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猜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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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舞台看下去，冰帝的礼堂比我感觉中更加开阔，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甚至给我一种摩肩擦踵的错觉。第一排的评委席，第二排的贵宾席，在炫目的灯光下只看见银亮铭牌反射的光，却看不清人脸。
我还是朝着贵宾席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依稀辨认出几个熟悉的人影。心绪复杂地收回目光，我沉下心来，站在话筒面前。先对着评委席温柔行礼，报以微笑。
然后，开始演奏。
在我的感觉里,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琴弦发出美妙的乐音，飘飘渺渺如从天外高楼传来，有种身体并不处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我看到自己手指的每一个动作，精细而灵巧，却仿佛是手指自己在动作。
我的心很静，也很净，沉到了记忆最深处的地方。
最初的最初，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
“妈妈！妈妈！”天真的小女孩伏在母亲膝头，脸上是快乐的笑，“妈妈，你看！”
那是一本相册，美丽的照片在小女孩的眼中是最绮丽的风景，一处处陌生的景点，都是父亲和母亲曾经的记忆。
母亲垂下头，看着，久久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那么短暂，她就柔声回答她的孩子：
“小澜，照片很漂亮吧？你喜欢吗？”
“嗯嗯！我好喜欢！”小女孩迫不及待地跟母亲表白，接着大声宣告，“妈妈！妈妈！这些地方，小澜将来都要去哦！每一个都要！”
母亲微微一笑，很温柔的笑容：“是吗？我的小澜真勇敢啊，要自己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吗？但是不可以啊，妈妈会很想念很想念小澜的呢！”
小女孩皱起脸，苦恼地说：
“妈妈不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小澜不要一个人啦！”
母亲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委婉地说：
“小澜，妈妈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走下去啊。”
“不嘛不嘛！”小女孩站起来气呼呼地说，“妈妈要一直陪着我！妈妈是我的！”
母亲揉了揉小女儿的头发，将一脸倔强的小人儿搂入怀中。她轻轻地叹息着，说：
“我亲爱的小女儿，妈妈的宝贝小澜，妈妈也舍不得你啊。可是呢，小澜总有长大的一天啊。到了那一天，小澜就会离开妈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人可以一直陪着小澜，可惜这个人并不是妈妈。”
小女孩听得似懂非懂，她只是感到很悲伤。尽管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伤，胸口传来的奇异痛楚却告诉她，妈妈的话让她很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
后来，她才想明白那种痛楚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她养在篱笆里的蔷薇，娇嫩的花蕾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夏日的一场疾风暴雨匆匆忙忙打落了。
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是小女孩对于远方浪漫的奢想——如果远方的风景会给她带来离别的话，不如永远不要有开始的那一天。
——小小的她这么想着，毅然决然，以为自己可以永远不开始。
只要不开始，就不会有结束，而，离别也不会到来。可是，穿越却像一场突来的飓风把她连根拔起，恶意弃置于陌生的时代。爸爸不见了，妈妈不见了；小澜，终于孑然一身。
她骤然明了，此生此世，再不会有人予她温柔安慰，甜蜜呵护；生命更不会让她恣意生长，如花园中的野蔷薇，在时光中慢慢展现甜美——或者夭折，或者怒放，从此以后，别无他途。
……
先是轻盈婉转的曲调，似乎流浪者尚未察觉生活的残酷之处，浪迹远方，于她是甜蜜的向往。接着是疾风暴雨的摧残，流浪者终于明白世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恬静美好，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这个世界。
漫长的旅途之后，是湮没人心的悲怆，是离别的伤痛被再□□刍；生活失却了光彩，因为离开，因为风雨，也因为那无边无际的寂寞，只是悲怆而已，深入骨髓的悲怆。
最后，曲调自然过渡，越发低弱，像是夜晚静静挥洒的月光，浅淡，却轻易勾起每个人内心的寂寞；暴风雨已经平息了，寂寞却没有离开，反倒像无边无际的潮水，无情地将流浪者的心灵湮没……
一曲终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除了，寂寞。
一阵静寂，就好像我在冰帝大礼堂第一天演奏之后一样，观众席一片静寂。这次我没有落泪，我的眼泪好像干涸了一样，流不出来，只剩下月色般清冷的思绪。
抬起眼，我看了看头顶炫目的灯光，轻轻叹息了一声，便收起提琴，默默地走向后台。
台下，评委席前，观众席中。还是很静，很静……
当我走进后台，一位少女扑到我身上，将我紧紧抱住，她温柔而担忧地说：“小芽，你，你不舒服的话，就哭一场吧，我把胸膛借给你！”
这话，真像她会说的。
我看了看风花清澈的眼睛，反倒笑了出来。
我对她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
风花疑惑地看着我，露出高兴的笑脸，说：“小芽没事的话，那就太好了！呐呐，小芽，你拉得好好哦，一定可以得到第一的！我保证！”
“没错，这样精彩的演奏，一定可以拿到第一。”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是九条学姐。她静静地看了我一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本乡同学，这样精彩的演奏，一定可以拿到第一。”
我愣了一下，随即谦逊而感激地说：“九条学姐太夸奖了，在我之后还有好几位同学呢，更何况，九条学姐您……”
“——你的演奏比我强。”九条雅打断了我的话，她冷静地说，“你知道吗？台下的评委其中一个是我的母亲九条静，我相信母亲和我的看法一致。本乡同学，你的琴声，太让人心碎了，而悲伤的音色永远比欢乐更直达人心。”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预祝你的胜利，本乡同学。”九条学姐说，向我伸出手。
她的目光很清澈，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知道九条学姐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趾高气扬。我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万分感谢您的指点，九条学姐。”
“不必客气，本乡同学，我想以后我还会有其他麻烦你的地方。”九条学姐真挚地说。
我完全不理解她的意思，只能报以困惑的笑容。
“……也许你还不知道，本乡同学。”九条学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的母亲九条静，和常陆院夫人是亲生姐妹——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天春绯和馨甜蜜的样子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一刻我才清晰地发现内心涌动的妒意和剧烈燃烧的怒火。呵呵，我果然嫉妒了吗？控制着自己露出勉强的笑容，我平静地说：“九条学姐，您对我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些……”
“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是听常陆院夫人说，最近这些天，馨因为一位可爱的淑女捉摸不透的心，陷入了巨大的烦恼当中呢。而且啊，他今天晚上还要来听这位可爱淑女的演奏。本乡同学，你知道这位可爱的淑女是谁吗？”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