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调乱弹之神魔莫辨》蓝小伞

62、九尾狐妖（十八）

　　经许宣这么一提醒，法海这才收神，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情况，果然瞧见满身衣服上都沾染了鲜血。因为时间久了，这些血都暗沉到了布料之中。

　　想到这些血都是从何而来，法海脸上又显出悲怆的神情。他脸上黏黏的，于是用手抹了一把，再将手摊开，看到便是一手粘稠的血。

　　法海的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低下头，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到自己的胸口上。许宣看他这个样子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就见这名年轻的药王庄学徒叹了口气，然后就主动伸手牵过小和尚的手，不顾对方的反抗，执意地将他往灵隐寺后面的僧房走去。

　　同许宣一起来的白素贞一直站在旁边，从头到脚就只讲了那一句话，此后再没有其他的举动。现在许宣将法海牵走，白素贞也只是瞧着他们，远远地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里，而并没有跟着一起前往。

　　当许宣和法海双双消失在屋舍的拐角处时，白素贞才收回了视线。他环顾四周，血红满目的场面令他十分的不适应。他虽然是妖灵，但是自从龙牧葬生魔龙之腹后，他就再也承受不了这些极鲜艳又极暗沉的画面。

　　白素贞不禁缓缓地阖上了眼睑。但是妖灵强大的灵力令他的耳力强过常人，将眼睛闭上后，反而能听到鲜血缓慢流动、蔓延的声音，以及亡灵痛楚的哀哭声。

　　忽然，在这一片哀嚎鬼叫声中，白素贞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呼叫声。这声音对白素贞而言十分的陌生，却又熟悉无比，他立刻就判断是一条从未见过的蛇妖发出的求救声。

　　白素贞蓦然睁开双眼，寻着呼救声寻找了过去。他很清楚此间是佛寺，若非今夜发生了如此凶残的血案，无数佛门高僧化为怨魂，因为生前的执念不肯离去，一直飘荡在灵隐寺四周，使得这佛门圣地受到污染，就算是白素贞自己这条妖族元灵也无法轻易地进入这里，更妄论像现在这样好无妨碍地四处走动！

　　但是佛门就是佛门，普通的妖精没有妖灵的强大灵力，天生受佛光圣气的克制，百年的妖未必低的过一个修佛十年的小僧！

　　此刻那正在哀嚎呼救的小妖精若是让灵隐寺幸存的那些和尚捉住了，依旧只有死路一条！

　　白素贞对人族的存亡没有一点在意，但是对本族同胞的生死安危却不能依旧这样淡定、无动于衷。

　　想到小妖精可能会被寺里的和尚捉住、处死，白素贞加快了速度向蛇妖呼救的方向匆匆地赶了过去。却是一路跑到寺庙之外，在大门口正对着的山路东面百米的一处浓密草丛中找到了那条蛇妖！

　　却是千钧一发！已经有三个巡视的小僧侣早一步找到了这条可怜巴巴，受了重伤的蛇妖。现在这三个小僧侣正将手藏在袖子里，隔着一层布去捉拿那条蛇妖。

　　那蛇妖不知道怎么回事，遍体凌伤，身上有三道深深的血口子，直接将它的经脉割断，深入到了骨髓之中。这使得这条蛇妖只能晃动着脑袋，勉强佯装出还能攻击人的气势，后半截身体却完全失去了感觉，仿佛已经从它的身上断去了，根本不能帮助它游弋，从僧侣的手掌心中逃脱。

　　忽然一个小和尚将一块黑色的布兜巧妙地往青蛇头上衣兜，青蛇的脑袋立即被兜了进去。然后这个小和尚就伸出了手，将青蛇脑袋下面的颈子紧紧地扣在了地上。

　　旁边两个小和尚立即伸出脚来，就往青蛇的身上踩了过去——今天灵隐寺众位高僧都死在了妖魔的手中，这些小和尚虽然被隔离在魔龙封印这件大事之外，此时却对大师们的死心有戚戚然。他们既害怕又愤恨，最后也只能对那传言中的强大妖魔无能为力。

　　想不到他们奉命巡视寺院四周的田地的时候，竟是遇到了这么一条重伤的青蛇妖怪，心头的怒火立刻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于是齐齐出手，誓言要将青蛇抓住，然后一脚一脚地将它踏死，以此为那些被妖魔害死的大师报仇！

　　白素贞眼见着三个小僧侣要对自己的同胞下毒手，哪里能忍？立即就上前，一手一个，将这些小和尚个个摔了个狗吃屎。

　　小和尚们正要实行暴行，哪里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纷纷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是抬头一看，见到的是一个白衣翩翩，风流俊雅的年轻公子。

　　只是这公子面色沉郁，颇显凶相，叫人看了十分畏惧。

　　可怜这些小和尚，道行修行了还没有五六年，根本看不出白素贞这只千年老妖的真身，只以为是寻常公子。又觉得他长得好看，竟是一点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去。

　　其中一个小僧侣瞧见白素贞是在维护那条小蛇，连忙开口告诫他道：“施主小心，你身后的那只并非寻常小蛇，而是一条成精的蛇妖——青蛇本就有毒，成精毒性更甚，施主快快远离一些才是！”

　　他正说着，那条青蛇竟然真的同他说的话一般，半点不知感恩为何意，突然就昂起了头颅，嘴一张，吐出猩红开叉的信子，一口就要在了白素贞的腿上。

　　白素贞吃痛，顿时恼火，弯起一脚就将咬在他腿上的小蛇给踢飞了出去。

　　小僧侣们看到白素贞中了青蛇一口，以为他已经身中剧毒，唯恐他命不久矣，立即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刚刚那个提醒白素贞小心青蛇的小僧侣大叫了一声，就向寺门跑了过去，想要找人来为白素贞解毒。

　　白素贞瞧着腿上的伤口，看着从里面流出的黑色血液，不禁烦操起来而皱起了眉头：他是修行千年的妖灵，非同一般。寻常毒物并不能伤他根本。但是这青蛇同他一样都是蛇类，白素贞对它的毒性的抗性要低得多。青蛇又是剧毒，白素贞不过是被它咬了一口，那小僧侣也不过跑动了五步，这边白素贞就摇晃了下身子，一头摘到在了地上。

　　这下还得了？慌乱得仿佛无头苍蝇的那两个小僧侣当场就愣住了，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僧侣的居住的屋舍里，法海在许宣的帮忙下，褪去了身上脏污的衣裳，然后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温热的汤水里，许久才从水里将头抬起来。

　　当许宣看到法海进了洗澡的水桶里，就整个人都沉到水面下面不上来时，他可是吓了一跳。好在他算计着时间，确定再不出手法海就要死在澡盆里的时候，法海又将头冒了出来。

　　许宣连忙将伸出去准备捞人的手收了回来，然后他就趴在水桶的边沿上，瞧着法海。法海也睁着双眼，瞧着许宣。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法海才微微垂下眼眸，向许宣道了一声谢：若不是许宣及时地将他带离那犹如修罗炼狱的所在，此时他恐怕已经走火入魔，陷入魔道了！

　　许宣仔细地瞧着法海的面色，见他面上恢复了些红润，双眼也灵活了起来，不像刚刚那样死气沉沉，这才松了口气道：“大师莫要谢我，大师过去对宣的诸多照顾，宣岂有不知道？”

　　法海一愣，立即明白许宣说的是他将白素贞挽留下来，还劝说对方前往药王庄担当坐堂大夫这件事情。只是这件事法海并非出于私情去做，实在算不上是在忧心帮助许宣。法海不禁有些汗颜，他伸手摸了摸脸，将脸清晰干净，然后将自己为何要将白素贞留下的真实原因告诉了许宣。

　　许宣听了法海的话，沉默了下来，似乎有些承受不来法海口中所说的话。他甚至喃喃自语地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施予恩惠给白素贞，竟令对方如此纠结，甚至不惜泛着生命危险去寻找蛊雕。

　　法海看到许宣兀自琢磨着白素贞的事情，不便打扰，于是自己拿了布巾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此时他感觉好了很多，所以清洗了一遍后便叫了一声许宣，告诉他自己洗好了，希望许宣行个方便出去一下，让他从澡盆里出来。

　　许宣闻言，立即回神。他瞧见法海露在水面上的颈子和肩胛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白中透出一层粉色，便知道法海并没有骗自己，也更加放心下来。

　　但是看到澡盆里已经变得污红的洗澡水，许宣连忙又问法海道：“大师可还需要净水，再清晰一遍？”

　　法海点点头，他从这满盆的污水里爬出来，自然是还要再将身体清一遍，才能真正地干净起来的。

　　于是许宣立即走了出去，却不是苦站在门口，而是朝屋内唤了一声法海，说现在就去给他打一桶干净的水，并嘱咐法海不用这么快从澡盆里出来，免得受了凉生了病。

　　许宣这般殷勤，让法海有些吃不消。自从他被家里送去金山寺里做沙弥，这等受人服侍的贴心事儿可就再没有过。想不到今天，他竟又有机会被人服侍了一把！

　　法海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宰相府里的少爷公子，哪里肯受许宣这份照顾？连忙就从澡盆里爬了出来。但是许宣走得极快，根本不听他劝阻的话，等他离开了澡盆，门口哪里还有许宣的踪影？

　　法海无奈，只能拿了一件里衣薄褂，披到了自己身上。这时还是早春的时候，现在又是深夜之时，四周里的气温并不高，没一会儿，法海就感受到了一股股凉飕飕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裳渗透了进来，侵染了他的身体。

　　这一冷，他便觉得困了，竟是不知不觉倚靠在床头上，睡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