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碟道》溯素素

3、第三章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茉莉接到了张琴的电话，告诉她成绩全是优，下学期再多去老师面前晃悠两圈混个脸熟申请奖学金应该没问题的。
　　回家的路上，茉莉一直在困扰，下学期该怎么去老师面前晃悠，可能开学还得请室友们出谋划策吧。
　　虽然家境不好，但茉莉家里过春节还是有模有样的，杀了一只鸡一只鸭，年前准备好的腊肉香肠，还有叶擎苍给茉莉的糖和果汁她在火车上也没舍得吃，带回家来和爸爸妈妈一起分享。

　　公司初七上班，即使很舍不得父母，左思右想着，茉莉还是决定提前一天到A市。
　　初五一早，茉莉就坐上了回A市的火车，大学报道时因为家里农活太忙，爸爸妈妈没能送她，这一次二老则是看着她上车，妈妈甚至还不舍的掉下了眼泪，惹得茉莉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好像这一别就很难再见了一样。
　　到A市已经初六凌晨3点了，茉莉拿着行李到火车站广场隧道找了个地方等到5点，然后去坐第一班公交车回公司宿舍。

　　茉莉坐在行李包上，从背包里拿出MP3，这时候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就只能是听音乐了。
　　看着屏幕上的曲目名 ―《follow the map》，茉莉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久没听过了，还停留在上次和叶擎苍一起回学校听的那段，考完试那天晚上想听来着也被室友们打断了。
　　她又想起叶擎苍春节前在楼下喊要带她去游乐场玩儿那句神经兮兮的话，不禁笑了起来，那个人怎么鬼言鬼语那么多。

　　下公交车的时候看到路边卖糯米卷的阿姨已经摆好摊了，想了想现在春节，很多店可能都没开，茉莉买了两个作为午餐和预备晚餐，生活虽然苦，但绝对不能让自己饿肚子，这是茉莉最后的底线。
　　收拾完宿舍，茉莉就一直睡到下午3点被饿醒，起床吃了一个早上买的糯米卷，茉莉坐在书桌前思考今天还能干些什么事情，突然想起公司不远处好像有个公园。
　　茉莉把剩下那个糯米卷放进包里，然后下楼到公交站，果然看到了有那个公园的站名。

　　这是茉莉来A市第一次出门玩儿，上学时休息时间基本都做兼职了，一直没能好好逛逛A市。
　　茉莉独自慢慢悠悠走在公园里，湖边的柳树已经冒出了些新芽，茉莉找了块草坪坐下来，旁边有几个小孩子在放风筝，茉莉想起自己小时候放风筝，风筝线总是会断，每一次风筝飞走了她就哭着回家，然后看着爸爸又会给她做一个新的，她就不哭了。

　　茉莉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着在公园入口拿的游览图。
　　公园远比她想象的大，有湖，有海洋公园，竟然还有一座小山，海洋公园她是舍不得去的，于是打算去爬爬山，谁知道刚走一会儿，公园的喇叭就响起了即将闭园的提醒。茉莉也只好作罢，回身往出口去。

　　等公交车的时候，茉莉吃掉了早上剩下的那个糯米卷，在车上想起宿舍里没有肥皂了，平时她都是在宿舍楼下的杂货店买的，但是杂货店的老板应该还在过年，没有开门做生意，就提早了两个站下车，去了超市。
　　从超市出来就已经天黑了，茉莉走着回到宿舍。

　　“你终于回来啦！”一个黑影走到茉莉前面激动得冲她大喊，吓得她也只能条件反射的大叫。
　　“啊啊啊......”
　　“你叫什么啊！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怎么着了。”茉莉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叶擎苍。
　　“你怎么在这里啊？”茉莉的语气里带着刚才被吓到的气愤。
　　“我每天这个点都路过这儿，刚才看你楼上灯没亮，还以为你还没回来呢！一转身就看到你了。”
　　“你干嘛每天都路过这儿？”茉莉有点好奇他这又是什么鬼绅士举动吗？
　　“我乐意。”谁知道叶擎苍竟然吐出了这三个毫无意义的字。
　　“那你继续乐意吧，我上楼去了。”说完茉莉就往楼上走。
　　“许茉莉，你忘了我年前跟你说什么了吗？”叶擎苍在她背后喊道。

　　茉莉心里想，他该不会真的要带她去游乐场吧，还是现在？
　　茉莉转身跟叶擎苍说：“现在挺晚了。”
　　“晚什么，才7点不到。晚就不能说话啦？”听他说到这句话茉莉才想起，原来他说的过年前说的话是指希望今年多跟他说话，再想到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不禁低头红了耳朵。
　　叶擎苍也注意到了她的这一表现，说：“你放心，绅士是不会上楼跟你说话的。”
　　茉莉又是一脸疑问的看着他，显然没听懂叶擎苍的话里话。

　　“陪我走一圈散个步吧，反正你这么早回去除了睡觉听音乐也没别的事情做了。”
　　茉莉想他说的也没错，就点头答应了，叶擎苍好像很意外似的，表情特别的开心。
　　他们俩就绕着小区一圈又一圈的走，说着过年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当然主要是叶擎苍说，茉莉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听着，她也没有叶擎苍那么多绘声绘色的事情来讲。

　　“许茉莉。”叶擎苍突然叫了茉莉的名字。
　　“恩。”茉莉本来不想答应他的，但还是答应了。
　　“许茉莉。”叶擎苍又叫了一遍。
　　茉莉还是终于忍不住问了：“干嘛。”
　　“我说要给你介绍更多的后摇，你为什么拒绝。”虽然茉莉对他这些莫明其妙的跳跃话语早有心里准备，但听到回答还是吃了一惊。
　　“就因为跟你不是很熟啊。”茉莉说出了那时候拒绝的真实原因。
　　“那现在呢？”叶擎苍停下脚步，看着茉莉等她的回答。
　　“恩，可以吧。但是我现在兼职每天都要上班，没有太多时间听你的介绍。”
　　“那等开学。”叶擎苍似乎对茉莉的回答挺满意的的，又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开学如果我能申请到奖学金就不用做太多兼职，那时候才有时间。如果申请不到，就很难说了。”说到奖学金，茉莉又想起了过年张琴跟她说的去老师面前晃悠，到底要怎么晃悠。
　　茉莉看了叶擎苍好久，直到叶擎苍也不好意思了对她说：“你干嘛又这副表情看着我，我现在可猜不到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你知道应该怎么去老师面前晃悠吗？”茉莉虽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说出了口。
　　“嗨，就这啊。你就没事多去办公室帮老师多打几个字，复印几张纸不久行了。”
　　“啊？”茉莉想不通，她平时在学校都不怎么和同学交流的，更不别说老师了，要怎么去给人家打字复印。
　　叶擎苍好像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就说：“那你去各科老师那里问问题，特别是教研组那几个老师，在他们面前熟了，辅导员自然也就关注到你了，然后你再提出申请。”
　　茉莉一听这样好像还比较靠谱，才松了口气。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俩走的第几圈了，叶擎苍想到明天茉莉还要上班，就提议回去了，他依旧把茉莉送到楼下，看见她窗户的灯亮了才走。
　　同事们年后上班第一天和年前最后一天的状态完全一样，下午三点多就有人开始溜了，茉莉还是坚守岗位到最后一个离开。
　　走到宿舍下面，远远的就看见叶擎苍站在楼梯口。
　　“散步？”叶擎苍向茉莉走过来。
　　“我才下班。”
　　“恩，那去吃饭！”
　　“不用了，我回去自己随便弄点儿什么吃的就好了。”茉莉又想起了叶擎苍的绅士品格，估计出去吃饭又是他付钱吧，于是就拒绝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吃完赶紧下来。”叶擎苍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她让出上楼的路。
　　茉莉又不能带他上楼，总觉得带男生回宿舍不太好，更何况她也没有能招待叶擎苍的东西。
　　“你回去吧，在楼下等多奇怪。”茉莉不想叶擎苍请自己吃饭，也不能让他在楼下等着，更不能让他上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他回去比较好。
　　“好吧。”叶擎苍也想到了茉莉的纠结之处，不想让她困扰，只好勉强答应。
　　“不过，把你的MP3给我吧，我回家给你更新一些歌，你那里面的再听该腻了吧。”说完对着茉莉伸出了右手。
　　茉莉从背包里把MP3拿出来递给他。
　　“明天我不在A市，后天给你拿过来，我走了。”
　　这一次叶擎苍没有等茉莉上楼，没有等她窗户的灯亮起来。茉莉看着叶擎苍离开的背影，越发的不能理解叶擎苍这几次奇怪的举动。但她也不愿去细想理由，他是她想不通的。
　　第二天，项目部的经理找到茉莉，请她今晚加班帮忙整理检查资料，并且明天跟队去K市竞标。原本负责这块儿的小王发高烧请假了，别的部门也抽不出人手，茉莉做事又比较细心，所以选定她，并表示会给加班费和出差费。
　　茉莉很高兴自己兼职也能有这样的机会，尽管只是和平常一样的整理资料，但是竞标过程自己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就欣然答应了。
　　竞标的要求向来严格，资料虽然是早准备好的，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要一遍又一遍的检查，一个符号错了都不行。直到最后检查全部通过才能装订封套。就这样整个团队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2点，早上5点又起床往火车站赶去坐第一班高铁。
　　这是茉莉第一次感受到为了要在大城市里生存下去的人们是多么的拼。以前茉莉虽然也一天到晚都在上课、兼职，但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有这么紧迫过。
　　这让她很兴奋，从大学报到那天，她出火车站看见眼前那些美轮美奂的高楼大厦时，她就想留在这里。
　　竞标最后，大家的努力以微弱的劣势失去了这个项目。茉莉有些难过，这两天的努力，就在最后那一下灰飞烟灭了。
　　组长从茉莉的表情看出了她的难过，“我第一次竞标的时候和你一样，觉得失败了好像前面所做的都功亏一篑了，也很难过。但是抬头一想，生活还在眼前，还要继续努力啊。”
　　回到A市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同事们出了火车站就各自告别回家了，茉莉住宿舍，于是把资料带回公司的任务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茉莉拎着一大袋资料回公司后，没有急着走，而是坐下来环视了一圈这个办公室，想想自己以后也会坐在这样的办公室里日以继夜的工作。
　　茉莉带着惆怅的心情，一边踱步回宿舍一边思索自己以后的生活。
　　直到她远远看见了叶擎苍的身影，茉莉想起他应该是来还MP3的，又想起室友说叶擎苍家境富裕，他能够经常这样来找自己打发时间，应该是对以后不愁不虑的吧。

　　“给你，好好听，我可给你下的全是我的珍藏。”叶擎苍把MP3递给茉莉，“我今天还有事，就不能约你一起散步了。”
　　这人真的太奇怪了，话说得像是茉莉每天盼着和他一起散步似的。不过茉莉不知道他今天是真的有事，还是对于前两天自己那么果断拒绝他散步邀请的事情在生气，茉莉也不想想太多了，他是她想不通的。
　　“那我先上楼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叶擎苍点了点头，示意她上楼。
　　茉莉走到楼梯间看见叶擎苍依旧是在楼下望着楼上，等自己宿舍的灯亮，又觉得他应该没生气吧。每次都提醒自己，他是她想不通的，但还是会去想，茉莉开始觉得自己奇怪了。
　　直到开学，叶擎苍都没有再出现在宿舍楼下。
　　学校人多繁杂，茉莉也一直在室友的各种去老师面前混脸熟攻略中奔波，渐渐地也忘了叶擎苍这人和那些事。就像你发现了春天的第一株绿芽时的那种感叹，数日之后也会埋没在盎然的春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