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当BOSS来到新手村》麻辣冰糖

28、千年的你和我

　　“没想到还有人活了下来，你应该很饿了吧，这个给你。”

　　战乱席卷之后留下一地废墟和遍野的死尸，夜晚的黑暗里弥漫着死亡你气息，这种可怖的场面下竟有一个小男孩在死人堆上站着，他脸上没有表情，沾着血污，淡淡看着这一切，以及面前这个背着剑的少年。

　　那个少年塞给了他一个馒头，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馒头对失去所有亲人依靠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他没有感谢那个少年，也没有拒绝，眼神似乎总望在虚无处，冷淡的表情波澜不惊，对这世间的生死兴衰，都已经没有了兴趣。

　　渡魂多次，欧阳少恭仍然记得那个少年，许心里有一丝感激，他没有想去报答或是怀念什么，但见到闻名遐迩的剑仙紫胤时，他还是很快认出了对方。

　　即便和那个已经被自己快忘了的影子完全不同，欧阳少恭仍然能认出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感觉，当时在战乱后碰到自己的少年剑客，落魄得不像话，哪有一点现在风光无限的样子，大概穷得只剩那个馒头了，连剑鞘也锈迹斑斑。

　　在欧阳少恭想叫住这位剑仙多问问几句话的时候，没想到紫胤在之前开口了：“丹芷长老，很像贫道一位故人。”

　　“故人？”

　　欧阳少恭只是礼貌的笑了笑，他们的确见过，不过紫胤不可能记得，那可能都是他几世之前的事了，这一世紫胤才成了仙，怎会记得前世。

　　“是一个缘分短浅的故人，但他对贫道的影响很深，叫他老师更为合适，贫道心里一直这么称呼，但再也没见过他。”

　　听他一口一个贫道的自称，不知怎么的欧阳少恭很不喜欢，皱起了眉头，但他多年的习惯让他仍然保持着疏离又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很少说出心里话，此刻却好像有种难以言明的熟悉感一闪而过，为此忍不住说了什么。

　　“我讨厌听你贫道贫道的自称，而且我自己也不喜欢自称在下，不过我这个大人要应酬，你只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不行，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这么自称。”

　　“就因为我小就不行？可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年少的慕容紫英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为自己辩驳，他向来是个有些老气横秋的少年人，然而在那个喝着酒醉醺醺的白衣人面前，如此的认真也带着股孩子气。

　　“你好烦，这么不想听我的，那我明天就走算了！”

　　白衣人似乎已经喝醉了，呵斥一句够，大袖扫开桌子上的酒碗酒壶，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白衣人的容貌，至今紫胤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很俊美，有谪仙般的风姿，因为身边每个人都称赞过，所以他的印象很深刻，比这更让他记得清晰的是，白衣人常常倚靠在很随意的地方端着浅口的小碗喝酒，脾气论得上阴晴不定，看起来很温柔，有时候又暴躁而冷酷。

　　如何遇到的他，紫胤也不记得了，他们相处那段时间里，紫胤从他那里所学的一切都非常理可解释，回忆起来就像是个虚无缥缈根本不存在的人，但紫胤清楚记得他离开时的情形。

　　就在那个“明天”。

　　他趴在桌上睡了一晚，醒酒之后，打开屋子的门，外面是雪白的世界，风雪覆盖了天地，冷风贯穿屋子，睡着的慕容紫英也醒了过来，看他站在门口。

　　“嗯……我要走了，这路看起来真不好走。”几乎融入雪白的白衣人叹了口气。

　　原来他说的不是醉话，他说了什么都清楚记得。

　　“为什么？我以后也不打算在你面前那么自称了。”慕容紫英有些着急，直到之后的很久他都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为什么，想走就走了。”

　　“那……还回来吗？”

　　白衣人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这样一个俗人的姿态在他身上却没有一点生活的气息，仿佛一个虚幻的游魂。

　　慕容紫英本想问他能不能留下点什么，比如信物，或者一个能等待的地方，他不是能说出那种话的人，在看着白色走入风雪消失不见时，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对这个人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少年时的慕容紫英一直以为自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其实也就是个比较正经的小孩子，紫胤忘了是什么时候突然明白，那个白衣人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让他牵挂，所以也没有任何事需要他做，拿自己醉酒的一句话都可以当成一个目标去完成。

　　他们在彼此的过去里留下过一抹痕迹，唯独自己全都忘记了。

　　紫胤对那个称为老师的白衣人只是提了一句，就不再说什么，丹芷长老温文尔雅，从不愤怒，更不会暴躁，紫胤透过那双温柔淡漠的眼睛，看到了同样的炙热混乱。

　　这一次的拜访，他们就说了那么几句话而已。

　　“你说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欧阳少恭向左边侧弯下腰，看着踩着凳子往墙上挂画的修长身形，视线落到古画的顶边：“或许很早就见过了，只不过可能我们都忘了……再往右边点。”

　　这幅画有近一千年的历史，是欧阳少恭亲手所画的花鸟，偶然在古董市场淘回来的，奇妙的缘分。

　　他们活了很久，从来到人间算起，欧阳少恭其实都有快四千岁了，而紫胤这个剑仙也活了一千多年，世间不再有神明，剑仙也无用武之地。

　　紫胤习惯了短发，把那副不怎么值钱的宋代花鸟图挂到对方满意的位置，从凳子上下来，看着戴了一副眼镜的欧阳少恭，用现在的言语去形容，大概可以叫斯文帅气。

　　“有没有见过都不重要了，我们现在都住同一间房子，以后很长时间应该都不会分开。”

　　“很长时间？”

　　欧阳少恭养成了新的习惯，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就和他的微笑一样文雅：“我经历了这个地方几乎所有的历史，对时间的概念早就和人类不同了，你也和我没有分别了吧。”

　　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铃声，已经听习惯了这种声音，紫胤依然每次都忍不住有些感慨，世界的变化在一百年之内就可以翻天覆地，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根本无法相信。

　　接电话的欧阳少恭语气不悦，措辞却还是很有礼貌：“实在提供不了什么帮助，还是请找别人。”

　　等到他挂断电话，紫胤问：“又是他们？”

　　“嗯……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在这么和平的年代偏偏会想起我这个被削了神籍的人。”

　　他们，青灯行者，以前民间会俗称鬼差的地府执行人员，将死者的亡灵引向黄泉，每次一战乱，欧阳少恭都会认识许多在人间行走的青灯行者，他们知道世间有一个被贬下凡间的不死之神，敬而远之。在这个不相信神鬼存在的时代，连他们似乎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竟然有天大的胆子敢让欧阳少恭帮忙。

　　可能有那么一天，青灯行者也会来引渡他们历经千年的魂魄。

　　欧阳少恭没有真正的朋友，如今他会把紫胤当做自己的朋友，这个活了一千年，越来越不冰冷，也越来越不成熟的剑仙，欧阳少恭很羡慕他，长久的生命，却不像他曾经一样要痛苦渡魂，还有他的陪伴，无论是作为敌人，朋友，知音，还是情人。

　　或许还有老师？

　　“老师！”

　　欧阳少恭晃过神，听到背后的声音，猛然转过身，面前的人是他课上的学生，但他记不起名字。

　　现在他真的是大学老师，每天有成百上千的人称呼他老师，这个称呼有时候会让他想起紫胤很久以前提到的那个人，紫胤说的不多，却看得出来对那个人有种追寻的意念，对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有些人就是越想去追。

　　这所学校外的街道他走过很多遍，甚至有近百年之久，从饿殍遍地，逐渐变得安宁，变成现在的繁华街市。

　　黄昏时分，深处的小街道没有人烟，紫胤坐在寂静路边的长椅上，欧阳少恭靠着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光线好像就要消失。

　　“我是不是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不能，我还需要你。”紫胤握住他的手，他经常说这句话，大多时候都只是在犯困而已，但每次听见紫胤还是有一丝恐惧，恐惧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自己将面对的无尽孤独。

　　“以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散了，连魂魄都化为了虚无，青灯行者都不会来接我。”

　　“我们不适合想以后，应该想想以前。”紫胤不愿听他说下去，又立刻说道，“你真的会对我这样的人心动？”

　　“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样啊？”

　　欧阳少恭懒洋洋的拉长了声音，坐直了身体，仰头望向天空，思绪真的被引到了很久以前。

　　紫胤是什么样的人？

　　在欧阳少恭再一次失去了躯壳，化为无处可依的仙灵，去寻找下一具身体时，青灯行者都不敢阻拦，紫胤却忽然找到他，说想和他谈谈。

　　欧阳少恭厌烦听他这种人说话，他一开口不是苍生大道，就是正邪大义，但他这回一开口把欧阳吓了一跳。

　　“老师？”

　　为什么这么称呼，欧阳少恭一直不太明白，自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开始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