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在远道》怀笔

108、樱花又开了

　　七年后，燕城北海大学。

　　四月，如春风般温柔的季节，北海大学的樱花又如同往年一般盛开，观赏之人不在少数。

　　一个穿着浅鹅黄色棉裙的女生，臂弯里捧着书，独自走在大学校园的小路上。四周无人，阳光透过树枝缝隙洒下来，少女漫步于林间，静谧美好，好似一幅画。

　　少顷，一个圆脸女生站在小路的尽头踮着脚向她招手。

　　“司柠，司柠，你快一点，北海公园的樱花都开了，大家都在拍照呢，今天正好有空，咱们也去吧。”圆脸女生看着她，一脸笑意，“我也想让你帮我拍个美美的照片嘛。”

　　谁不知道北海大学有一片樱花林，每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学生们都争先恐后往樱花林里赶，生怕去晚了就没有地方落脚了。

　　“司老师好！”

　　几个学生沿着小路跑过，看见司柠，停下来问好。

　　司柠微微点头：“你们好啊。”

　　她现在是北海大学的一名化学老师，当年她如梦考上了燕城的北海大学，毕业后也没离开而是受任当了老师。

　　几男生面红耳赤，司老师笑得太甜了，简直比初恋还甜啊！

　　“哎，你们没看见我吗？”闻言，圆脸女生眼睛瞪大，双手叉腰，一副怒不可遏：“怎么只看见了司柠老师。”

　　“哎，林老师我们走了，走了。”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红着脸，互相推搡着，“去看樱花了，哈哈。”

　　说完，那群少年就不见人影了。

　　“你看看他们，真的是，白教了这么久，每次都这样，让他们打个招呼有那么难吗！”

　　不过到底是老师，不至于真的跟一群孩子计较，挥挥手这事也就过去了，她知道司柠这种温柔的甜妹子一直很受学生喜爱，方才不过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司柠，去看樱花？”

　　司柠抬头，看向林老师，回答：“不了，我要去寄信。”

　　樱花这几天都可以去看，信，她今天必须要去寄，这是她这些年的习惯，像是一个约定，她不想打破。

　　看着一脸认真，眼神坚定的女孩，林老师嘴角微笑稍凝，眉头一蹙，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还寄啊，这都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一直杳无音讯，值得吗？

　　怎么会有人如此固执，连人生死都不知道，几年如一贯，不停地给人寄信。如果人还活着，要是让她知道那人是谁，她非把他脑袋拧下来，要是这人死了也就罢了。

　　呸，死渣男！

　　她就不明白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女孩子等这么久；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女孩子等这么久，一个人的青春有多宝贵啊。

　　“好吧，我就不陪你了。”

　　司柠喃喃道：“等樱花谢了，我就不等了。”

　　一年又一年无助地等待，快让她崩溃，她有时候甚至都在想那个身着白衣地少年郎是不是她脑海幻想出来的，是凭空捏造，不存在的。

　　“你又来了。”男人熟练地接过她手里的信，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还是那句话，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寄到。”

　　司柠点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许向阳。”

　　突然想起什么，司柠问：“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闻言，男人嘴角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幸福，“快了，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

　　他们之中，也就许向阳一人守得云开，窥见明月，得以善终。

　　或许，樱花谢了，她的这份等待也该终了。

　　她希望今年的花期长一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等他回来；又希望它短一点，长时间的等待太痛苦了，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

　　就算是苦果，她也认了。

　　海鸥鸣叫着飞过广阔无垠的海面，一阵风吹过，惊起一阵阵浪，一个男人坐在海岸上惊起的海浪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没在意，只是像个木头一般，看着大海深处发呆。

　　“阿朝哥哥，阿朝哥哥。”一个女孩从后面跑过来。

　　但男人就像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女孩一个跳跃凑到眼前，撅起嘴埋怨道：“阿朝哥哥，你又不理我了。”

　　“没有。”男人略带歉意，抬手抚摸着女孩儿的头，安慰道：“阿朝哥哥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别生气了。”

　　女孩儿歪着头，眼神迷茫，懵懂的大眼睛瞪着男人的眼睛，而后又转移到他的耳朵上。

　　她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封邹邹巴巴的信：“哦，这是易哥哥让我给你的，说要奖励小凡棒棒糖！”

　　提到信，男人的眸子亮了亮，他抿了抿唇有些紧张，颤抖着抬手接过女孩儿手中的信，看着熟悉的信封，男人心尖一颤，眉眼间尽是温柔。

　　叶朝先生：

　　四月了，樱花又开了呢，你曾许诺带我看北海的樱花，你看，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

　　不过没关系，我都帮你看了。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等车的那个公交站吗，还有你曾住过的筒子巷，如今都拆迁重建了，如果你回来，一定都不认识了，燕城真是大变样呢，跟你离开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还记得你的那些兄弟、朋友吗？

　　他们也都各奔东西了，除了为我寄信的许向阳，他们都已经不在燕城了。

　　他们也都变了，可能只有我没变吧，一如既往地停在原地等待。

　　哦，对了，你的发小许向阳快要结婚了，新娘我猜你肯定想像不到。

　　说起来，我最近在北大遇到一个男生，他跟你一样温柔、细心，像大海一样，有着海纳百川的胸怀，可惜他不是你，也不会是你。

　　我等了你七年，只会等你七年。

　　北海的樱花快谢了，我想我也该离开了。

　　——司柠

　　“哟，又收到小美女的信了。”身后的男人凑到叶朝身侧，靠近他的耳朵，“让我猜猜这是第几封了。”

　　“不过，这封信跟以往的好像不大一样啊。”他刚说完，看信的男人一个眼神扫过来，冷冷的像利剑向他射来，吓得他身子一抖，背后一凉。

　　至于嘛，不就看你一封信嘛，本来就不一样嘛，还不让人说。

　　“来，小凡，哥哥带你去买棒棒糖！”

　　后者眼神一亮兴冲冲跟着男人走了，她最喜欢吃棒棒糖了。

　　“小凡要桃子味的。”

　　“好！”一男一女走远了。

　　不一会儿，男人又回来了，默默站在叶朝身后，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这个人，明明有情，却作无情。

　　“不过，七年的时间浪费在这座岛上，你不遗憾吗？”

　　叶朝收紧了手中的信，七年来，一百多封信，他一封都不曾回过，他想，她该失望，该放弃了。

　　她不应再把大好年华放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她本该有大好的青春，如大多数普通女孩儿一样，幸福快乐，前提是没有遇到他。

　　可等他真的看见这几个字，心口却闷得发痛，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哽咽道：“不遗憾，起码她曾经说过喜欢我。”

　　在这毫无波澜的日复一日中，这或许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如果这份信念不在了，他又该凭着什么苟延残喘。

　　男人撇撇嘴，一脸不信，就嘴硬吧。

　　还是会有遗憾的吧！

　　毕竟七年的时间，谁知道之间能发生什么事儿。

　　“何必两人相互折磨呢，我看人小姑娘放弃你就是应该的。”

　　活该！

　　人等了你七年，一个女人的青春有几个七年可以等你，人全花在你身上了。

　　这样的女孩儿，打着灯笼都难找，还不知道珍惜。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释怀？”

　　差点忘了正事儿，男人一拍脑袋，又凑过去。

　　“哎，这几天有笔生意，我就不回岛上了。”

　　“小凡我也得带走，她那几个哥哥我瞒不了多久。”

　　叶朝点点头，没在意，男人觉得没意思，摇着头，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他真觉得自己操碎了心，算了，不管了，不管了。

　　释怀吗？

　　这或许与释不释怀无关，只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男人走后，叶朝又恢复了原状，一动不动盯着海面，他低垂着眸子，敛去眼底不明的神色。

　　“司柠老师，我……想请你看樱花。”

　　一个青年略显局促地站在司柠面前，一双眸子紧张兮兮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生怕自己被拒绝。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上了，为了追司柠他考研之后选择留在北海大学陪着这个女孩。

　　可这个看似温温柔柔的女孩子，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近乎倾尽了他一切的耐心，却从未得到过她的一个点头。

　　樱花啊，好久没见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让她去看看，去看看那片樱花海。

　　司柠点点头，是该去看看樱花了，毕竟再过几天，花期一过，花都该谢了。

　　“真的？”

　　青年高兴极了，多少年了，司柠终于点头了，那是不是说明，她终有一天会回头看到自己，接受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里像抹了蜜一般，甜滋滋的，开心极了。

　　听说那边有许多学生在拍照，他也想跟喜欢的人在樱花下合照，想用相机留下这美好的时光。

　　司柠想——

　　他会在花谢之前回来吗？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温柔的少年已经死了。

　　如果会，又该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如果不会，她会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