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陈（人间童话）》冰**花

5、五

　　看到包子被照顾挺好，陈繁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星期一的早晨，陈繁躺在被窝里挣扎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去上班。鬼使神差的放着正门不走，偏要从侧门进，弄得门口的小保安一直盯着她看。站在电梯前面发呆，看着电梯门打开，关上，又打开。里面的人问：“小姐，你上吗？”陈繁回过神来，赶紧说：“不了不了。”
　　电梯是不敢再坐了，只好爬楼梯，整整十三层，每层十八级台阶，爬到最后几乎要断气。刚开始还想着就当是运动了吧，多爬楼梯有益身体健康；到后来一边一步步往上挪，一边咒骂聂琛这个混蛋王八蛋，可真是害苦了她了。就为这个，她这工作也不能干了，天天这么爬楼梯，没法活了。
　　齐济对于她的迟到表现的非常宽容，他甚至建议她什么也不用干，就坐在他那间装修得像总统套房的办公室里喝喝茶听听音乐，为的就是让他能时刻看着她，以防她在上班期间出什么意外，当然主要是怕她给别人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陈繁不跟他计较，自己出去该干嘛干嘛。他跟陈简一个德性，油腔滑调惯了。心眼不坏，就是嘴巴缺点德。
　　下班之后，没地方去，陈繁习惯性地给叶佳容打电话。
　　叶佳容那边一片忙乱之声，语气是她一贯对待客户下属的中气十足：“我这儿正忙着呢，没功夫搭理你。”
　　结果陈繁还是跑了过去，她在超市买了大堆的零食，一见叶佳容就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招呼自己。”
　　陈繁果然没把自己当外人，驾轻就熟的蹬了鞋，蜷在叶佳容那张大得可以当床睡的沙发里，打开电脑看电视。
　　赖到快十一点，整个事务所里仍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月末了嘛，赶着对账，陈繁对此深表理解同情。
　　陈繁从沙发上跳下来，松松筋骨，叶佳容以为她要走，头也不抬道：“你自己打车回去，小心点儿。”
　　陈繁说：“我没想走，我等你送我回去呢。”
　　“那估计是不可能了，我这儿说不定得一直弄到凌晨。”
　　“那我就在沙发上凑合一宿。”
　　“至于吗你？就为了那两个打车钱。”
　　“谁让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就搭齐济哥的车走了。”
　　“你现在把他叫过来送你回家也行。”
　　“对啊，要不大姐您帮我打电话给他？”陈繁一脸谄媚。
　　“要打你自己打，又不是我急着要回去。”叶佳容无视她。
　　陈繁撇撇嘴，不再作声，只踱到窗户前。这城市的夜色美得让人惊叹，天空是微微的酒红色，无星无月，俯瞰脚下，一条车河横亘，似盘绕在贵妇皓腕上的名贵手链，几排红宝石并着几排黄宝石，光华夺目。
　　“咕噜”一声响打破静寂，煞风景啊。
　　“大姐，你有没有吃晚饭？”陈繁没吃晚饭，她吃了一肚子的零食下去，如今消化殆尽，腹中又唱起空城计。
　　“晚饭？忘了，大概是吃过了，他们集体订的盒饭……”
　　“你到底有没有吃？”
　　“跟你说忘了嘛。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去找点东西来吃吧。”叶佳容没把陈繁当外人，她把她当自己手下的员工使唤。
　　陈繁此刻最想吃鸡翅，烤鸡翅，BT辣的那种。本来没那么馋，越吃不到越想，想到最后近乎成了偏执狂。打电话去附近小店叫了外卖，就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转着圈子等。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叶佳容不胜其扰，索性掷了笔，看她表演真人秀。
　　“不能！”
　　好不容易等到送外卖的人打来电话，陈繁旋风一样裹了大衣就跑下楼去接应。一大把，二十串，用塑料袋套了，拿在手里跟捧了束鲜花似的。陈繁满心欢喜，进门之前还作贼一样藏进大衣里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见了，分了她的去。
　　结果那股又麻又辣的气味把她那件大衣熏了个透，隔天送去干洗店，收费一百二十元整，够她再吃四十串鸡翅。当时确实没想到这么不划算，事后追悔莫及，她从来是个瞻前不顾后，顾后不瞻前的人。
　　陈繁和叶佳容吃了个酣畅淋漓。辣，真是BT辣，辣得人眼泪直飚，冰啤酒灌了一罐又一罐下去，还是不解辣，一张口，都快喷出火来了。到最后两个人扶着肚子并排躺在沙发上，嘴里早已没了知觉，可是心里真高兴。醺醺然的仰起脸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放老胶片似的，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跳格过去。
　　想起小的时候，好吃的东西总是不敢多吃，因为囊中羞涩或是大人管得严。现在有钱了，也没人管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到吐了都行，没想到热情不减当年，仍然觉得好吃，真是很难得。
　　不光是吃的。看过的电影，读过的书，听过的歌，追过的星，各色人情风物这半生来不知喜欢了多少去。随着年纪渐长，不管当年多么的舍不得放不下，白天想不够晚上还要接着带进梦里，如今再看过去，心情已然都变了质，不似当年那般滋味。
　　真难得还有那么一样事物，能勾起往日情怀；真感谢还有这样一份感觉，历久弥新。

　　中午在楼下餐厅吃饭，老远看见一个挺眼熟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陈繁狐疑自己看错了。只见那女孩子端着餐盘目不斜视地经过她的桌子扬长而去，陈繁这才松了一口气：真的是认错了。舀了一大勺饭往嘴里送去，没想到还没咽下去，刚才那女孩子又倒转回来，迟疑地唤了声：“小繁姐姐？”
　　陈繁一口饭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抡起拳头把胸口捶得咚咚直响，好容易顺过气来，眼泪都迸出来了。
　　女孩子在陈繁对面坐下来，递给她一杯水，说：“小繁姐姐你还好吧？”
　　陈繁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去，这才算是彻底缓过来了，说：“没想到真的是你呀，聂琳，我刚刚一直都不敢认！”
　　聂琳笑道：“我也是，都走过去了，心里想着：不行，我得回去问问，万一真的是呢？”
　　陈繁嘿嘿笑两声，问：“你在这里工作？”
　　“实习一个多月了。”
　　陈繁又问：“你大四了？”
　　“是呀。”
　　陈繁不禁连连啧舌：“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刚上高中吧，没想到呀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你大学都快毕业了！”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都六七年了。这些年里，小繁姐姐你过得好吗？”
　　陈繁捧起杯子，挡住脸，隔着玻璃杯，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模糊：“我吗？挺好的呀。”
　　她忽然很想问问聂琳，这些年来，聂琛他过得好吗？
　　言情小说里，这种情况下，心地善良的女主角都祝福男主角能过得比她好。可她其实很矛盾，时而希望他过得好；时而又希望他过得不好，不为别的，就想报复他当初那么狠心的抛弃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她！
　　可是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和她两个，不过是这喧哗闹市里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聂琳继续说：“我哥他回国了，一会儿下了班来接我。咱们难得见面，一起吃个饭如何？”
　　原来她不是做梦，那天在电梯里遇见的人真的是他。可是她忽然很害怕再见到她。
　　陈繁继续笑：“算了吧，我今天还有点事，你代我问他好。”
　　聂琳说：“那就改天。小繁姐姐，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我，以后常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