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拔刺》叶温初寒

13、同住（一）

　　陆建深给许素梅倒上茶水，随口问道：“结果出来了吗？”

　　许今依好奇地听着。

　　许素梅看他一眼，摇摇头，又看向女儿，解释道：“学校组织了一个优质课评比大赛，你陆叔叔想问问结果怎么样。”

　　“对对。”陆建深慌忙转移了话题，拿出一个小盒子，“依依，以后我们是一家人，这是陆叔叔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许今依看向许素梅。

　　许素梅笑笑：“你陆叔叔的心意，打开看看吧。”

　　拆开包装，是一部智能手机。

　　许今依有些惊讶，这个时候智能手机还不普及，人们大多用的是翻盖。这个手机太贵重，许今依不敢收，连许素梅都皱了皱眉。

　　“怎么买个这么贵的？”

　　陆建深倒是觉得无所谓：“这个手机屏幕大，而且内存多，用起来很方便的。依依找个时间去选个电话号码。”

　　买都买了，许素梅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嘱咐她：“高三了，有了手机也别老玩，要学会抵制诱惑。”

　　许今依点点头，小心地把手机放在书包里：“谢谢陆叔叔。”

　　陆建深和蔼地笑笑，依依又懂事又乖巧，比他家那个臭小子可爱多了。

　　吃完饭，陆建深打算带许素梅去看电影，他让司机把许今依送回别墅。

　　霓虹灯璀璨，许今依安静地靠在车窗上，看着外边的世界。

　　她可以很快接受陆建深，甚至把他当爸爸，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陆樊不同，他不认她们，那般抵触，因为他的家没了。

　　他一定讨厌死她了。

　　可是两个家庭组合，她避不开陆樊，早晚要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同他接触。

　　想到这，她又有些忐忑。

　　他们该怎么相处呢？

　　*

　　王嫂是陆家的老佣人，但平时不在别墅住。今天他们一家人去外面庆祝，陆建深就让王嫂提前下班了。

　　陆樊背后的衣服被汗水染了深印子，又被风吹干了。

　　他坐车回了别墅，洗了个澡，然后躺在沙发上点了个外卖。

　　他看见陆建深给他发的信息，然后顺手删了。

　　他并不知道许素梅和许今依已经住进了别墅。

　　车停在花园，许今依朝司机龚叔道了谢。路灯柔和，树的影子映在地上，许今依抱着书包跑到门囗。

　　陆建深把备用钥匙给了她，但她不知道王嫂晚上会不在别墅里，出于礼貌，她按了门铃。

　　然后，愣住。

　　陆樊刚洗了澡，上衣没穿。他粗枝大条，以为是外卖，连门眼都没看就直接开门了。月光洒了一地，他瞳孔一缩，还在用毛巾擦头的手顿住。

　　妈的，这叫什么事！

　　他猛得把门关上，脸色差得要命。许今依怔忡片刻，在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红着耳朵背过身去。

　　“对不起。”

　　她小声说了一声，看着手心里的钥匙烫手极了。她没有勇气用钥匙开门，也知道，陆樊不会再过来给她开门了。

　　晚风很凉，花园里的空气更加清香。许今依抱着书包坐在不远处的石墩子上，拼命摇头几下，想把刚刚不该看到的赶紧忘掉。

　　她有些慌，也有些怕，恨不得自己把眼睛抠掉，把脑子清空。

　　墙角的小猫咪探出一个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陆樊几乎同手同脚回了房间，把毛巾往洗手间一扔，然后开始往身上套T恤。

　　一想到刚刚那一幕，他又悔又气，恨不得把脸、脖子、胳膊全捂起来。

　　他肠子都悔青了，坐在落地窗前，他伸手掏烟，想让自己冷静冷漠。

　　最后，他对着沙袋猛打几下出气。

　　门突然被拉开，门口站着依然窘迫的许今依。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手上挂着个外卖袋子。

　　“你，你的外卖。”

　　陆樊一动不动，听她说完，然后转身。

　　许今依抿抿唇，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最怕与陆樊相处，结果第一天就让她给撞上了，真是倒霉！

　　“还不进来。”陆樊突然回头，语气不善，“外卖凉了你负责吗？”

　　他心不平气不顺，面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许今依点点头，进门换鞋，然后帮他把外卖放到餐厅的桌子上。

　　陆樊点的鱼，有些腥，而且有些凉了。

　　他只扒开看了一眼，眉头拧成疙瘩。

　　许今依有些愧疚。

　　“要不，我给你煮碗面吧？”

　　陆樊没好气：“滚。”

　　他手一提用力一甩，外卖“咣当”一声直接飞到了垃圾桶里。

　　他站起来，回了房间。

　　许今依默默叹了一口气。

　　陆樊晚上没吃，胃里翻滚的难受，但他心里更难受。

　　别墅很大，但“家”这个字，对他来说却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陆建深跟他说樊雁早就有了新家庭，他不信，打电话过去，手机号码早就变成空号了。

　　他被抛弃，被放逐，无人管束，现在又被两个“不速之客”“鸠”占“鹊”巢。

　　门轻轻被敲响。

　　许今依站在外面，端着一碗面条。她看着陆樊进了这个房间，也记得陆樊没有吃晚饭。

　　“我煮了面条。”

　　她的声音细细绵绵的，还夹杂着几分无措，陆樊听见就心乱，手臂上青筋鼓鼓。

　　谁他妈要吃你煮的面条！

　　许今依等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叹了口气，找来一个椅子，把面条放在上面。

　　“陆樊，晚上不吃饭胃会难受的。”

　　她回了自己房间。

　　陆樊躺在床上咬牙，谁吃谁孙子！

　　可笑，他陆樊孑然一身，需要她管胃会不会难受。

　　手机来了几条消息，范思淮他们叫他去小金城喝酒。他们家里管得严，也只有在假期可以小放肆一把。

　　陆樊有些疲劳，但最重要的还是肚子饿。

　　他走出来，看都没看那碗冷掉的面条。

　　许今依听到动静，知道陆樊出去了。她垂眸看看已经坨掉的面条，把它放到冰箱里。

　　他不领她的好意，也不会接受她。

　　她是他生命里永远的外来者，住了他的房子，也抢走了他的亲情。

　　她有些难过，摸摸刺猬玩偶的头，轻声叹息：“小刺猬，对不起啊。”

　　小刺猬不会说话，只会永远咧着嘴朝她笑。

　　*

　　陆樊到小金城，给自己点了杯酒，又加了一份小点心。

　　今天张肃歇班，调酒师是一个初中辍学的小子，叫秦述。他认识陆樊，一口一个陆哥叫得亲热。

　　陆樊冷漠地点点头，去找范思淮他们。

　　因为包间里香水味重，他们习惯在外边的沙发上边喝边聊。有时几个美女过来熟络，他们也陪着喝上几杯。

　　但陆樊除外，他永远拒女人于千里之外。

　　李沐康看见陆樊点的小点心，不像他平时的风格：“陆哥怎么了？晚上没吃饭吗？”

　　陆樊拿起一个吃了，然后皱皱眉。

　　甜得齁嗓子。

　　几个人确定了。

　　葛荇提议：“咱们去撸串啊。”

　　这个点外面的烧烤摊正热闹，几串烧烤，一扎啤酒，小风一吹，心里也舒坦。

　　陆樊没有意见，小点心一扔，去前台结账。

　　他们家里都有钱，但富得接地气。范思淮找了四个塑料凳子，他们围坐一桌，喝个痛快。

　　陆樊酒量好，喝啤酒喝不醉。倒是李沐康，一会儿就红了半张脸。

　　他喝醉了话就多，不停拽着陆樊的袖子：“陆哥，我好喜欢她啊，可是我不敢。”

　　他说的含含糊糊，陆樊木着一张脸把他的手拍下去。

　　男人为女人哭得稀里哗啦，没志气。

　　范思淮替他解释：“康子喜欢上了一个十一班的姑娘，叫杜灵，挺好看的，本来今天打算表白的，结果到了现场怂了，没表白成……”

　　陆樊在这种事情上也说不出什么。

　　“那姑娘单身不？”

　　李沐康点点头。

　　“那就追呗。”哭有什么用？

　　李沐康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她很漂亮，应该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葛荇笑着把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上：“康子，妄自菲薄了啊。”

　　他们虽然长相不出众，但家庭条件好，品行也说的过去，还是有一定魅力的。

　　“对，明天兄弟们陪你，给你打气。”范思淮捏了捏啤酒瓶，“不过，陆哥不能去。”

　　陆樊有一瞬间的难过，表面不显：“怎么？”

　　葛荇拍着大腿，显然是get到了：“就冲陆哥这颜值，去了肯定会砸场子。”

　　李沐康已经不哭了，他眨眨眼，看向范思淮：“你也别去了。”

　　葛荇反应了一下，气愤拍桌：“什么意思，合着就我丑呗。”

　　李沐康实诚地点点头：“嘘，丑就不要说出来，伤面子的。”

　　葛荇：……

　　第二天就要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许今依不可能跟陆樊一起来，事实上，他比她来得更早。

　　李沐康买了一大袋子零食和一束玫瑰花，偷偷带进来，然后约杜灵去操场。

　　学校查早恋很严，当众表白也是一个极需勇气的事。

　　这个时间学校里人不多，杜灵看着玫瑰花，有些无奈，但还是高兴的：“这么大一束，我藏哪里，肯定会被查到啊。”

　　李沐康窘了窘，立刻认错：“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到。”

　　杜灵翘翘嘴角：“那就请你一会儿处理了吧。”

　　李沐康挠挠头：“所以，你……”你答应了吗？

　　杜灵俏皮地眨眨眼：“今后看你表现吧。”

　　李沐康笑得像只憨憨的大狗狗：“好啊。”

　　葛荇在暗处打了个响指：“兄弟们，看来成了。”

　　范思淮看看陆樊：“陆哥，你有喜欢的姑娘不？”

　　陆樊拍拍裤子站起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