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以一颗观月的心》袖里糖

2、第2章

　　外面鞭炮声声，锣鼓喧天。
　　张起灵坐于危墙之上，看起来有些懵懂。
　　印象里，这种场景，他曾见过的，是在张家本家时候的事情吗？过年过节，似乎也庆祝过，但他记不清了。

　　有太多的事情他记不清了，例如吴老狗刚才说起的名字……
　　吴邪……
　　为什么，他听到那个名字，心里会有如此不同凡响的悸动呢？上一次因为什么事情有这么不平静的时刻，他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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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有过吗？

　　吴邪……
　　张起灵隐约感觉自己人生中某一个重要部分，被生生割裂了。
　　他认为自己应该记得这个名字，应该记得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的，但是除了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还有谁叫这个名字呢？

　　孩子的啼哭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张起灵的思绪。
　　张起灵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安安静静地坐在墙边。
　　他看着一个中年女子抱着孩子，一边小声哄着一边往里面走。

　　行进了某一间房，孩子的哭声被门板隔住了，没过多久，孩子被独自一个留在房间里，张起灵从墙上下来，悄无声息潜了进去。
　　外面太吵，人多，小孩子敏锐的感知能力察觉到了这是个危险的世界，所以哭闹。
　　张起灵记性不好，又因为种种原因，其实不是很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不过他也不会考虑自己幼时是否会跟眼前这个普通孩子一样哭闹，这种思考没有任何意义。

　　“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不大，但孩子马上又哭了起来，他有一瞬间的无措，仿佛经历过这样的瞬间。
　　但很快，他意识到，眼前只是个孩子，没有任何危险性，他是在一个无害的婴孩身边，不是随时可能会丢了性命的墓底。

　　“吴邪。”
　　他细细品着这两个字。
　　这是眼前这孩子的名字，但他仿若已经唤过千遍万遍一般熟识。

　　为什么呢？
　　张起灵明白自己的生命相比较其他大多数人来说很长，而在这漫长的生命里，他又有很多个想要问“为什么”的时刻，眼下理应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次，可是他却蓦地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道不大，力量却十分震撼。

　　张起灵的大脑里有许许多多记不清的时刻，有意义的，或者没有意义的。
　　想不起来的都没有意义，他曾经这样告诉过自己。
　　但这次似乎不一样，那股微不足道的力量，带来的更多是他对自身和眼前这孩子的困惑，他总觉得，即便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证据显示，但他跟这孩子，是有联系的。

　　张起灵没有像之前的女人一样哄孩子，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这孩子的身边，沉默地看着他，听着他哭闹。
　　他好像不怕婴孩的啼哭会引来其他人，这孩子自然更不害怕。
　　但他没多久，就不哭了。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这孩子，这孩子也睁着圆亮的眼睛看着张起灵。
　　大人的眼中是迷茫和冷静自持，而孩子的眼中，是好奇和天真无邪。
　　“吴邪？”

　　张起灵轻声开口，又唤了一遍。
　　这次这孩子没有哭，还是盯着他看，目不转睛的，骤然抿出一个笑来。
　　张起灵轻轻眨了眨眼，婴孩也看着他眨了眨眼。

　　这是鲜活的生命，张起灵回想到之前吴老狗抱着这孩子的样子，台下高朋满座，声声叫好，都是为了这个孩子，这样大的排场，这么多的欢声笑语，都是为了他。
　　这孩子跟自己，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很少去探究别人做某件事的意义，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明白别人为何要做某些事，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吴老狗对他说的那番话，给这孩子起的名字，都是冲着他来的。
　　张起灵明白，吴家打定了主意不可能跟他合作，也不会再牵涉进九门的事情里。
　　但是脱离，哪儿那么容易。

　　吴老狗这番作为，乍一看像胁迫，但仔细斟酌，分明就是退避三舍，请他放吴家一马。
　　张起灵纵然记性不好，但在这有限的记忆里，他知道这种事情，自己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吴老狗在怕，他能感觉到，吴老狗害怕他不愿意就此离开，害怕他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情说出什么话。

　　张起灵想要离开了，去下一个地方，虽然眼下还没有目标。
　　他这次，隐隐觉得和之前的情况都不一样，他忘记的东西太多了，记得的又很杂乱。
　　吴老狗说他不可能在这里，那他应该在哪里呢？

　　忘记的越多，要重走的路就越多。
　　他好像在某一刻自嘲过，自己的人生就是这些东西堆砌起来的。
　　张起灵的目光重新放到眼前这个婴孩身上，呱呱坠落的新生命，完全面临着全新的选择，走的每一步，都能随心所欲。

　　自己要离开了，而他会留在这里，在这宅子里一年一年长大。
　　十岁，二十岁，三十岁……
　　安稳平安或者精彩绝伦的人生，前者后者，或许更多其他的可能性，由着他去选。

　　这孩子跟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张起灵缓缓抬起手来，两根纤长的手指稳稳落在孩子的眼前，他自己顿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的手，被几根肉乎乎的小指头握住了。

　　孩子力气很小，他完全可以当即抽走手指，但鬼使神差地，他没有这么做。
　　有不同寻常的热源从孩子的手心传到他的指尖，张起灵怔了零点几秒，迅速抽离，还是晚了。
　　这地方不对劲，有古怪！

　　张起灵先看向那孩子，并无异样，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自己之前的动作似乎也没怎么惹到他。
　　那孩子傻乎乎的，还在笑。
　　继而，房子里多出了一些东西，白色的蝴蝶翩翩飞起，张起灵看向自己的指尖，发现从他的指尖，飞出了一大片白色的蝴蝶。

　　他条件反射去摸自己的刀，背上空无一物。
　　不可能！
　　他不会离开他的刀。

　　是从一开始就不在他身上了吗？
　　那这个“一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张起灵罕见地有些慌乱，很少会像现在一样，眼下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外。

　　他本来以为那些蝴蝶有毒，会置人于死地，但恍然间，他被蝴蝶，带离了原本的房间。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本懵懂好奇地看着他的孩子不见了。
　　“小哥，你到哪儿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张起灵微微抬头，眼前出现了一个白净的年轻人，那人分明在看着他。
　　“吴邪……”
　　他轻启唇舌，下意识一般就吐出这两个字来。

　　那人没有给他回应，又好像不是在看他，是看向了更远的地方，那人根本看不见他。
　　“你为什么要混进那青铜门里去？”
　　“你在后面看到了什么？”
　　“什么是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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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翻飞，一片混乱之中，张起灵什么也抓不住。
　　但也因为这片混乱，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除了眼前的画面，他的大脑里，也出现了许多之前没有的记忆。
　　都是被朦胧遮盖住的东西，因为这些画面和声音，一层又一层地，被陡然揭开了。

　　那人是吴邪！
　　吴老狗说得对，他不该在这里……
　　1977年，他应该在格尔木疗养院，在一次又一次的追寻里，他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记忆会出错，但时间不会。
　　所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带着已经认识成年吴邪的记忆，回到了他刚出生的时候。

　　眼前的一切流转并没有因为他找回了自己的记忆而停下来。
　　“我给的密码是错的……他们信我，他们一定认为没问题的……”
　　“已经和他们失去了联系，吴邪，你……”
　　“别骗自己了，里面肯定是出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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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缓步上前，画面即在眼前，一切却遥不可及。
　　这不是他记忆里的东西，按照所有线索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那是他跟胖子收到错误的密码以后，吴邪那边发生的事。
　　是的，这才是他记忆中的时间线，在他的记忆里，他跟胖子，还有霍仙姑一众进了张家古楼。

　　那些蝴蝶，可以情景重现？
　　不对，不是情景重现。
　　画面还在变化，他背着简单的行囊，吴邪固执地跟在他身边，嘴里叨叨个没完。

　　“这个世界上好玩的地方多的是，你要去的地方多冷啊，小哥，你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也未必什么都见过吧，不想去见见吗？”
　　“反正照你所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顶着这张脸来这世上走一遭，就落得这么个下场，我都替你亏得慌。”
　　“杭州不错的，你没有完整地感受过那里的四季变换吧，或者你不喜欢杭州？那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呢？胖子肯定也愿意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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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看到了自己，吴邪就在他身边，以为他要寻死。
　　一路不停地说了那么多的话，他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回应。
　　也没有告诉吴邪，自己并不是去寻死，而是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