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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故人情怀总惆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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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过后回复宁静,崔可莹终日伴着紫竹,紫竹渐渐习惯少夫人身份,万事不用亲历亲为。日子久了,也不觉稀罕,处处得心应手。忽忽两年有余,样样都好,却只无孕。
崔宫主常常颦眉,紫竹忍气吞声,一旦回房便发作,又恐崔宫主怪罪,只紧闭了房门不吃不喝,崔可莹无计可施,两处不得好脸色。宫中事务已由他处理,他本就不爱这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加上心烦,便扔在一边。
紫竹气消后,颇觉无趣,竟对这些事情大感兴趣,央可莹教她处置,他自求之不得。教了一段日子,紫竹倒步上正轨,减轻他不少压力。两人乐得一个满足,一个自在,只瞒了崔宫主。
没过冬天,崔宫主病势加重,不久故世,临终只无言,两道如霜目光直直盯着紫竹,害她数夜不眠。
崔可莹成了护花宫主人,各路英雄来谒,又由紫竹代他出面接待。紫竹原本长袖善舞,对人好言相待,众人回去后尽传崔夫人林氏美名。
一日,紫竹照例在楼上听人回禀一月来江湖动静,那探子说道:“南宫世家十一少爷南宫钰的妻子多病,现又有孕,卧床不起。南宫世家想求借我宫珍藏医书,为她治病。”
紫竹心中一痛,自己也觉不解,怎么已过了这几年,还为听到他的事而伤神?
崔可莹上楼。听了也一怔,向楼下道:“此事再议吧。”
探子要走,紫竹却硬控制了情绪,喊住了他:“等会儿,这是南宫钰自己提出的吗?”
“是,只恐我宫不肯。”
崔可莹看看紫竹,紫竹坐在床前支颐,表情却是淡淡的,仿佛心中平静,看不出波澜。
探子见主人不做声,又道:“听说南宫铃想亲来我宫求书。”
“她?!”紫竹扬眉,“南宫钰为何不来?自己有求于我,还不登门?!”
探子道:“他妻子不让他出门,说自己时日恐已不多,怕他走后不能见最后一面。”
紫竹冷笑,用鲜艳的长长指甲狠狠刮着床栏金饰:“小家子气。”
崔可莹一直沉默,此时不由开口:“既不愿听就算了,何苦为难自己?”
紫竹愤愤然:“有什么了不起,我会为他为难?就让南宫铃来!”
崔可莹无言,只是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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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铃跟在引路侍女后走在护花宫中,只觉处处精雕细琢,奇花异草,比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南宫世家更胜一筹,心中不禁微寒。
自爷爷去世后,南宫世家虽无大变故,却总没了锐气,好似冬日太阳,虽有余温却终惨淡。如今更要低头向护花宫求书,但若不这样,万一二嫂故去,二哥定会一蹶不振。眼见已没几个能撑门户之人,若二哥再垮,后果更惨。大哥也时常有病,这一脉除她再没旁人能为二哥奔走。
别支亲属听说她要去护花宫,口上不说,那眼神却告诉她许多:一个被护花宫退亲多年而仍未嫁人的小姐,如今还有脸去登门求书?
南宫铃只好装傻,笑盈盈辞别兄嫂,独自渡海而来。
她进了大门后等在一边,侍女到楼下向紫竹夫妇回禀:“南宫小姐已等了许久,请公子夫人见一见她。”
崔可莹向紫竹道:“你去见见她吧。”
“你怎能叫我去?”紫竹讶然,不悦道,“她会以为我是有意向她一家示威。”
崔可莹迟疑道:“我去也不妥。当日退了她亲事,谁知江湖中人当作笑柄,再没人愿去向她求亲,令她始终没嫁。她若知道我就是崔少主,心中会怎么想?”
“你怎不早说?如今来都来了,总不能不理她,她当日对我不错的。”紫竹背转了身子,低声道。
崔可莹无奈,只好下了楼去:“我去取了书,叫祁总管给她就是,虽有点怠慢,总免了场尴尬。”
紫竹只好应允,通知祁总管随后就去取书。
崔可莹穿过花园,亲自到书库翻找出那部书。正要等人将书送过去,却听身后脚步声响,不由回身,惊见南宫铃在花丛中彷徨,他急欲闪避,怎躲得过她目光。只来得及把书藏在身后,便见她呆了一下,随即惊呼起来:“你,你是柯莹?!”
崔可莹暗自叹气,只好装作吃惊的样子,回应了一声:“南宫铃?”
南宫铃一个轻跃,掠过一地花草,翩然落在他面前,抓着他右臂,急切道:“你怎么在这儿?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我找过你好多次!”
崔可莹怔了怔:“我……我四处流浪,你怎能找到我?”
南宫铃看着他,道:“我还去过柯家庄,可他们说不认识你。”
崔可莹有些愧疚:“我也没说我就是柯家庄的。”
南宫铃这才缓缓松了手,笑了一笑:“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帮我解除婚约。”
崔可莹怔了怔,淡淡道:“不用了,都已是过去的事了。”
“可是,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不在这世上了。”南宫铃扬起脸看他,目光执着。
崔可莹惊道:“为什么?”
南宫铃伸出左手,腕上伤痕犹在:“你忘了?我当年还打算在拜堂时死在护花宫的。”
崔可莹楞住,良久才道:“何必呢?你就这么讨厌他?”
南宫铃正色道:“我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恶少。”她忽又皱眉,不住打量他,“你和护花宫关系很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会是那崔公子的朋友吧?”
崔可莹只笑了笑:“很是熟悉,但我不会在他面前告你状。”
南宫铃看着他的穿着样貌,不禁道:“我发现你变化好大。”她扬起唇角,又想了想,“比以前正常了些。”
崔可莹无奈道:“你这是夸奖我吗?”
南宫铃哼了一下:“现在这语气,就又回到了从前……”话说了一半,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四人同行冷冷热热情景,恍若已褪色的画,淡淡的,已模糊了……却又忆起他与紫竹的种种,以及紫竹心丧如死的样子,不由脱口道:“你见过紫竹吗?”
话才出口,才觉自己冲动,但见他虽有震动却不伤心,又十分疑惑。
崔可莹沉吟了一会儿,道:“见过……”
“真的?她怎么样了?现在住在哪里?”南宫铃又惊又喜,连珠炮似的发问。
崔可莹移开视线,道:“她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南宫铃还想问,却见不远处匆匆走来一个男子,向柯莹跪拜道:“公子,属下一时被事务缠住,来得迟了,请恕罪。”
崔可莹心一凉,又不及阻止他说话,只好无奈道:“知道了,我已见到南宫小姐,你回去吧。”
祁总管不解地看看南宫铃,便返了回去。
待祁总管退下,崔可莹转身,见南宫铃已目光如针,只得将书递到了她面前:“你要的东西。”
南宫铃却站着不动,只冷冷望着他。
崔可莹等了一会儿,见她仍不接,叹了口气:“你莫不是要我举着这书不放?”
南宫铃冷笑。
崔可莹只得将书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南宫铃呆了呆,飞奔上前,一把拉住他,喊道:“他为什么低声下气地叫你公子?你不是在这里做客的?!”
崔可莹怫道:“你拿了便走好了,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南宫铃死不放手,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崔可莹用力挣开 ,后退一步,道:“你想我是谁就是谁吧!”
南宫铃脸色发白,哑声道:“怪不得,你能劝得动护花宫退亲……崔公子!你把我当小丑耍!”
崔可莹侧过身道:“我没这个意思,你既要这样看我,我也没办法。”
南宫铃突然就流了泪,表情却还是毅然:“你看够热闹才退亲,我却当你是恩人!”
“是你自己不肯嫁我,我如你所愿退了亲,当日你何等高兴,现在又来怪我?!”崔可莹心中不禁也恼怒起来,但又不能高声说话。
南宫铃却不管不顾地大声道:“你知道现在人家怎么说我吗?他们一提到我就笑话我是被护花宫公子退亲的!我还到处找你,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原来你一直在这儿逍遥自在!”
她流着泪,蹲下身,将脸埋在怀中,痛哭不已。
崔可莹在她身边石椅坐下,默然不语。
许久,她才站起身,吸了口气,慢慢拿起书,道:“谢谢你的书,我们很快会还。”说罢,转身而去。
崔可莹不由站起身,道:“南宫小姐,确是我误你青春。”
南宫铃停下,却未回身,漠然道:“你娘不是说过吗?终要用南宫世家一人弥补我姑妈一斧,只是轮到了我。”
崔可莹一阵心寒,道:“请你回去后不要将这事告诉你二哥。”
南宫铃默不作声,静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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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可莹独自在石椅上坐着,思绪纷乱,许久才倦然回院。
紫竹已走到院口,一见他便急道:“怎去了这么久?”
崔可莹冷冷道:“还能怎样?被识破了!”
紫竹一怔,皱起黛眉:“那她怎么说?她知道我在这儿?”
崔可莹不耐烦道:“你也知她脾气,不是没领教过!”
紫竹一怔,恼道:“你少拿我撒气。”
崔可莹满怀郁结地独自上楼。
一月后,南宫世家派人送回医书。
崔可莹心道,这一生,南宫铃都不会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