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绿幽灵

15、第 15 章

　　当身边的同事紧锣密鼓的忙乱结束时，齐季也正在进行最后的修改，在同事们的一片欢愉之中，齐季倍感失落。
　　设计部的经理兴冲冲的宣布，“林总很满意，他说大家辛苦了，今天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可以晚来三个小时，然后晚上一起庆祝，他请客！”大部分人发出欢呼声，经理继续道，“还有啊，有集团总部的美女们参加哦！”
　　同事们兴高采烈的下班了，霎时间办公室变得空空荡荡的，一片沉寂，好象为了配合齐季此时的心情。经理走过来，“齐季，早点回去吧，我们今天都赶完了，你这边的工作，我明天调个助理来帮你。”
　　“谢谢经理，我这边的工作也基本完事了，不用派助理来，还得从头让他熟悉，麻烦！没有多少事，我一个人就行了。”
　　“想开点，明天一起去happy！”
　　“不了。”齐季想也没想的拒绝。
　　经理当然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劝，拍拍他的肩走了。

　　齐季将最后一份改好的图mail给林殊，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电话铃响，是余音，“齐齐！”
　　“小音？你怎么还在办公室？”
　　“今天加班了，我等你一起走，你还要多久？”
　　“已经完事了，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你下来我这里吧，人都走了，就我一个。”
　　“那好，马上来。”
　　“等等，”齐季突然看到有新邮件显示，“又来活了。”
　　“嗯，我下来找你，等你收完邮件，拿回家做！”
　　“好。”
　　放下电话，齐季盯着屏幕，邮件传输的很慢，估计是个很大的图，埋首于臂弯中休息，这一个月干下来累得出奇，真想就此睡了。
　　有人轻轻敲了敲隔断，抬起头，看到林殊满是倦意的眼睛，比起前次见面的时候，他更显苍白，憔悴了许多，原本就少了血色的唇显得很干燥，却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累了？”
　　“是啊。”齐季靠进椅子里。
　　“人都走了？”
　　“嗯，完事大吉了嘛，等于做了两个KL项目。”齐季自嘲的笑笑。
　　“我刚才把所有的图都给你发过来了，就以我给你的为最后定稿，你明天再校对一遍就可以出图了，不要出差错，一天的时间够不够？”林殊话音显得有些无力，将身体倚在隔断上，呼吸渐重。
　　齐季略一思索，“应该没问题，大概要晚上才出得来。”
　　“要不然我明天派个助理给你吧？”
　　“你饶了我吧，来个人我还得从头说一遍，万一弄错一点儿，我就得去撞墙了。”
　　“随你。”林殊无力的笑笑。
　　“现在KL也完了，你该可以放心的去医院了吧。”
　　“是啊，一会就去。”
　　“自己开车？”
　　“你想送我？”
　　“如果你不怕车撞坏了，或者撞坏了不用我赔。”听到他要去医院，齐季似乎心情略好。
　　“那还是省了吧。”
　　“好好休息。”齐季淡淡的叮嘱。
　　这时，门一响，余音边走进来边说着，“齐齐，我来了！你饿不饿，陈姐给我一个苹果，我们一人一半……”突然看到林殊，停住了话音。
　　三个人尴尬的沉默着，林殊先是一笑，“看来不够分呢！”
　　“你要不要吃？”余音将一半递给齐季，另一半停在林殊面前。
　　“谢谢，不用。”
　　“不要客气啦。”齐季已经开始吃了。
　　“没有，我吃不下。”林殊说着，缓缓立直了身体，“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等。”齐季叫住他，“明天就出图了，方案名称还没改呢，改成什么？”
　　“哦，这个啊，叫……”林殊略略偏着头想了想，“我好象忘记问我老爸了，要不就这样吧，谁说马来西亚就不能有KL广场啊！”
　　齐季似乎看到自己一脸黑线……
　　林殊看了他的表情，满不在乎的道，“这有什么？就算我老爸不同意叫KL广场，那就叫他起个缩写也是KL的名字不就行了，要不然我就把电子版传给他们自己改。”好象觉得自己的方法很不错，林殊居然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后晃着修长的身形走了，背向着他们挥手作别。

　　余音握着一杯果汁坐在角落里，看着同事们又跳又唱的欢乐，跟陈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心里却想着赶快结束这个party。
　　喧嚣的D曲突然变成舒缓的舞曲，同事们三三两两的旋下舞池，一直跟自己说话的陈宁突然看着自己身后，顺她的眼光望去，只见林殊缓缓向自己走来，“愿意陪我跳支舞么？”低低的声音充满了魔力，当思维再度回到大脑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林殊牵着滑进舞池，周围有同事故意的尖叫，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感觉到他掌心异常的热度，余音正要开口，林殊已略略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一会儿跟我回公司。”
　　“什么？”余音惊诧。
　　“一会儿跟我回公司。”林殊又贴近她耳边重复。
　　余音惊讶抬头，时明时暗的灯光下，是林殊温柔的笑容。
　　“回去干什么？”余音略略扬起头，贴近他的耳边。
　　“回公司自然是加班，还能干什么？”林殊笑的温柔而灿烂。
　　“不明白。”
　　“去了就明白了。”
　　“到底要干什么？”余音想停下来。
　　林殊略略用力，带着她继续旋转，“一时说不清。”看了一眼她一脸的疑惑，笑的更加温柔，“你能不能表情自然点，大家都在看呢。”
　　余音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贴的很近的说话，姿势非常亲密，眼光随着灯光或明或暗的掠过同事们，表情更是精彩纷呈。于是，把一个微笑僵硬在脸上，机械的跟随着林殊的舞步。
　　林殊轻笑，“我们的第一支舞，你的表情可真让人难以接受。”
　　余音忍不住的送他一个白眼。
　　一曲终了，林殊揽着余音的腰走回座位，向陈宁道，“Cindy，我先送小音回去了，你招呼大家玩好，麻烦你了。”
　　“好的。”
　　“明天，我亲自接小音去投标会，你直接去就好。”
　　“好。”陈宁微笑的应着，用一种了然一切的眼光看着余音。
　　余音有些尴尬的笑着，却恨的只想狠狠的踩他一脚，任他揽着走出大厅，走向停车场，余音挣扎了一下，恨恨的道，“演完了没有！”
　　“没有。”林殊回答，仍然揽着她。
　　“你！！”
　　“上车就好了。”
　　余音发觉他渐渐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移在自己身上，隔着西装，似乎仍能感觉到他异常高热的体温，默默的用手臂回拥了他，轻轻的扶持着。
　　终于上了车，林殊闭着眼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停车场的灯光映的他脸色苍白的吓人，余音不知所措的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林殊不答。
　　余音不知如何是好，觉得应该打个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正在考虑着，听到林殊无力的声音，“你会开车吗？”
　　“不会。”余音觉得愧疚，沉默的看着他。
　　林殊又靠了一会，睁开眼看到余音关怀的望着他，微笑了一下，发动了汽车。
　　余音看着车子开出了停车场，“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你病的很厉害。”
　　“不会撞到的，你放心吧。”林殊回眸向她微笑，那笑容仍然苍白虚弱，却让她莫名的安定了下来，“打电话给齐季，问他在哪里，如果不在公司，请他立刻回公司。”
　　余音不明所以，却仍然照做了，“他在公司。”
　　“那就好。”
　　余音忍住所有的疑问跟林殊回到公司，看到齐季正在吃饭，看到他们进来，抬起头，“落了东西？”
　　“现在出了多少图？”林殊问。
　　“三分之一吧。”
　　“我以为能有二分之一。”
　　“我说晚上能出完嘛，12点以前都是今天晚上。”
　　“泡加班费？”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要快，赶时间。余音来帮忙，我上楼去帮你出几张。”边说边要离开。
　　“什么意思啊？”齐季放下盒饭，有种感觉呼之欲出。
　　林殊挑眉一笑，“做标书啊！”
　　齐季瞪着他足足有半分钟，“你……你是……你是说用这个……做标书？”指着出了一半的图。
　　“不行么？”
　　“哪个标案？”
　　“KL！”
　　“不是要用在马来……”
　　“我又想用在KL了。”
　　“你怎么变来变去的？”
　　“我高兴。”
　　“那套怎么办？”
　　“用在马来西亚。”
　　“可是……”
　　“你似乎操心过度了。”
　　“干嘛不早说？”
　　“我不想。”
　　“你们两个不要再斗嘴了，想等天亮啊？”余音虽是埋怨的口气，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只有白痴才会跟白痴较劲。”林殊说着又要离开。
　　“哎，你好好休息，有小音帮我就行了。”齐季叫住他。
　　“真的能行？”
　　“不行也得行，你要是倒在这儿，我们俩就说不清楚了。”
　　“谢谢。”林珠笑着道谢，“我找点轻松的事做好了。”
　　三个人忙到了凌晨三点才完事，林殊已经没力气说话。
　　秋夜里凉意袭人，车里也象开了冷气一样冰，齐季把林殊安置在后座，自己座上驾驶位，“我原来常常开车去工地，到了林氏就没摸过车。”
　　“你好象在投诉我大材小用。”林殊低笑，车里的寒意令他清醒了些。
　　“我是说撞坏了你的车，我可不管赔，要不然你自己来开。”
　　“随便撞好了，人没事就行。”林殊仍然低低的笑，连眼睛都未睁开。
　　“先送你去医院吧？”
　　“先送余音，然后送我去医院。”
　　“医院在哪？”
　　“随便哪家，打个吊瓶就行。”
　　“不去那家？”
　　“去了我就出不来了，明天的投标会我必须去。”林殊知道他指的哪家医院。
　　齐季当然明白，如果林殊明天不在场，参会的人不可能让他换掉原定的标书，略一思索，“小音，你知道哪里还有外资医院么？”
　　“为什么不找最近的？”
　　齐季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林殊已经睡了，尽量把车开的平缓，“这季节感冒的人多，这个时间去打吊瓶恐怕得座着，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那你怎么办？不睡了？”
　　“所以找家高档医院啊，陪床的估计待遇也差不了。”齐季得意。

　　终于安顿好了一切，齐季靠在林殊床边的沙发里，看着他苍白的脸，微皱的眉，隐忍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轻轻握了他修长的手，低低的道，“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里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扬眸看到林殊清清亮亮的眼，有点狼狈的问，“没睡啊？”
　　“一直睡不着。”
　　“对不起。”
　　“……”
　　“我是......说……邮件……”
　　林殊轻轻扯扯唇角，“哦，这个啊，我一般是先睡一觉再回给你邮件。”
　　“哦？”齐季一愣，“真的？”
　　“我想让你内疚啊，现在得逞了。”
　　齐季想起那天他曾道谢，随即撇撇嘴，“白痴才信。”
　　“你不是？”
　　“你才是！”
　　“我为什么是？”
　　“我说是就是，你就不会第二天再回，或者直接叫我去你办公室？”
　　“不想看你那付嘴脸！”林殊笑着闭上眼睛。
　　“你以为我愿意看你的嘴脸！”
　　“……明天……你把那个......新的电脑包拿走……”林殊开始断断续续。
　　“留给你用吧。”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给你……换了电脑……”
　　“你还是怀疑有人泄露了标案的事？”
　　“……唔……”
　　齐季沉默了一会儿，“不怕是我？”
　　没有等到林殊的回答，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微皱的眉头昭示着他睡的并不安稳，良久良久，齐季才放开他的手，靠回沙发里，看了看药液的余量，想着还要很久时间，于是调了灯的方向，拿出笔记本，翻看那些尚未弄懂的问题。
　　每一页都有林殊的批注，认真而详尽，林殊的字很漂亮，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都让人看了极为舒服。不禁一页页的翻看起来，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幅画，这些天来满脑子都是方案，都把它忘到九霄云外了，心虚的看了一眼睡着的林殊，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翻开那页漫画，在凝注的那一刻，齐季有想落泪的冲动！原来，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东西，林殊早已交付于他――画页上，林殊用漂亮的英文写着，“I S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