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舒云生

1、第 1 章

　　橙黄色的灯光让化妆间显得有点暖意，清明在里面待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出来，拿着手中的测试纸，她对床上的那个人淡淡地说了声：“我想我有了。”床上的人好半天都没有应答她，好像他在思考着什么似的，过了半响，才听他说了句，“你确定吗？”清明低低地回答道；“嗯，我确定。” 那人左手伸过来，握住清明纤细的手，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彼此凝视着，很快他的双眸中有股雾气，湿润了他的眼睛，他转过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清明。”

　　清明记得第一次见到冼念晟的那天是盛夏的最后一周，尽管整个房子的空调开得很低，她还是觉得很热，那种紧张和尴尬让她觉得有种燥热。她已经等了很久，除了给她开门的阿姨，她一直没有看到这个房子的主人出现。虽然在电话里陈先生已经和她谈好条件，说明一切，清明自觉不会再有什么不好意思，因为现在家里需要自己的牺牲，除了这件事，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筹到那么多的钱。来之前陈先生又嘱咐“这件事希望何小姐坦然待之，如果不适，立即放弃。”但是清明知道，无论如何她不会放弃，不会离开，直到她可以拿到那笔钱。

　　楼上的卧室里，冼念晟看着手上的照片，心里暗问：“这会不会是个可笑而可悲方式？”这个女孩会不会惊慌失措，会不会觉得自己卑鄙地用金钱来买断她的幸福？几个来约谈的女子中，只有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她那种淡然的坦率，还有那粒小小的泪痣让他想起曾经的她，虽然那场车祸彻底地毁掉他的身体，可是最让他痛苦的是她的离世。她是在他的怀中停止呼吸的，尽管后来他昏迷了近一个月，可是醒来后的他，记得很清楚她的眼角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是后悔？抑或内疚这个谜永远不得而知，可是自己的心也随着她的离去而破碎。

　　车祸后所有的人都说冼家的继承人成了残废，冼家庞大的家业恐怕后继无人了。可是没人预料到这个残废居然在短短五年里把冼家的产业扩大了70%，每个人都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只是在背后议论他的商业手段，无情的作风以及他残疾。

　　“何小姐，先生在楼上的卧室等你。”那位帮她开门的阿姨带她来到旋转楼梯的后面，原来有部电梯在等着。阿姨和她一起进入电梯，清明明白这是为了这幢宅子的主人方便所需。她也有点好奇这位冼先生到底残疾有多么严重，以至于陈律师一直不愿把照片给她看，只是告诉她冼先生想和她面对面的交谈，见面以后各自选择是否愿意签立合同。下了电梯走廊很长，两边是风格特别却并不张扬的油画，清明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知道里面很多是名家的手笔，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栋房子里看到这么多她曾经仰慕过的作品。

　　他们来到走廊最后的一间房门外，阿姨敲了敲门，里面的人答了一句“进来吧。”声音比较低，但是很温和，清明轻轻地吸了口气，随着阿姨进入了房间。房间很大也很明亮，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样子。他的左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上半身看起来很高大，裁剪精良的黑色西服很适合他的身材，他并不算瘦弱，皮肤有些苍白，可是五官很耐看，尤其是嘴唇，轮廓清晰色淡如水。但是从他的右额到右眼角有条疤痕，虽然不是很长，但却很显眼，这个男人坐在那里安静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清明有些尴尬，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淡淡地说声“张阿姨，你帮何小姐倒杯薄荷茶来。”
　　冼念晟做了个手势让清明坐在他左前方的沙发上，“何小姐，想必你已经考虑清楚了是吗？”清明知道他的意思，那张四十万的支票已经兑现了，估计现在合同也一样准备好了。按照之前的协议，三个月后另外的六十万会转到她的账户上。清明点点头，“我今天就可以搬来了，行李在楼下。”
　　“你确定不会后悔吗？你还没有时间来了解我。在签合同之前，你有没有什么疑问？”冼念晟看了一眼桌上的合同，陈律师已经一式两份分别装订起来，只需要她的签名而已。可是他突然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算趁人之危，虽然此事属于你情我愿，但是毕竟她是在无可奈何下做的决定。
　　“我的确有几个问题想问清楚。”
　　“何小姐，你请说。”
　　“现代医学昌明，冼先生如果只是需要后代的话，何必花这么大一笔钱？”
　　冼念晟犹豫了一下，“我希望对方是我喜欢的类型。”
　　“。。。。。。。”清明的心跳好像加快了半拍。
　　“还有问题吗？”
　　“你确定王智林教授愿意诊治我母亲吗？听说他已经退休了。。。。。。。”
　　“这个你无须担心，他要先给你母亲做一两次诊断，然后就会定下手术时间。”
　　“那么我没有什么问题了，我相信晟辉集团的总裁不会临时变卦，对吧？”清明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准备签名，夕阳的余晖斜照在她的面颊上，小巧紧致的脸庞让人不禁有几分怜惜。
　　签好名字后，她递给冼念晟，抬头看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隐约中竟有两三分的喜悦，清明迎上他的目光，突然发现他的右眼并不自然，没有光泽也好像没有焦点似的，这与他那颇为好看的左眼相差很多。冼念晟发现清明在注意他的眼睛时，他突然有种失落感，这种失落感让他突然有些懊恼，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半点动作，也没说一句话。
　　“对不起”清明尴尬的笑了笑，打破了俩人之间的沉默
　　“看够了吗？”他平淡的问了一声。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他说话时的声音异常低沉，语速很慢。
　　见冼念晟正打量着她，清明低下了头，纤瘦的她看起来好像有点弱不禁风。
　　“嘭嘭嘭”张阿姨端了一杯茶进来，茶香配上薄荷的清香，清明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口渴了。端起茶杯，清明问了一句“真好闻，你不想喝一杯吗？”冼念晟笑了一下，“这茶是特制的，不过我不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