亭面上若无其事点头,心里已经担心起封念混在玄清门时有没有偷偷去梦生堂扎自己的命牌了。
应该不会吧。
江鹤亭心底安慰自己,青白的手指又开始摆弄棋子,封念睨了一眼棋盘上又摞起来的一叠,冷哼:“不会好好下棋?”
江鹤亭干脆道:“嗯,不会。”
连下棋都不会,封念心底嗤了一声,实在想不通江鹤亭怎么就瞎了眼与这浅薄之人做朋友。
尽管他与江鹤亭对弈近百次中,赢下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封念站起身,高高在上地觑了江鹤亭一眼,心情稍佳,拂袖而去。
江鹤亭依然被软禁在玄玉京,虽然封念说明日一早就启程,不过江鹤亭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收了棋盘打坐了几个时辰。
直到吱呀一声动静传来。
江鹤亭睁眼望去,与扒在窗边的人影对上了眼。
占青眨了下眼睛,见被人发现,就干脆把雕花木窗撑得更开了些,露出一张俊朗又满是疑惑的脸:“你还会打坐?”
江秋不是个毫无修为、成日闷在炼丹室炼些乱七八糟丹药的丹修吗?
此时正值月上中天,被关在房中几日,江鹤亭才发现屋外种着几株榴花树,月华下灼灼生辉。
占青倚在窗边,一手搭在边缘,看样子似乎想坐上去,他试探了下才发觉窗口有些狭窄,只好作罢:“你又犯什么事了,被尊上关到现在,不会又炼成了什么恶心人的玩意儿吧?”
他言语间没有任何同情,反倒是流露出浓浓的幸灾乐祸之色,看得出他不仅认识江秋,还格外了解原主。
不过可惜江鹤亭不是江秋,也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所以他决定不理会这人。
然而占青拍了拍雕花窗棂,不依不饶:“聊会儿呗,这几天成日守在这院子里我快无聊死了。聊会儿呗聊会儿呗聊会儿呗……”
江鹤亭:……
江鹤亭叹了口气,有点无奈:“你不怕我乘机逃了?”
占青莫名其妙:“有什么好怕的,十个你加一块儿都打不过我。咱们聊聊天吧聊聊天吧聊聊天吧……”
“好好,聊,”江鹤亭赶忙打断占青无休止的碎碎念,“你想聊什么?”
大不了他胡诌几句搪塞一下。
占青眼睛一亮,微微探进来些:“说说,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被关了,还让我一个堂堂右护法亲自守着你,排面越来越大了啊江秋。”
迎着占青满脸八卦的神情,江鹤亭笼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怎么,我以前经常被封……大人关起来不成?”
“倒也不是经常,统共就两回吧,”占青没察觉不对,还仔细想了一下,“第一次你屠了一户农家五口人,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晒在院子里时被尊上瞧见了;第二次好像是因为你偷偷养药人,哇那叫声惨的整个后山都听得见。”
江鹤亭面色微变。尽管他早就知道江秋不算什么好人,但听到占青说起来仍然感到心中沉闷。
他虽然杀得了一个陆忘林,但不可避免地还有无数比江秋还要恶的魔修隐在鬼域之中,伺机而动。
然而他如今被囚于玄玉京,连剑都守不住。
江鹤亭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他突然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佩剑、修为、身份、师门,在那道突如其来的天雷后什么都没有了。
连护住自己都成了问题。
占青摇头晃脑,没发觉江鹤亭状态有异,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尊上怎么会带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去镜渊虚呢,送死呢,尊上几年前自己都差点儿死在那里,不过他如今修为又高深不少,应该没什么问题……死在那了也没事,我时刻准备接手玄玉京。”
江鹤亭没理会陡然摩拳擦掌起来的占青,只是捕捉到他刚才话里的内容:“你是说,封,大人已经去过镜渊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