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蝶刃》墨微砚

18、一波又起

　　皇甫陵走到叶枫身边，与长孙凌比肩而立。刚与叶枫谈天说地的苍云弟子一见师姐靠近，立即合上了嘴。叶枫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在长孙凌心中，自己这个师父是排在皇甫陵之后的了。皇甫陵向叶枫拱手抱拳，如今在天策府，皇甫陵是天策弟子，叶枫是浩气盟主，皇甫陵不敢僭越。“叶盟主、谷先生，军师已在殿内等候。”皇甫陵抬手做了个请势，邀叶枫与谷雨进殿。
　　秦王殿本是太宗李世民的王府，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登基，秦王府被李世民重新修葺，加固城墙，建立东都天策府。百年过去，秦王殿依旧恢宏壮丽，走入殿内，正前方石阶之上，站着一位手持羽扇，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他眼底藏着一抹狡黠，目不转睛地盯着逆光走入正殿的两人。当年李承恩为天策府统领之时，曾拜“小诸葛”朱剑秋为录事参军，掌管天策府大小事务。朱剑秋乃诸葛亮十代重孙，智谋极高，当年江湖有言“天下三智，唯逊一秋。”这“一秋”即指朱剑秋。安史之乱时，天策府为狼牙军所破，幸得朱剑秋出谋划策，存蓄天策精英将士。安史之乱后，天策府靠这些将士得以重建往日辉煌，朱剑秋当领首功。几十年后，当年风云人物纷纷退场，朱剑秋的孙子朱淇奥接替其祖父，为天策军师。那个书生就是朱淇奥。朱淇奥左手下方，坐着一位与长孙凌一样身穿玄甲的女子，看年岁，女子年及不惑，眉宇间英气逼人，与皇甫陵相比，这位女子甚是稳重。长孙凌走至那女子身边，向那女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女子慈爱地笑了笑，从手边的桌上捧起一杯茶，递给了长孙凌。这个女子叶枫认得，当年就是她从叶枫手中讨去了长孙凌。这个女子便是苍云现任掌门长孙荣，长孙凌的亲传师父。
　　朱淇奥不愧为天策府军师，待叶枫走至石阶前，这位气定神闲摇着羽扇的书生才淡淡地开口：“叶盟主，请坐。”五个字，未带半分感情，语调波澜不惊，好似叶枫就是个平常的客人，朱淇奥连客套的拱手抱拳都未做给叶枫。
　　叶枫是个随性之人，对于朱淇奥的冷淡，叶枫全然不在意。站在叶枫身旁的谷雨发现，朱淇奥眼里除了冷漠之外，还藏着一丝戒备。朱淇奥并未指给叶枫一个入座的位置，叶枫四下看了一眼，寻了个与长孙荣面对面的位置坐下。谷雨则坐在了叶枫的右手边。皇甫陵待叶枫与谷雨落座，走至朱淇奥身边，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透着一丝诡异。苍云掌门长孙荣亲自到访天策府，叶枫隐隐觉得，自己此番前来天策，一会半会怕是难以出去了。
　　朱淇奥停下摇动羽扇的右手，一步一步走下石阶，待走至叶枫身边，朱淇奥才将藏在眼底的戒备全数显了出来。朱淇奥拂袖转身，眼神如刀，直剜叶枫：“叶盟主，或许在下应该称您为叶堂主，您周旋于浩气盟与恶人谷之间，到底所求为何？”
　　叶枫呼吸一窒，未料到朱淇奥第一句话便点中了自己深藏了多年的秘密。饶是叶枫镇定，一时也无话可回。
　　见叶枫沉默不语，朱淇奥眼神更冷，再次开口：“或者在下该换一个问法，恶人谷妄图控制浩气盟，颠覆这武林，是也不是？”
　　第一句逼问，令叶枫胆战心惊；第二句逼问，叶枫却松了口气。叶枫嘴角浮上一抹玩味的笑容：“不是。”
　　朱淇奥显然不信，用羽扇指着叶枫，咬牙道：“谢老盟主受你欺骗，推举你为浩气盟主，你却暗害于他，嫁祸唐门。四大弟子受你蛊惑，力排众议拥立你为盟主，后因发觉你才是刺杀老盟主真凶，你察觉四大弟子发觉真相，连夜潜逃。先是至唐门销毁证据，后又派人暗杀天策统领，这一步步，叶盟主当真算计的精妙！”
　　朱淇奥每说一句，叶枫就弯弯嘴角，待朱淇奥说完，叶枫觉得自己嘴角已经恢复不了原状了。朱淇奥见面前人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倒是冷静了下来。朱淇奥收回羽扇，右手轻摇，眼中又重新浮上了一抹狡黠的目光。朱淇奥淡笑拱手，朝叶枫行了个大礼：“叶盟主，得罪了。”
　　谷雨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朱淇奥细数叶枫“罪状”，却在听到最后欲要替叶枫辩驳之时，被朱淇奥突然而来的举动蒙住了。刚朱淇奥的表情如此逼真，以至于谷雨差点认为朱淇奥当真认为叶枫才是这一系列的幕后黑手。谷雨疑惑地看了一眼叶枫，对方了然地对朱淇奥点了下头，起身扶起躬身致歉的人，似乎从朱淇奥质问的那一刻起，叶枫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戏。
　　“无妨，淇奥兄的推断，亦是在下的担忧。”叶枫淡淡地笑了笑。朱淇奥有意试探，叶枫焉能不知。
　　谷雨明白了朱淇奥刚才那一番“质问”的用心，朱淇奥意在提醒叶枫，莫要被有心人利用。朱淇奥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叶枫的身份，是在这一场博弈中，最容易逼叶枫置于死地的棋子。
　　“两位戏演完了，可让我说上几句了？”开口的人，是与叶枫面对面坐着，一直看戏的长孙荣。
　　长孙荣比叶枫大一些，又是苍云领主，这次前来天策府，也是长孙荣力主，她要说话，叶枫哪里不让。叶枫当即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长孙前辈，请说。”
　　长孙荣先是看了一眼叶枫身边的谷雨，转回目光看向叶枫，这才道：“当日李翀遇袭，我也在场，本已擒到暗杀之人，那人趁我不备，服毒自尽。”长孙荣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眼神转换，变得意味深长。叶枫知道长孙荣的意思，暗杀李翀的手法，与暗杀谢之楼的手法如出一辙。长孙荣接着道：“我从那刺客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颇有意思。”长孙荣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枚一指来长，尾端以三支白羽装饰的令箭。那令箭，叶枫一看便知是何物。
　　“恶人谷雪魔令？”叶枫剑眉紧蹙，感觉眼前即将看见的真相又隐在了缭绕烟雾之中。
　　长孙荣点点头，将那枚令箭抛至叶枫手中：“叶盟主可觉得有些蹊跷？”
　　这不是一些蹊跷，而是分外蹊跷。恶人谷雪魔令自一任谷主王遗风起，只得恶人谷主发出密令之时使用，如今雪魔令出，这便说明恶人谷主莫飞尘亲自下了这道命令。这绝不可能！
　　叶枫细细端详手中令箭，眉头拧得更深，这枚雪魔令并非赝品，也就是说这道密令确实是莫飞尘下的。可是，莫飞尘绝不会下这道密令。“谷主怕是不妙。”眼前虽又被一片云雾遮绕，叶枫却能在瞬间抓住关键所在，寻出幕后人的目标。既然莫飞尘不会下这道密令，那便是有人替他或者逼他下了这道密令。如今，不仅浩气盟内形势危急，恶人谷内怕是更加危在旦夕。
　　朱淇奥伸手拍了拍叶枫的肩膀，却被叶枫避过了。叶枫将那枚令箭收起，拱手向朱淇奥道谢：“多谢二位，事不宜迟，在下这便替统领疗伤。”
　　朱淇奥点头，长孙荣也不再多言，倒是皇甫陵，神情复杂地看着叶枫，过了一会又将目光转向了朱淇奥。叶枫知道皇甫陵在担心什么，朱淇奥与长孙荣并未将李翀受人暗算的详细情形告知皇甫陵，只简单说了句是被唐门孔雀翎所伤，未曾想皇甫陵没沉住性子，只身闯入了唐门。叶枫叹了口气，并未打算对皇甫陵解释什么，有些事，并非知道的越多越好。江湖第一大派唐门被人嫁祸，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天策府被人暗算，浩气盟与恶人谷领主纷纷遇袭，这些事件串联起来，其后的目的已然显现，如今证据指向恶人谷雪魔堂。叶枫走至谷雨身边，停下步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谷雨，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