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格蕾思琳

9、杀人的夜

　　在海水里游泳，在沙滩上格斗，在烈日下射击，在风雨中前行……连日来魔鬼式的训练，即使像我这种自小就被母亲锻炼出来的人，也觉得苦不堪言。
　　每天都有人落伍，落伍的人就会消失，他们去哪里了，没有人有空去想，大家仅剩的那点力气只能顾及自己：千万不要是下一个消失的人！
　　除了体能训练，每天还要上5个小时的课程，学习几个国家的语言，人文历史风俗地理，各种社交礼仪，了解人的心理，如何伪装打扮……种种与将来的任务有联系的细节，全部都要烂熟于心。
　　文化课的评分和体能训练一样严格，在经历了一整天的体力消耗之后，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听课，谁要是不小心打盹，教官的鞭子就会无情地落下。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强迫自己学习，以免尝试那种皮开肉绽的滋味，好在我脑子聪明，不给那群恶魔有鞭打我的机会，我的成绩很好，但却不是第一名。
　　第一名是他——那个睡在我上铺沉默寡言脾气恶劣睡觉被人吵醒就会发飙的家伙！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不论其他人在什么项目上发挥得有多好，都别想染指他的“第一”，别人都有强项弱项，而他简直无懈可击，即使教官找他麻烦提高难度，他也从不放在眼里。
　　他就是那么地特立独行，骨子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就像是天生来干杀手这一行的，枪在他的手里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不论是什么类型的枪械，都能发出强大的威力。
　　他的编号是227，大家私下都叫他“恐怖227”。
　　我却不是那么地怕他，虽然他第一天就教训了我，但是好几次生死关头，他都“顺手”救了我一把，我不知道冷酷的他为什么对我格外关照，可能是因为大家外貌有点像的关系吧，毕竟这里除了我和他，再没有黄皮肤黑头发的人了。

　　闲暇的时候，我喜欢逗他说话。
　　我觉得这是训练营里最富挑战性的事情，别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却在捋老虎须，当他们用惊诧的眼光看着我在他身旁谈笑风生时，我心里洋洋得意。
　　这天在食堂吃饭，我又坐在他旁边。
　　“227，你来这里之前叫什么名字？”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就算猫猫狗狗也有自己的名字啊。”
　　“……忘了。”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
　　“谁稀罕！”
　　我不生气，微笑地看着他：“我叫伊贺舞，坏脾气先生，你欠我一个名字哟。”
　　得到的回报却是冷冷的一瞪，这是让我闭嘴的信号，他的忍耐到达极限了，于是我不再说话，低头吃我的东西。
　　我这么做，除了觉得好玩，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我要借助他强大的气场，来赶跑那些动机不纯的目光。
　　自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便察觉了那些如黑暗中的野兽寻觅食物的邪恶眼睛，这些眼神一直追随着我，对我来说，比待在“恐怖227”身边还要恐怖百倍。
　　既然这里的人都怕他，看见我跟他在一起，至少会顾忌一下。
　　在这个危险分子身边，我竟然找到了莫名的安全感。

　　吃完晚饭，大家陆陆续续地去了澡堂。
　　我是最晚过去的一个，我不习惯跟一群大男人赤裸相见，每天都要等到他们洗完了，我才会进去。
　　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赶紧拿着浴具去洗澡。
　　刚一进门，就看见更衣室的大镜子前站着一个人。
　　是227。
　　这个怪人还有一个特殊的嗜好：照镜子。
　　有镜子的地方他都会看上一眼，平时除了睡觉，就是对着镜子发呆。
　　他照镜子的时候，面部的表情格外柔和，即使站在侧边，也能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看得那么入神，连我进来了也不知道，如果他发现有外人，绝然不会露出这样的微笑。
　　我从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发现了我，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全然变了：冰凉，冷冽。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失望。
　　那时候我想，爱照镜子的人，多半有些自恋，这家伙如此着迷，一定是个自恋狂！
　　后来我才知道，他从镜子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
　　我默默地拿着浴具，径自走向浴室。
　　“喂……”他突然叫住了我。
　　“干吗？”我回过头看他。
　　“……没什么。”
　　犹豫了下，就走了。
　　这家伙，真是怪到了极点！
　　我走进浴室，选了一个莲蓬，脱了衣服，拧开水龙头。
　　好像下起了暴雨，从头到脚淋个彻底，把一天的疲惫冲刷殆尽。
　　我闭上眼睛，享受一天里片刻的安宁，浑然不知危险悄然逼近……
　　猛然间喉咙一窒，一双手掌突然从后面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反应很快，想用手肘反击，另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把我压倒在地，我奋力挣扎，却被他们死死地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了。
　　“臭小子！就是你害死大哥的！”
　　“哼，那小子我们对付不了，收拾你倒是没有问题！”
　　“乖乖地下去给大哥作伴吧！”
　　微黄的灯光下我看清了袭击者的脸，是我刚进来时就得罪的那伙东欧人！
　　其中一个拿着一把匕首，白亮的刀刃反射出锐利的寒光……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亡离我如此之近！
　　霎时间生前的经历化作了一出快速的电影，家乡的树荫、母亲的面容、奶娘的嘱托……我大仇未报，怎么能死在这里？！
　　心里充满了愤恨不甘，拼尽全力挣扎抵抗，尖刀还是无情地落下，直插向我的心窝……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道黑影改变了匕首的方向，凶徒的手被踢了一脚，手中的匕首飞到了角落里头。
　　扼住我喉咙的凶徒想要就此掐死我，来者手中飞出一条湿毛巾，缠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拧，那人脖子一歪，竟然比我先断气！紧接着抬腿踢飞了另一个，收回手中毛巾，迅猛的力道让毛巾像棍子一样，猛砸向第三个的脑袋，将他击晕在地，随即补上一下，拧断了他的呼吸。
　　攻击如此之快，连眼睛都跟不上！
　　能在30秒之内解决3个人的，只有一个家伙：227。
　　我从地上坐起来，不断地咳嗽喘气，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227把刚刚踢飞的匕首捡了回来，递到我面前，看了旁边一眼：“杀了他。”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刚刚被踢开的那个还没有死，他捂着胸口，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因为伤重，一再跌倒。
　　我当然恨这帮偷袭的家伙！拿过227手里的匕首，站了起来。
　　我走到那家伙面前，高高地举起了匕首，要他以血还血！
　　“别杀我……求求你……”
　　面对死亡，那家伙露出了哀怜的目光，绝望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让我心头为之一震，手中匕首迟迟未能落下……
　　我偷瞄了227一眼——他靠在旁边的墙上，双手叉在胸前，像在看戏一般。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求饶的绵羊突然发力，像脱了羊皮的狼扑向了我——这一刹那我忘记了思考，手中的匕首向那颈脖间跳动的脉搏划了过去，快、准、狠，霎时间飞出了一道血色的虹……
　　“扑通”一声，那人倒在了我的脚下，喷洒出来的血液染红了我的身体，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口鼻……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正好对上那家伙还未闭上的眼睛。
　　227走了过来，把我拉开，带到另一头，拿起莲蓬，冲刷我身上的血渍。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浑身颤抖着，不停地深呼吸。
　　他关掉了水龙头，抚摸我滴着水滴的头发。
　　“想在这里生存，要记住三句话：时刻保持警惕；该下手的时候绝不留情；还有，凡事都要靠自己。”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眼前依然是一片血色。
　　第一次杀人的情景，我记了一辈子，227说的那些话，也从此刻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说

　　各位同学，奥运期间不更新。
大家在家看比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