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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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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侍从报来寿康宫的事,胤禔哼了一声,瞪了眼偷笑的胤俄,吩咐侍从:“去,把十阿哥的话说给六阿哥。”憋屈的时候很是该扯上一个垫背的!
胤禔盘膝端坐,捏着宝儿两只前爪搓弄,唇边的温和笑容透出分冷嘲:老八,你是不是以为你这辈子的身份不似曾经那样卑微,便可以无忧的谋划着将来?看来你是忘了曾经皇阿玛斥责保成的罪孽之一这辈子正悬在你的头上呢!
被扰了午睡的猫儿隐在肉掌中的利爪露出点点挠在胤禔手上,挠心的痒痛唤回不知神游何处的胤禔的神智,抬手顺顺宝儿的毛,又从胤俄手里救下猫儿的尾巴,胤禔忽的觉得好笑:说来,上辈子挤兑保成最欢实的他们两个这辈子倒是经了一回保成上辈子的痛苦,这算不算报应呢?
低头细细打量面前那一盘残局,胤禔已然认命:保成,这辈子不见你,哥哥倒是想你想得很了,不知你现今又在何处……依着你那护短的脾性,若是知晓心爱的儿子的结局,你会不会后悔曾经的手软?会不会,杀回紫禁城来?
胤俄偷笑一会儿,便歪了身子瞧着胤禔摆的棋局,这棋局他看了也有大半年,却一直没瞧出大哥是执了黑还是白,伸手捏捏宝儿甩到手边的尾巴,换来一声娇嗔的呜咽,手心一空,低头就见胤禔将宝儿团作一团护在手上,手上扇子轻敲掌心,胤俄目光停在那一团黄色上,好似这棋局是从宝儿来了之后才摆上的罢?
呵,果然那人才是梦魇,是他们所有人永世都挣不脱的束缚。
胤俄眼神转回棋盘,可能是他并没见落子次序,这半盘棋他一直不懂,明明不过初盘,寥落数子刚刚短兵相接,怎的不论是执了哪一色去想都觉着没有底气落子?或许他当真不善棋道吧。胤俄遗憾的瞧了眼在胤禔手上动来动去的黄色,坐正身子,瞧着墙上书画,琢磨着胤祉可能会有的举动。说来,上辈子他是不是一直竭力不露声色的帮他九哥收拾乱摊子耗尽了心神,竟是忽略了其他兄弟,想想他三哥那双肖似太子的多情眸眼,再看身边这位笑里藏刀已可见儒雅风采的大哥,胤俄觉着很苦恼,如今诸位兄长同自己记忆中的偏差太大,也许,自己那时眼神儿确实不太好,那么,一向慈父做派的皇阿玛是不是真的如同太子所言,是当年惨剧真正的背后推手?!
若是真的,那他们,胤俄无声轻嘲,不过是最失败的看不清楚身份的棋子罢了。
胤祉进屋时就瞧见胤俄怔怔的盯着墙上的书画,松开手让怀里的花猫蹿下地,胤禔怀里的宝儿也蹦起来和琉璃蹭在一处,绵软的“喵喵”叫个不停。
胤祉指了指仍在走神的胤俄,看向胤禔,眸色疑惑:十弟这是怎么了?
胤禔也不清楚,摇头:怕是又想上辈子的憋屈了。
胤俄到底是被猫儿的闹腾唤回了神智,忙起身对胤祉行了礼,坐正了身子。
胤祉倒是不太在意胤禩说的话,只是他早早派去寿康宫的眼线近日的回话让他觉着胤禩现今行事着实有乱了章法的感觉,心中生出些担忧,若是皇上得了胤禩一事的警醒,他们定也是藏不住的。
胤禔之前倒是没察觉,只是听胤祉这么一说,也隐约觉出一二分,想想上辈子,胤禔眼神落在胤俄身上,笑着摇头。老八上辈子先头是苦了些,殚精竭虑的不光谋划着自个儿,还得护着良妃,不过他后半辈子运气实在是好,冲动的事儿有胤禟和胤祯帮着他做了,些微的细节有胤俄悄默声的抹了,他只需要做他温吞吞的贤王就好,这辈子没了做比照、出下策和护着他为他出气的兄弟,老八怕是还要段时间才缓得过来,只要他在被试探的时候绷得住,倒是无忧。
胤俄倒是没想到胤祉会这样想,他还以为依着近几日所见,胤祉会干净利落的‘回报’回去,不想他三哥度量也是不小!胤俄失笑摇头,他们哥儿几个还真没心眼儿大的,他知道胤禩那样说是报复着大哥和三哥在寿康宫的捏脸之仇,不过,八哥,您何时行事风格竟让人全然看透了呢?不光是自己和大哥早早认出了你,就连三哥仅凭着几次见面也认出了你的身份,小十四倒是脑筋活学得快,不愧是大将军王,行事很是干净利落,借助愉妃母家的势力一番清查,也猜到了。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两位兄长,胤俄心中哂笑,八哥,您胸怀大志,上辈子弟弟也算是舍命相陪了,这辈子弟弟怕了,而且,这样的‘猜猜谁是谁’的游戏实在是不好玩儿,若是他九哥在宫外头,他倒是希望他能忘了这边儿的事儿……
胤禔瞧着胤祉的眼神忽的就变了,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赶紧伸手将宝儿拎了回来,被按趴的琉璃爬了起来,晕头转向的撞到胤俄的腿上,却似神游一般攀着胤俄的衣裳襟儿往上爬……
迷糊的猫,神游的人,胤禔胤祉齐齐忍笑。
胤俄眨眨眼,瞧着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自己腿上,歪头看着自己的花猫,伸手点了点琉璃的脑袋,瞧着猫儿瞬间委屈的耷拉了耳朵样子,在胤祉丢来冰寒的眼神之前,忙抱起来哄着,心中那一点愁绪跑了去,算了,自己还是别这么忧虑重重的了,不若想些有用的法子将来寻找了人好哄了他同自己离开,否则就算不是寿康宫中那位先寻得了人,也是有他头疼的!
这时节已是临近岁末,杭州林府还是不得团圆,林宬捏着林宇单单写给胤禟的信,走进胤禟的房间。
胤禟曾经何等厉眼,一眼就瞧出林宬身上衣裳当是从京中送来的,知道今年还是见不到父兄,胤禟莫名有些失落,只将眼神定在林宬身后侍从手上的木匣上。
林宬知道自己形同敷衍的应答却是不得实现定是让胤禟心中失落不已,到底年纪尚小,面皮不够厚,微红着玉面坐在胤禟身边,半晌没开腔。
胤禟瞅了会儿红木匣子,伸手将匣子抱在怀里,抬头去看林宬。
林宬松了口气,笑道:“寰儿,瑾玦给你的信。”
胤禟盯着林宬点点头,神情虽然灵动几分,却仍不见欣喜,看在林宬眼中更是愧疚。
听着林宬为自己念信,胤禟再见信笺上隽秀的字迹仍是对那未曾谋面的兄长这一手工笔小楷按赞不已,更是好奇的很。只是低头瞧瞧自己怀里据说是装着京中时兴的物件儿的匣子,胤禟幽怨的眼神瞥着林宬身上的月白衣衫,到底是没相处过情分不够,那林宇怎就不知自己不喜欢孩童的物——胤禟惊讶的看着林宬伸手打开的匣子,一匣五层,一层六格,栩栩如生的兽像,精巧难得的核雕……胤禟捻起一枚琉璃珠,瞧着那流转的光华,忽然觉着老天这次倒是待他不薄。
林宬好笑的看着胤禟瞧着那一匣子物件儿再次陷入沉默,将信折起装好放在胤禟面前,瞧着胤禟一时半刻回不过神的样子,屏着呼吸垫脚走出房间。
瞧着林宬的背影,胤禟将盒子里的物件摸索一遍,都是他上次心气儿不顺时胡搅蛮缠点的物件,倒是都让林宇弄了来……胤禟觉着自己确实该看看字帖寻种字体开始描红了,这样的心意,他总该好好珍惜。
转到林老太爷的书房前,待得了准许,林宬推门而入,很惊讶的发现该是在外查点清帐的林广海也在。行过礼,瞧着两位长辈颇为严肃的面色,已是十岁少年的林宬也端正了神色,问道:“祖父,父亲,可是京中有事?”
闻言,林老太爷略感欣慰,努力缓了缓神色,指了位子让林宬坐下,笑道:“京中诸事妥当,你伯父和瑾玦明年就能回来了。”
林广海明白林老太爷是不想林宬过早接受那糟心事儿,见林宬欲刨根问底,便出声岔开话题:“致平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平日里那不安生的小子怎的这次倒是放了致平这般早离开?
林宬故作失落道:“寰儿正捧着瑾玦那一匣子物件儿出神呢。”寰儿想他哥哥呢,林宬心中有些酸,眼神灼灼的看向林广海:父亲,再给我添个弟弟吧~
林老太爷笑着打趣:“我瞧着致平这衣裳倒是很合身。”瑾玦给你置办的衣裳够你穿半年了!
林宬也不觉羞愧,眼盯着林老太爷腕上珠串儿,道:“祖父这珠串也精巧。”难得这木珠的材质,瑾玦很是用心着呢,祖父还吃的哪门子的醋。
林广海忍不住伸手拍了林宬一巴掌,斜了他一眼:行了啊,瑾玦寻来的物件儿哪会不合了谁的心意?待会儿老爷子委屈了,咱爷俩就等着被念吧。
林老太爷拢拢腕上珠串,瞧瞧林广海,想到以往趣事,好奇道:“老大,瑾玦给你送了什么?”每年广澈给广海备的礼物都是‘别具匠心’,这次瑾玦拟的单子,会不会同他父亲一般……
“……一座流水磨坊。”林广海头回为实话实说感到郁闷,瑾玦这小子到了自己这里倒是将简单的事情折腾的复杂了,若不是以前经常被他神来之语惊得习惯了,还有二弟曾经那古怪脾气在前为鉴,他根本领会不到这小子的意思。
“咳,咳……”屋中一老一小轻咳掩笑。
林广澈之前奔忙琐事,便将给家人备礼一事交给了林宇,如今估摸着时间该是差不多了,便偷了闲,寻着林宇要了单子细看。一眼扫过,林广澈眼神转回流连在一处,神色很是忍俊不禁,别的都不错,这流水磨坊送给大哥更是有趣……瑾玦这是被谁教导的,这心思真是妙极~
林宇现在瞧着自己拟的这单子也觉着自己那时候的心思来的莫名,实在太过狭促,嗯……难道是最近听多了那些不着调的纨绔说话,也沾染上了些?
胤礽构想着林广海会有的神色,大笑出声,想来他也该是明白自己暗示的商机,不过,他那么个严肃的人,就是库房里放上那么个童趣斐然的物件儿,实在让人想想就觉着非笑一笑不可。
这些日子胤礽算是瞧清楚了如今八旗子弟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不只那闺阁妇人恨不得头上身上挂上一堆堆的掐金垒玉的物件儿显示了自己的富足,就是那纨绔也恨不得将自个儿浑身上下缀满了金银玉件儿,胤礽瞧着就觉着闹眼睛,实在受不住,索性在那磨坊中制了几个小人儿,除了一个素淡高雅的狂士之外,其他人都是浑身金玉的模样……瞧着林广澈难得大笑的模样,胤礽耳尖儿也有点儿泛红,这些天他着实担忧林宇想得多了耗神,便事事都为他想了妥帖的主意,不过,这事儿般的……他这么些年好像愈发的幼稚了。
林宇忍着羞窘将自己‘幼稚’的法子和想法快速道出,垂着眼也听得出他的父亲正在拼命忍笑,福至心灵的发现了自己如此行事的罪魁祸首,幽怨的眼神儿抛到林广澈身上,明明以前这逗大伯变脸的事儿都是父亲在做的,自己这般行事该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
林广澈笑了一会儿,伸手哄哄有些抹不开面子的林宇的头,便开始查检他这几日的功课。
胤礽料到待会儿的情境,翻身捂上耳朵,闭上眼睛,这样互相体谅的父子已不仅仅是让他羡慕,更是让人心疼。
听着已然六岁的孩童背书时几乎沉浸在书中玄妙的模样,林广澈暗自叹了口气,偏开眼只做不见,他的儿子,其实也是正经的做商人的料,眼光独到,应对之时颇有急智,只是少年骄傲,脖子太硬!可瞧着他现今模样,就连自己也不忍再苛责与他,说来瑾玦也该想家了吧,等过了年路上好走些便让瑾玦回家呆上一阵儿吧,自家那快成精的小儿可是该由这小魔星收拾收拾,别总是欺负致平那老实孩子。
林家快成精的三少爷正抱着匣子站在自己的小库房里,苦恼着如何安置了怀中匣子。
林宬进了屋,顺着侍从示意寻到这小小的隔间儿,瞧着丁点儿大的小人儿抱着匣子站在那两排架子前,叹笑出声,放重脚步走到他身边,指了一处,轻声道:“将这匣子放在那里如何?”
胤禟瞅了瞅,将手上盒子递给林宬。
林宬轻笑好脾气的依着胤禟的意思调整着各样事物。
胤禟听着林宬含笑的声音,心中感觉很是复杂,乖乖的被林宬牵着手并肩在软榻上坐了,听着林宬给他讲‘故事’,只觉着如果他那亲兄弟林宇也是这般疼着他,他不再去想京中那些前世纷扰也好。上辈子一时的意气连累了额娘和兄长,搭上了弟弟,他这辈子不想再品尝回失去的碎心。他愿意骗着自己一辈子,就像上辈子那样。
初初转世重生,身体挤压窒息的痛让他一度以为他还在上辈子挣扎,这辈子的亲人都是温柔大度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婴儿而违心欺哄自己,更是不瞒着自己,一意孤行的为自己好。回想上辈子的事儿,最后那样的结局他是悔也不悔,如果老十早些劝了自己,如果自己早早听了五哥的话,还有自己若是不在莫名的嫉恨之下曲解太子的劝诫,他也不至于生生将自己逼入死路……
林宬握着胤禟的肩膀摇了摇,轻声道:“寰儿?寰儿?”
胤禟觉着自己眼睛一定是红了,不想林宬担心,便一头栽进林宬的怀里,闷闷道:“没事儿,就是……就是……大哥,二哥一直给我送礼物,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心中暗自唾弃这理由实在差劲。
“年后就回了。唉,我辛辛苦苦哄了两年的弟弟竟是念念不忘那一面没见过的,怎的是旧不如新?”林宬做出哀怨的模样,捏着胤禟的脸。他怎会不知胤禟是有意岔开话题,不过二叔和瑾玦确实去的太久,小孩子心思都是重的,瑾玦有一阵子也是不对劲儿得很。
胤禟面无表情的拍开他的手,双手护住脸,声音平平:“大哥,这不是你借机占我便宜的好理由。”讨厌,爷的脸不是面团儿!
瞧着胤禟故作成熟但是明显动作幼稚的模样,林宬忍不住大笑出声将胤禟揉在怀里。
“……哈哈……寰儿,你……你真是和瑾玦太像了!明明还是孩子……却绷出这一本正经的模样……”
胤禟恼羞成怒,一爪抓向林宬腋下,兄弟两人滚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