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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鬼谋 ...

  •   三枭镇,在浓烟烈火中,化作一片废墟。

      带着归天教的弟子和遮衣国的兵卒,阴令九颇为得意,就在轰然炸塌的甄府前边,扎下了帐篷,最大最奢华的一顶帐篷,给了太子爷苍北殷居住。

      苍北殷被大家拥簇着前行,脸上没有意思表情,心里边,反反复复都是爆炸前一瞬间的情景。虽然也知道,辛无泪不会轻易就死在甄府里边,可是那般惊心动魄的场面,还是挥之不去。

      在众人的恭敬礼拜中,苍北殷坐到帐篷里最显贵的位置,一把搭着白色虎皮的红木椅子前,还摆放着一张桌案,上边放着签令、印信等物。

      似是踌躇满志地抱拳躬身,阴令九皮笑肉不笑地:“启禀殿下,如今我遮衣大军入驻三枭镇,中原和楼兰国的叛党细作全部伏诛,只是斩草不除根,终是贻害无穷,臣请殿下谕令,沿街挨户地搜查,凡有可疑者,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仰着头靠在椅子上,苍北殷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生气,目光茫然空洞地望着帐篷顶:“可疑者?只怕这三枭镇上的一条狗,在教主眼里,也可疑之极。”

      嘿嘿,阴令九堆出满面的笑:“殿下英纵睿智,防敌之心,绝不可懈怠。既然殿下也有此担忧,为好为了遮衣的江山社稷,将这三枭镇彻底清剿,鸡犬不留,请殿下谕令吧。”

      一使眼色,艾狂歌过去,为苍北殷铺开了一卷空白的谕令,研了磨,蘸了笔,便侍立一旁。

      斜着眼睛睨着阴令九,苍北殷的嘴角,终于抽搐了一下,浮上一丝冷笑来。

      白纸黑字,这纸谕令若是颁下,不晓得还有多少无辜性命卷入其中,若说先时他是被人摆布利用,尚有情可原,现在他若写下这道谕令,就是罪无可逭了。

      又向前一步,逼近了苍北殷,阴令九笑意更浓:“殿下若是疏于政躬,这谕令,臣可代拟,殿下可恩准?”

      冷笑不已,苍北殷犀利的目光,剑一般射向了阴令九:“教主若是有未雨绸缪之心,我在归天教待了十几年,教主也该让柳堂主多教我些礼仪政务才是。柳堂主也许不会,教主总是熟悉得很吧?不晓得教主安了什么心,一意藏私,”他说着,忽然探着身子,冲着阴令九笑道“教主如果愿意,何不连着遮衣国的国主太子之位,一并代劳,岂不省事?”

      没有想到苍北殷忽然说了这些话,阴令九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他是觊觎遮衣国国主之位,他是想登基称帝,享受九五之尊的至高无上,他是想取而代之。

      可惜,名不正而言不顺,朝堂之上的倾轧纷争,与江湖恩怨不同,不是武功高深莫测就可以解决一切,他可以凭借着心狠手辣和武功,凭借着他归天教的邪恶势力,在江湖中独霸一方,但是他没有皇室血统,或是没有文武朝臣的鼎力相助,就无法问鼎皇位。

      改朝换代太过冒险,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阴令九不愿意拼尽血本去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他是退而求其次,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要手中握着真正的权力,所以他需要个傀儡。

      他没有皇室血统,却能够有控制傀儡的武力。

      遮衣国主,只是他需要过渡用的一枚棋子,心中最得意的傀儡人选,自然是苍北殷,这个曾经做了他十几年弟子的“太子爷”,只要将苍北殷逼得背叛了铁马庄和辛无泪,坐上遮衣国国主的位置,他,阴令九。便是帝王之师,做起事情来,更名正言顺些。

      野心何至于此,他苦心经营的归天教还有楼兰国的护国神教。

      遮衣、楼兰并要成就一统,他要做的,是一统江山后的无冕皇帝,向曹操一般,等到真正掌握了帝王大权,才让儿子登基称帝。

      阴令九本是武林中的魔头,有野心也没有如此谋略,为他出谋划策的自然有人。

      尽管阴令九的心,亦如司马昭之心,可是让苍北殷如此露骨地说出来,阴令九还是恼火,几步过去,隔着桌案,一把揪住苍北殷的衣领,挥手就要打过去。

      苍北殷嘲弄冰冷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的手:“以下犯上,教主放肆了。”

      帐篷里边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垂头不语,生怕惹祸上身。

      被苍北殷嘲讽的目光鄙视着,阴令九缓缓松开手,退了两步,躬身施礼:“是,殿下恕罪,臣一时鲁莽,只念及往日师徒之情,却忘记了今日已是君臣有别,请殿下恕罪。”

      慢慢地站起来,苍北殷狂傲地笑道:“掩人耳目的事情,也无所谓,昔日又如何?我不知道我是谁,教主不是心知肚明吗?所谓尊卑有序的君臣之礼,在为难我的时候,教主也刚好忘得一干二净了,何苦现在想起来,装腔作势,欲盖弥彰?你恼羞成怒,要打,只管打,怕看到的人扯闲话,杀人灭口,也是个轻车熟路的法子,省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再气出个三长两短,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阴令九的脸色,变得愈发难堪,连柳沉烟和艾狂歌也都惊愕不已,他们可是同苍北殷一起长大,苍北殷何时会如此侃侃而谈,说得又尖酸刻薄之极,这样的话,打死了苍北殷也想不出来,他们不免把目光齐齐投向了苍北殷。

      生生咽下了一口气,阴令九又退了两步:“想来一路奔波,殿下也乏了,臣为殿下传膳,另传过几个人来,为殿下解解倦乏。”

      似笑非笑地看着阴令九,苍北殷忽然站起来:“你等等,要谕令是吧?小爷写给你。”说着话,他拿起笔来,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写完了又看一遍,圈改了几个字,盖上了自己的印信,运气于腕,几乎是掷到了阴令九的脸上。

      阴令九只得躬身接了,一看之下,却也是吃了一惊,苍北殷写的字虽然不算好,谕令上的措辞倒是不容小觑,格式固然不是非常规范,却也没有大的纰漏笑话。

      在归天教时,苍北殷也不过是认得一些字,正如他方才说的,阴令九哪里有心思让自己手下的弟子学什么文章礼仪?

      满眼不屑,苍北殷倨傲地:“教主在千里戈壁上苦苦蛰伏了这么多年,终不能打压过铁马庄的气焰,也不敢去与辛无泪抗衡,谁优谁劣,也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我在归天教长大,拜到他辛无泪的门下,也不过数月的时间,这些东西,全是拜辛无泪所教。想来教主也不肯相信,除了盖世武功,辛二爷的书法造诣,更是独步天下,你呀,连给他研墨铺纸都不配。”

      老二!

      实在忍受不了苍北殷的奚落,柳沉烟忍不住沉喝了一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然今日分为君臣,教主总是你授业恩师。”

      苍北殷不屑地:“我师父是辛无泪,你们阴教主,不过是我们遮衣国的一个奴才!”

      砰。

      挥手一掌,含愤不已的阴令九将柳沉烟打飞出去,断喝一声:“畜生,不得对太子殿下无礼。”

      已经是横着飞出了帐篷,柳沉烟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犹自难起身,也没有人敢过去搀扶,生怕惹恼了阴令九,会让柳沉烟遭到更重的惩罚。

      阴令九退了一步,阴测测地笑道:“臣为了给殿下解闷,精挑细选了几个尸解门的尤物,想来尸解门的功夫,殿下领教过了吧?”

      仿佛无形中一记拳头,重重地打住苍北殷的脸上,方才还倨傲嚣张的苍北殷,立时脸色铁青。

      拍拍手,阴令九笑道:“姒姬是尉门主最得意的弟子,他的功夫,得自尉门主的不迷真传,就让姒姬带着几个孩子,好好为殿下解闷吧,臣,劳碌奔波的奴才命,这就带着手下,去执行殿下的谕令了。”

      他说着恭敬退下去,一队涂脂抹粉、身着异服的女人,同时躬身进来,领头的那个,头上还戴着一顶纱帏,见到阴令九,不忘身姿优美地施了一礼。

      阴令九带着人退下去,帐篷里边,除了苍北殷,就是那队异服女人,一时无语沉寂。

      过了一会儿,那对女人中,有人开始轻歌曼舞,靡靡之音,在帐篷里边回荡飘散,这歌舞之人,越来越多,具是神色迷离,不知乏倦地歌唱舞蹈。

      仿佛一唱大戏唱罢,终于可以卸妆了,苍北殷长吁了一口气:“上次你在张大夫那儿,用了瞬息,我就奇怪,你如何会用归天教的毒?”

      戴着纱帏的女人将纱帏摘了,正是改装易容的龙玉,此时笑道:“那现在你岂不是更糊涂了,如何这‘瞬息’中,又交杂着其他的毒,让这些尸解门的妖人歌舞不停,却和傀儡一般无知无觉?其实,世间万物,都不能守着一成不变的规矩,不然只能被优胜劣汰掉,毒药也是如此。我虽然不会调制这些毒药,总是有人会,他们且歌且舞,我们也好商议密谋。”

      终于有些掩饰不住的笑意,沉郁了好久的阴霾,也被这笑意略略驱散些,苍北殷已经过来,一把拉住龙玉:“你那些话,传音入密给我,阴令九可能会觉察到暗中有人,他怎么会没有行动?何况我痛快地签了谕令,这事儿不合我平日性情,他也会暗生疑心,你冒然扮成这样子来……”

      方才那些话,原是龙玉以“传音入密”的法子,说给苍北殷,苍北殷不过是转述出来,他只是转述十之六七,有些话,实在太晦涩难懂,苍北殷想学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传音入密”是辛无泪教授的一向内力功夫,可以将声音用内力凝成一线,传给另一个人,这种法子,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可以掩人耳目地交谈,别人却无法听见。这项功夫失传已久,又经过辛无泪的改进,除了他们铁马庄庄主们入室弟子,很少有人会用了。

      满眼温润如玉的笑,龙玉张开手臂,抱住苍北殷,手拍着苍北殷的后背:“打虎亲兄弟,何况不过是一只生性多疑的豺狗?他阴令九,连一头狼都算不上。”

      亲兄弟。

      眼中,泛起了湿意,苍北殷也抱住了龙玉,这是他一奶同胞的孪生兄弟。

      淡淡的幽幽的凉凉的香气,从龙玉的发迹和身上传来,苍北殷不由得心猿意马,不晓得为何想入非非,一团烈火,从腹下窜上心头,苍北殷不由得脸上发烫,猛地推开了龙玉,自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那脸颊,泛起一片绯红。

      龙玉怜惜地望着苍北殷:“打得可疼了?是我和铁师兄来了,不是你做梦。”

      跟随着龙玉的铁仇宗忽见苍北殷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不免有些诧异,听龙玉如此一说,连忙低声道:“我们三个人,还怕他一个?”

      心中感激,苍北殷知道龙玉不过是顺口编造的谎言,为了掩饰他的失态,只是铁仇宗开口说话的声音,阴柔不足,又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听上去浑身长毛般刺痒可怖,再仔细打量铁仇宗,苍北殷怎么看也看不出面前这个面目妖冶的童儿,竟是铁仇宗。

      铁仇宗也眉头深锁,他也听到自己这毒蛇出洞般的声音,实在胆颤。

      龙玉低声道:“阴令九原是要遮衣国的皇后尉相知去甄威武家抢夺虎符,尉相知已经被我杀了,遮衣国国主的圣旨可在你身上?”

      嗯。

      苍北殷毫不犹豫地将遮衣国国主交给自己的圣旨,从最贴身的内衣上扯撕下来,他是怕人翻到,就缝在贴身的内衣里边,交给了龙玉。

      龙玉转手交给了铁仇宗:“虎符已经到了阿萝的手上,铁师兄待会儿随着我出去,然后把这个圣旨交给师父,莫容临在师父身边,这道圣旨,可由莫容临转交给阿萝,到时候,阿萝手中的圣旨虎符,会变成驱赶阴令九恶狗入穷巷的利刃。”

      她说得清楚,铁仇宗和苍北殷却不十分明白,不过圣旨既然经由辛无泪的手转交出去,自然不会有纰漏。

      迟楞了一下,苍北殷道:“他没事儿?”

      “师父?”龙玉忽然也自嘲地笑道“还没和我们算账呢,他会有事才怪。阴令九方才自然疑心,他却怀疑不到我会潜入尸解门,自然是以为师父在暗中相助,甄家的贾家的地道,他本来也是知道,不过我炸毁了原来的地道口,三枭镇现在所有的地道,都是经过修改,而且,三枭镇的人,都已经从地道安全撤离,如今的地道里边,阿萝已经埋好了毒药和炸药,只待着归天教和遮衣国的这些走狗发现,自寻死路。”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苍北殷如释重负般,原来三枭镇的人,早已经撤离,害得自己白白担忧了很久,以为自己一个手势,害了无数人丧命。

      笑意渐渐冷了,龙玉低声道:“你要忍耐些,遮衣国主也快到了,阴令九固然不能放过,可是当年我们的母亲如何被害,外祖家如何遭了灭门之灾,也该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

      重重地点点头,苍北殷一字一顿地:“我明白,不会任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鬼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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