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北雨》来夏

6、第五章 夏家莺莺

　　“梁烟……”韩晨颤抖着嗓子叫道。
　　梁烟没有吱声。梁烟是我们几个中间最温和的人，但是温和的人并不代表没有脾气。通常情况下，越是像梁烟这种平时看起来平静无波的人，发起火来才更可怕。
　　梁烟生气了。
　　“南晴，我不是……”
　　“哥，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找你们好长时间了。”韩晨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清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个女生正挽着一个男孩的胳膊，站在巷子口，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这个女生很好看，上身柠檬色短打衬衫，下身牛仔热裤，一头长发又黑又亮。她松开那个男生的胳膊，朝我们走过来：“表哥，这是你新女朋友啊，不给我们介绍下啊？”
　　这个夏莺莺果然是厉害角色。我在心里吐槽一句，面上勉强拉开笑容看向她。
　　“莺莺你不要乱说话，虽然我是很希望已经和南晴是情侣关系了，但是事实上南晴还是把我当做普通朋友的。”夏楚木拍了拍夏莺莺的肩膀，把她拉到位子上，让她坐下，又道：“莺莺你才应该跟我解释下吧，那个男孩子是谁？我没记错上个月我在街上撞见你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不是这个男生吧。”
　　夏莺莺满不在乎地坐下，道：“原来哥你在追这个大姐姐啊。”她促狭地冲我眨眨眼，又回头朝正在巷子口往里看的男生招了招手，道：“刘辉过来过来！哥你记性真好，一个月前见到的人到现在还记得长相。哎，他们都是我朋友啦，我们关系很纯洁的，就跟你和韩晨姐姐关系一样。咦，这不是韩晨姐姐嘛，你居然也在这里啊，我到现在才发现，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呢！”
　　韩晨脾气本来就暴躁，刚刚那会还憋了气，夏莺莺又来这么一下……
　　我的天。
　　“阴阳怪气！”果不其然，韩晨瞥了一眼夏莺莺，小拇指一勾，拿起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包，说道：“师兄，今天是我脾气冲了一点，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也不待夏楚木有什么反应，就扬长而去。
　　夏楚木捏捏鼻梁，冲我苦笑一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
　　“给她打招呼吧说我阴阳怪气，不打招呼吧又说我没礼貌，真难伺候。”夏莺莺斜眼看着韩晨离开的背影，说道。“刘辉，你去帮我烤点鸡腿，我想吃鸡腿了。对了，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南晴？我认识一个人跟你名字蛮像的，说不定是你哥哥或者弟弟。”
　　我看着夏莺莺凑上前来的一张漂亮的面孔，有点不习惯。我往后退了半步，道：“我叫沈南晴，你说的应该是沈北雨吧，他跟我是邻居。”
　　“邻居？邻居的名字居然这么像！肯定是父母在你们出生以前就认识了，你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咯！”
　　“莺莺，行了，你这是调查户口啊。”
　　“嘁，不让问就不让问。”
　　我在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实话，这姑娘的热情让我有点招架不起，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韩晨这么不喜欢她了。
　　“晨晨一个人走我有点不放心，她脾气一向就像个爆竹你也知道，我跟过去看看啊。”一直闷不做声的梁烟放下手里的筷子，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道。
　　正在吃韭菜的夏莺莺抬起头看向她，眼里充满了打量的味道。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说实话，我是真的很不喜欢跟夏莺莺待在一起。如果梁烟也走了……
　　“南晴，你要不要跟梁烟一起走啊，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跟我说你今天晾衣服了，现在变天了，你需不需要回家收收衣服啊？”夏楚木好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虽然我一直知道夏楚木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这一次真的是犹如天籁！
　　我看了看天，中午刚出来的小艳阳天已不复存在，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出几缕小乌云，遮住了太阳。
　　我嗯嗯啊啊地答应几声，扯过背包，就跟着梁烟走开了。

　　梁烟步子走得很快，我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我看得出来梁烟有点生气，但是却完全不知道她生气的点在哪里。我虽然跟梁烟玩得好，却从来都捉摸不透她。
　　身后忽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我跟梁烟停了脚，回头一看，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刘辉。
　　“有事吗？”我问道。
　　刘辉这人一看就和夏莺莺是两种人，特老实，长得浓眉大眼，颇有点《射雕英雄传》里面郭靖的感觉。
　　“莺莺让我问你们有没有硬币坐车，她说她蛮喜欢南晴姐的……”
　　“你是夏莺莺的狗吗？夏莺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身边的梁烟突然出声，毫不客气地打断刘辉的话。
　　刘辉的脸一瞬间涨红。
　　梁烟却再也没看他一眼，拉着我直接离开。

　　“梁烟，你是不是很生气啊？”我看着梁烟上下起伏的胸脯，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嗯。”梁烟漫不经心地回了我一句。她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抬头看了下天。本来只有几片小云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乌云，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步行街，两边都是商店，要买把伞应该不难。
　　“今年的天气也够怪的，刚入夏就不停的下雨，看这样子今年会有一场涝灾。”梁烟喃喃道。
　　“嗯？梁烟，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在气象台工作啊，要不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啊。”我在一边接口打趣道。
　　“南晴。”梁烟转身看我，说道：“我心情的确不好，你不用陪我了，我找晨晨有点事，你要么回家吧？”虽然梁烟用的是问句，但是她的语气却是陈述语气。
　　……好吧。我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沮丧感。其实这种事经常发生，数学上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但是一旦到现实生活中，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但凡是三个人的感情，到最后总是会一塌糊涂。其实我是从高考前就有这种感觉了，我总觉得梁烟和韩晨之间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她们之间彼此商量，从来都不让我知道。但是……明明韩晨跟我是从高一就是非常好的，而梁烟也是因为和我坐了同桌关系才好起来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就像今天，在我和夏楚木去之前，梁烟和韩晨就已经碰头，而且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要么梁烟不会一直这样怏怏不乐，韩晨也不会这样一点就着。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努力平复着我胸口的郁气。梁烟已经转过身给韩晨打电话了，她们好像产生了争执，我听见梁烟在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你是故意的。”
　　那边韩晨不知道说了什么，梁烟回头瞥了我一眼，慢慢走远了。
　　梁烟的这个小动作，瞬间让我不舒服起来。
　　我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踢踢踏踏地往前走。后面梁烟支离破碎的话传进我的耳里，依稀能听见什么“你明明知道……雨……喜欢”“你就是故意……”“你看不得……”之类的话。
　　我深沉地叹了口气，算了，即使是亲密如夫妻，也必然有自己的空间，我还是不要这么敏感好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总算好了点，伸了一个懒腰，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天不垂怜，刚走两步，天就飘了小雨。我骂了两声，往旁边的商店跑去，准备去买把伞。
　　“沈南晴。”没跑两步听见身后有人喊我，我回头，身后人潮如织，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说不定是我出现幻听了，还是去买伞吧。
　　“沈南晴。”
　　在我刚要拔腿的时候，这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非常清晰，而且，这个声音我特别熟悉……也是，听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不熟悉。
　　转过身，好奇怪，刚刚还特别拥挤嘈杂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就消失了。我身后的不远处，沈北雨正撑着一把格子伞，眼神沉静地看着我。
　　在看到沈北雨的这一刻，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波涛汹涌。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全被他看见了。就感觉心脏像是被放进盐碱水里泡过一样，苦涩难当。我闭了闭眼，沈北雨，你是故意卡好点，过来看我笑话的吗？
　　沈北雨看我没动静，上前两步，道：“我刚好要回家，你没带伞，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这个……”我有些踟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平心而论，我现在有点害怕和沈北雨接触，虽然我比他大，虽然我妈经常教育我让我和沈北雨重修和好，但是沈北雨的确……
　　“一起走吧。”沈北雨三步并两步走到我身前，把那把伞打在我的头顶，说道。
　　“那好吧。”他都已经这样了，我也实在没有反对的必要了。只不过沈北雨什么时候已经长这么高了？我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比我还矮来着，有好几次下雨天我跟他一起上学，都是我替他撑伞的，没想到他现在替我撑伞已经这么轻松了。
　　沈北雨的手忽然搭上我的肩头，把我往他那边拢了拢。
　　我感觉我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一下子冲上我的脑门，我的整个小宇宙一下子就爆炸了。
　　沈北雨……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
　　剩下的路程，就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和声音以及味道有关。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公路上汽车来来往往鸣笛的声音，以及，沈北雨时不时提醒我别走错路的声音。而我鼻尖，总是萦绕着由沈北雨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肥皂的味道，这味道因为雨水的洗刷而愈发好闻。
　　这一段路也不算长，很快就到家了。沈北雨把伞一收，回头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抖抖伞上的雨水，就回自个儿家了。他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身后背着的那个格子花纹的双肩包。
　　不过说起来，他这个包我真的很少见他背过，他好像很少用格子花纹的东西。倒是他背包里伸出来的那一抹蓝色我很眼熟，像极了初三那年我送他的那把蓝色小雨伞。
　　不过不可能是那把雨伞了。
　　沈北雨不可能还留着我送给他的东西。高二那年，我曾经偷偷躲在我家门口，看着他把我送他的东西扔进一个废纸盒里，然后卖给了收废品的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