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西花]花舞剑尖》西门尧儿

30、一跃成神

　　楚葶枫，躺在床上；皇上与葶妃，坐在床边；王安与世子，锁在天牢；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立于殿上。

　　决战即将开始，殿下，没有成群的江湖人士，没有惊惶的锦衣侍卫，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平静，似乎今夜，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可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一个时辰前，险些改朝换代。而一个时辰后呢？谁的命运又将会更改？没有人知道，正如没有人会知道此时花满楼的心里有多么担忧。

　　自己本不该来，本不该让西门吹雪静如深潭的心再起波澜。

　　在这种时候，一点点波澜，就足以淹没一切生命。

　　一切生命，当然也包括西门吹雪的。

　　可西门吹雪曾说过，付之刃上的人命，不是人命。那么今天呢？他是否还能坦然如昨地讲出这一句？只要有花满楼在，就算是付之刃上的人命，也是人命。

　　“今夜决战，你我自当全力以赴。”沉吟许久，叶孤城方说道。

　　“当然。”

　　“不必留情。”

　　“当然。”

　　叶孤城提手拔出了沉重地寒剑道：“如果我战败，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西门吹雪冷峻着面庞，也将青锋自鞘中拔出，道：“倘若我战败，也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从此剑不离身。”

　　“剑不离身。”

　　寒剑与青锋交互闪耀，两名白衣剑客已出手，在剑尖尚未触碰之前，两柄剑已在彼此的手中完成了十数个变化。就在叶孤城即将使出天外飞仙之时，陆小凤赫然发现西门吹雪的剑不易察觉地慢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便已是天大的破绽。

　　西门吹雪，你终究无法绝情！你的剑法贵在绝情，诣在非人，如今你已有了人的感情，是否便有背于剑？

　　只需一个瞬间，叶孤城的剑便会刺穿西门吹雪的咽喉。

　　这是否该归于宿命？生于剑，亡于剑？为剑而坚守，为剑而灭亡？为了完成剑客的光荣与梦想，便忽视了自己的生命？

　　剑客，剑客，谁让你是剑客，谁让你是西门吹雪！你灿若流星般的一生，难道便要在这紫禁之巅草草结束？你儆恶惩奸的精神是否便要在这太和殿上消亡？西门吹雪......

　　你，站在苍穹之下，手握，一柄噬血之剑

　　清风吹动白衣，飘起的衣袂似带雪，亦似带泪

　　你，飞舞紫禁之巅，仰望，琼楼玉宇之寒

　　足下的敬畏，撑起的是万世荣耀，亦是寂寞

　　三尺七寸青锋刺入罪恶之胸，吹落最后一滴赤红之血

　　几人可知，你的心，已冰封，几人可明，人在高处，何其寒

　　只因西门，只因你是西门，你便不能涉足世俗之群

　　注定飘逸于天地之上，重复一剑封喉的演绎

　　抑或，还可一会白云

　　是一道光，自天际，飞来，是一片云，在天际，飞舞

　　是天外飞仙，一路，燃起万梅心火

　　亦是一片孤城，一片落寞

　　为何，执着一个虚无的结果

　　一代剑客如何，一代剑神又如何？

　　为何，要登上太和宝座

　　一代剑仙如何，一代帝王又如何？

　　没有旧恨新仇的烈火

　　只因一个是西门吹雪

　　只因另一个是叶孤城

　　只因身为成名剑客

　　就一定要以命相搏

　　为何？为何？为何要让虚名成锁

　　愈是拥有，愈是无法摆脱

　　是孤高，是绝世，是众人观膜

　　是声名，是权利，是无止诱惑

　　葬送了一切，才是结果

　　紫禁巅唱的，是悲歌......

　　悲歌，谁的悲歌？琉璃瓦上，一名白衣剑客翩然倒地。微笑着，翩然倒地。

　　胸前流出的，是汩汩的鲜血，眼中流出的，竟是喜悦与感激。

　　立于旁边的白衣剑客定定地看着，举起长剑，轻轻地吹落了剑锋上残留的血珠。

　　因战而亡的，是叶孤城！

　　在天外飞仙使出之时，叶孤城的剑锋竟偏了半寸，这本是个不可能出现的疏忽！致命的疏忽！向前飞跃的身躯并未停住，正迎上了西门吹雪全力刺出的青锋。

　　在剑尖刺入胸膛之时，叶孤城在想什么？谋朝篡位乃是大罪，即便战胜，也没有机会活着走出紫禁城。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何不痛快地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也算死得其所，也算快哉！

　　他喜悦，西门吹雪最终也未能破了他的天外飞仙；他感激，西门吹雪在看出他的意图后仍毫不犹豫地刺出了那一剑。

　　西门吹雪，该算是叶孤城的一个难得的知己，懂他，最终也成全了他！这样的对手，这样肝胆相照的对手，再无处可寻！

　　他们，是敌人，却不是仇敌；他们，有敌意，却没有仇恨。

　　西门吹雪要杀叶孤城，只因他是叶孤城；叶孤城要杀西门吹雪，只因他是西门吹雪！

　　这一夜，西门吹雪一跃成神，那月圆夜，紫禁巅，一剑破飞仙已将被武林传诵。

　　可只有西门吹雪一人知道，破了天外飞仙的，不使他，而是叶孤城自己。

　　白云城主的剑法已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本该天下无敌，可他的心中却有垢。

　　剑法如何，只居其次，真正决定成败的，是剑客的心。

　　心中有垢，注定会禁锢无垢之剑，这样的矛盾，只会将剑客引向灭亡，永久的灭亡。

　　“西门。”花满楼道：“你的剑，滞了。”

　　西门吹雪一惊：“你怎么会......是，滞了。”

　　“为什么？”花满楼“望”着西门吹雪，他希望，不是因为自己。

　　“七童，这与你无关，其实是我在出剑之时，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啼哭。”西门吹雪说着，表情竟有些难为。

　　花满楼笑了，陆小凤也笑了。

　　“西门吹雪，我看你还是尽快回合芳斋吧，也许孙秀青为你添了个儿子呢，哈哈......”陆小凤说罢飞身而去，只留下西门吹雪和花满楼立在原处。

　　此时的西门吹雪，头脑中只有四个字：“西门......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