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逗魔导士]光荣的荆棘路》雪黛

16、30-31

　　（30）

　　白光照亮了昏暗的天空。
　　闪电！雷鸣！暴雨！
　　莉娜坐在窗前发愣。
　　她知道自己今晚又会失眠了。心灵深处的歉疚让她不得安宁。自从上次杰洛士匆忙离去，就彻底没了音讯。她挂念他的安危。当然，强大而又精明的他能照顾好他自己，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是，如果他没有欺骗她呢？
　　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她要哭了。
　　如果他当时歇斯底里、破口大骂、哀求或者威胁，她现在感觉大概会好受些。那不祥的平静表情，那陈述绝望时的平静表情……
　　“我曾经下定决心要对他好，可是我食了言。”
　　莉娜忧伤地垂下了眼帘。
　　窗外隐隐涌来阴暗的气息。噢，一个比黑夜更黑暗的生命体！她急忙开窗，探出身去呼唤杰洛士的名字。
　　然而，只有一个面目狰狞的魔族站在院子里。

　　莉娜（警觉）：你是谁？你想干嘛？
　　魔族：兽神官大人忠诚的奴仆安比，向美丽的莉娜•因巴斯小姐致敬。
　　莉娜：美丽？嗯，算你有眼光，有什么事吗？
　　安比：兽神官大人派我送一样东西给莉娜小姐。
　　莉娜：是什么？（轻松起来）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跳跃空间费不了他多少时间吧。

　　安比递上一张折叠着的纸。

　　莉娜：送点珠宝之类才像样嘛，（翻阅）咦，这个，这个……
　　安比（恭恭敬敬）：大人命我带个口信给您，请您把他忘记。这份保证书现在交还给您，销毁抑或丢弃，悉听尊便。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他也即将把您遗忘。他为自己的荒唐行为道歉，并且永远感激您慷慨赐予的甜蜜时光。出于善意他提醒您，露娜•因巴斯小姐，您高贵的姐姐，卓越不凡的赤龙神骑士，可以使用时光逆流魔法，让您的身体恢复原样。就让过去的事，成为您脑中的一段回忆吧，您仍然是清白无暇的少女，再一次道歉，他祝愿您今后能找到理想的归宿。
　　莉娜（叹息）：他还是生我的气了。
　　安比（诧异）：生气？
　　莉娜：告诉他，不是我不想帮他……不，叫他亲自来，分手可以，但我要面对面说个清楚。
　　安比：这不太可能。兽王殿下正打算给他洗脑。
　　莉娜（大吃一惊）：洗脑？
　　安比：兽王殿下宣布，要清洗杰洛士大人对人类不恰当的特殊感情，为他净化意识体。
　　莉娜（平静）：杰拉丝什么时候动手？
　　安比：殿下还没决定。精神体会自发排斥触动意识体的能量，即使意识体主动要求接受也无济于事。兽王殿下必须强力破坏杰洛士大人的精神体，这非常消耗能量，而魔界目前正处在战争阶段，兽王殿下有必要保存实力。
　　莉娜：杰利派你来安排后事？时光逆流魔法……亏他想得出来。

　　她垂下眼帘，凝视保证书。
　　第一条：永远听莉娜的话。
　　第二条：莉娜的意见永远正确。
　　第三条：永远无条件服从莉娜的指示。
　　她的字迹被接连不断的水滴打湿，逐渐模糊，朦胧，再也无法辨认。
　　永远一词，毕竟不能用得这么随便。

　　安比：莉娜小姐，您哭了？

　　莉娜仰起头。
　　小小的面孔一片濡湿。

　　莉娜：不，这是雨。
　　安比：卑职告辞了。
　　莉娜：等一下。
　　安比：嗯？您还有什么吩咐？
　　莉娜（坚定）：带我去群狼之岛。

　　安比闭目。
　　下一刻，他再次施礼。

　　安比：请允许我为您转移空间。

　　群狼之岛的大殿。
　　莉娜一眼看见杰洛士坐在地上，姿态相当奇特。
　　一位身材高挑的美艳女性轻轻鼓掌，欢迎莉娜•因巴斯大驾光临。
　　这就是杰拉丝？
　　杰洛士的外表并不憔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脸上失去了笑容。
　　莉娜松一口气。他看起来情形不坏。接着她又产生深深的忧虑，魔族的外表靠精神支撑，脸色发青、呼吸急促、汗如雨下或者诸如此类的反应，都需要耗费精神能量。他不会是糟到了顾不上外形的地步吧。
　　她勇敢地走过去，拥抱他的身体。
　　一个强烈的震动，仿佛一声凄厉的惨叫。
　　杰洛士的本体出现在她怀里。

　　莉娜：啊，怎么回事？
　　兽王：一个有趣的小法术而已。

　　杰拉丝凑近他，嘴里念叨着什么。
　　兽神官的人形再次汇聚起来。

　　莉娜：你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兽王：他中了无限度扩大正面精神攻击创伤的魔法。（优雅地一笑）莉娜桑，你对他的关切，正在剧烈地折磨他哦。

　　莉娜慌忙撒手。
　　杰洛士死气沉沉倒在地上。

　　兽王：撒手有什么用？除非你能停止你的正面情感。
　　莉娜（沉着）：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兽王：我折磨了他七天，呵呵，再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既然他要派遣部下去请你，何不成全他呢？我肯定你的到来，会让局面变得越来越有趣的。小家伙玩的鬼花样，怎会逃出我的掌心？
　　莉娜（战栗）：七、七天。

　　杰拉丝朝他的小腹重重踢了一脚。

　　兽王：你有疑问？
　　莉娜：不要污辱他！
　　兽王：我有权随时污辱我的奴隶，只要我高兴。
　　莉娜：你，你……
　　兽王：莉娜桑在场参观，我很荣幸，那么，现在一切做个了结吧。
　　杰洛士（呜咽）：莉娜，怜悯我。
　　兽王：她不信任你，毕竟这可能是一个苦肉计。（微笑）可怜的杰利宝贝，你偷偷派人把她诱来，你还幻想她会为你动用重破斩。我不打算干扰你的计划，我要让你亲眼看看她怎样绝情怎样无动于衷！

　　激将法？苦肉计？
　　“我要镇静！我不能莽撞。我得想想清楚！”莉娜心乱如麻。
　　杰拉丝俯下头，嘴唇在她的神官颈上轻轻一触。

　　莉娜（脸涨得通红）：你，你要干什么？
　　兽王（沉思）：现在的形体不太合适。

　　她的身躯冒出黑色的雾气。
　　雾气散尽，莉娜面前站着一头巨兽。
　　她抓起她的神官，张大嘴，露出利齿，一口咬住他的大半截脖子。即便是莉娜微弱的人类精神体，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杰洛士的痛苦和恐惧。
　　人类语言难以形容的精神创伤。重创。
　　那些她眷恋地亲吻过的地方……

　　兽王（心满意足地呢喃）：杰利宝贝，我的心肝儿，你一向喜欢折磨你的对手，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们哭嚎求饶，让他们在备受折磨的痛苦和恐惧中灭亡。这是你继承了我的秉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不会痛痛快快吃掉你的，我要一小口一小口把你啃光，在你的女人面前，慢慢地，慢慢地，折磨你摧残你，品尝你无比美味的痛苦，吸收莉娜•因巴斯的悲伤愤怒，一小口一小口吞噬你的生命体。兽王杰拉丝即将成为魔界第一的恶魔，成为全魔界唯一的统治者。

　　杰洛士脸上没有恐惧，他面无表情。
　　这让莉娜回忆起那个混乱的清晨，他的神色也是这样。他的眼睛半开半闭，迷惘地望着遥远的一点。好像被折磨的不是他本人。也许他已经麻木了。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人类用神经传递痛苦，时间长了神经系统就会麻木。魔族是精神体，无论如何也不会麻木哦。”杰拉丝咕咕直笑。
　　莉娜决定做点什么，尝试着阻止这个可怕的恶魔。
　　哪怕中断片刻也好啊。
　　“恶梦之王的碎片，解放世界的戒令……”

　　兽王：哦，莉娜桑，你要使用神灭斩吗？

　　“冰冻的黑色虚无之刃……”

　　兽王（微笑）：杰利宝贝，叫她停止。
　　杰洛士：莉娜，停下来。
　　兽王：我希望你说得更迫切一点。
　　杰洛士：看在我的面上，莉娜，求你了，快停下。

　　他完全被控制了。看来奴隶的生活确实悲惨。以前杰洛士的待遇不错，但纯粹是因为他的主子乐意。难怪他不惜一切代价要自由。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用了重破斩以后，被ＬＯＮ样附身的莉娜会不会愿意为他运用光灵石。ＬＯＮ样的意识，可能选择杀死他，就像杀死菲不里佐一样；也可能兴之所至想毁灭世界；还有更多的可能无从猜测。他得赌一下运气。
　　“与我的力量我的身体結合……”
　　杰洛士已经不能自主，他不知道他该要什么。
　　莉娜替他决定袭击兽王。

　　杰洛士：莉娜，住手。
　　兽王：有意思，杰利，我命令你……

　　“一起迈向毁灭之程，连众神的魂魄都被击溃！”
　　莉娜读完漫长的咒语。她吃力地操纵着手中庞大的剑，向兽王砍去。
　　杰洛士瞬间移动到兽王身前。
　　无情的利刃，几乎将他劈为两半。
　　他的躯壳之下黑色的气流打着卷，形成了狂躁不安的漩涡。

　　莉娜：为什么？为什么？
　　兽王：奴隶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现出本体）我等待这一刻等待很久了，莉娜桑，谢谢你的配合哟。

　　杰拉丝飞速扑入兽神官体内。
　　一时之间，莉娜无法了解这是怎么回事。
　　“莉娜，永别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脑中说道。她辨认出了熟悉的轻佻味儿。
　　初次见面时轻薄的飞吻，心慌慌的少女，用暴力掩饰着的羞涩，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几乎称得上美好的东西。
　　这道别中没有蕴含多少痛苦，也没有荡气回肠的感觉，平静得就像一句早安问候。

　　（31）

　　黑色的利刃终于消逝了。
　　莉娜疲倦地坐倒在地。
　　两个恶魔的身体分开了。杰拉丝恢复了人形。她搂着她的神官。她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直到它们重新整整齐齐。

　　兽王：可怜的宝贝，你受苦了。（吻着他的额头）不过现在好了，没事了，你的创造者为你清洗了你对愚蠢的人产生的感情，你再也不会为这种傻事烦恼啦，（抚摸他的脸颊）那个混账老魔头，打伤了你，破坏了你的意识体，把争取自由的念头塞在你意识里，妄想藉此策反你打击我的势力，他不会得逞的。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杰利，我永远会照顾你。你的魔力太强大了，超过一个神官的极限，接近于魔王的雏形，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我不得不为你解决这个难题。哦，我并不是真的舍得吃掉你，只是帮你去掉不应该拥有的力量罢了。你被我吓坏了，是吧？你这坏小孩，是应该好好教训了，以后记得不许再犯错。
　　莉娜（平静）：你本来就打算利用神灭斩的力量给杰洛士洗脑？
　　兽王（微笑）：群狼之岛岂是人类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
　　莉娜：现在，你要杀掉我吗？
　　兽王：哦，不，我正忙着呢。
　　莉娜：我可以走了？
　　兽王：我的神官，跟客人打声招呼。
　　杰洛士（彬彬有礼）：莉娜桑，拜拜。

　　莉娜转身，慢慢向门外走去。
　　她不知道回家的路。她也不想回家。太可笑了。她的神灭斩，劈开了杰洛士的精神体。然后，他把她忘了。
　　“假如那是一个骗局，那么就让我当一次傻瓜吧。”
　　她无声地诵读着重破斩的咒语。
　　比黑暗还要漆黑者，比夜晚还要深沉者，在混沌之海中您伟大的存在，金色的黑暗之王啊，我在这里向您请愿，我在这里向您起誓，对于阻挡在我前方的所有愚蠢之物，集合你我之力，赐予他们平等的毁灭吧！
　　重！破！斩！
　　“亲爱的，只要你想，你就能进来。”
　　“进来，到我的体内来。”
　　“啊，它是我的意识体，包含着我对莉娜全部的记忆和情感哦。”
　　扑过去，她向他扑过去，扑入那片黑色的虚无。
　　金色的能量弥漫，不是攻击，不是毁灭，是净化。金色祥和地包围了黑色。把光灵石送过去，那点紫色的微光正在黑暗的最深处……
　　在ＬＯＮ样的意识控制她之前，把光灵石送过去，让他自由，即使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一个骗局，也在所不惜。

　　兽王：臭丫头，你竟然偷偷地念了咒语？

　　莉娜退出了杰洛士的精神体。
　　她发现自己仍然拥有自己的意识。
　　ＬＯＮ样的精神能量源源不绝，在她手上流动。
　　而她，莉娜•因巴斯，清醒。
　　她可以随心所欲操纵混沌的力量。
　　她狂喜地放声大笑：“ＬＯＮ样啊！难道这才是完整的重破斩？”
　　原来光灵石不但会让魔族拥有完整的自主意识，也会让一切生命体（包括人类）拥有完整的自主意识。

　　兽王（喃喃自语）：魔族的末日，即将降临了吗？（吼叫）杰洛士，你这个超级大白痴，为什么把光灵石交给莉娜•因巴斯保管？
　　杰洛士：卑职并不知道它有这种作用。
　　兽王：好吧，算了，既然连我也不知道，（擦汗）我还以为它已经没用了，还觉得你的计划相当可笑呢。
　　杰洛士（黑线）：别提我那个一塌糊涂的计划了。
　　莉娜：兽王，我要把杰利带走。
　　兽王：我有反对的权利吗？
　　莉娜（狞笑）：我的耐心很有限。
　　杰洛士（甜笑）：呀，我想说一下我的想法。
　　两位女士（异口同声）：没你插嘴的份儿，去，一边去！
　　杰洛士（黑线）：这就是我的自由……生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