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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折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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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秀丽的面容,带着几分女子少有的英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云笙望向她的时候,她也倨傲地打量着她,没有丝毫尊重,上挑的凤眸里满是轻蔑和嫌恶。
就好像她在看的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是什么令她厌恶的脏东西。
在那充满不屑和鄙夷的目光下,云笙眸光一紧,下意识地垂眸躲避,想要息事宁人。
“我有这纱裙便够了,其他的往后再说吧。”云笙扭头看向绣娘,眸光渐渐暗淡,先前的神采早已荡然无存。
“也好,姑娘若是相中别的,可以再来寻我。”认出了不远处那位女子的身份,绣娘讪讪点头,拘谨地退到了一旁。
见那女子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云笙后背一紧,心中泛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她正要去屏风后头换下衣衫时,身后的女子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你是什么人?”
二人素未谋面,这一句话问得实在是过于突兀。云笙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去,眸光冷淡地回视她。
“我与姑娘并不相识,往后怕是也不会再见,似乎没有交换姓名的必要。”
“放肆!郡主问话,你竟敢不答!”
云笙话音刚落,站在那女子身侧的一位蓝衣婢女立刻跳了出来,横眉冷对地斥责起她来。
‘郡主’二字激得云笙心中一颤,她虽鲜少出门,却也听说过应天府有个娇蛮任性却又深受宠爱的小郡主。
她和郡主从未见过,可郡主看向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敌意。
纵然满腹疑思,云笙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像是并未被对方的身份所震慑。
见她眼角低垂沉默不语,那婢女眉心一沉,语气越发恶劣:“郡主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看着她的嚣张气焰,枇杷气得两颊鼓起,当即就要开口回怼,云笙却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胳膊,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她。
以她们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得罪郡主无异于自取灭亡。
云笙微微抬眸,神色平淡地答道:“我是武宁侯府的人,不知郡主有何赐教?”
这是她第一次搬出侯府,并非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而是希望郡主看在侯府的面子上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她。
“武宁侯府?”郡主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冷笑,“武宁侯家的两个姑娘我都见过,你又是侯府的什么人?”
她的目光里满是嘲讽,刺得人浑身不舒服。可云笙还是忍住了心底的不快,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姓云,蒙老夫人厚爱,自小住在侯府。”
寄人篱下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然而她的眼底却不见丝毫卑怯,柔顺而不怯懦,这是黄歆从未见过的性子。
可此时她没有心思赞赏云笙的勇气,反而因为她这份沉着生出了新的怒气。
“你头上的簪子是从哪来的?”
簪在鬓间的那一朵海棠花是那么明媚,明明她也曾为之欢喜,如今却觉得格外刺眼。
见郡主话锋一转,莫名其妙地问起了她头上的那支玉簪,云笙眸光微凝,嗓音疏淡地答道:“这是旁人所赠。”
听着她疏离的语气,黄歆冷哼一声,眸光瞬间变得森寒。
“旁人?哼,你说的莫不是徐陵吧?”说着,她便盛气凌人地走向云笙,在距离她不到半臂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那一声’徐陵’听得云笙心头一震,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惊愕和不安。
郡主怎么会知道这是徐陵送给她的簪子,难不成她曾见过这支玉簪。可就算如此,这件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为何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难道……
在她怔愣之际,黄歆忽然抬手拔下了她头上的玉簪。簪子滑落的一瞬间,乌黑的秀发顿时散落开来,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瞧着分外狼狈。
“除了这簪子,徐陵还送了什么给你?”黄歆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簪,一边轻蔑地问着。
听说侯府要为徐陵选一桩珠联璧合的好亲事,原来那联姻的对象竟然就是她!
难怪她要当着绣娘和店小二的面给她难堪。
“怎么,说不出口了?”黄歆讥讽地笑着,握着簪子的手蓦然松开,只听得啪嗒一声,那海棠玉簪便碎了一地。
望着支离破碎的玉簪,枇杷的眼底满是痛惜。这是世子送给姑娘的及笄礼,却偏偏碎在了及笄这日,还是以这样令人难堪的方式。
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云笙的半张脸,却没能掩住她眼底的屈辱。
就算两家有意通婚,可她还没过门就这般不肯容人,日后怕是会变本加厉地折辱自己。
如今她还是自由之身,就要忍受这般羞辱,以后还不知会被搓磨成什么样子!
不过是口头之约,她什么好处都没落着,却连番受辱,先是薛藜,再是郡主,早知如此,就算得罪陈氏,她也不该应下这桩亲事。
“本郡主最讨厌的就是不自量力的贱奴才,若真是个聪明的,便该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心存妄想。”
说罢,她不屑地冷笑一声,傲慢地转身离去:“莳萝,我们走!”
黄歆走后,望着垂眸不语的云笙,枇杷忧心忡忡地唤了一声’姑娘’,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云笙神色黯然地望着散落在地上的残渣,因为玉簪而起的那些期盼也跟着碎了一地。
幸好,她还未对徐陵动情,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帮我束发。”她不是个犹豫不决、自怨自艾的人,天无绝人之路,此路不通,换一条便是。
“是。”见云笙恢复了平静,枇杷掩下心中的忧虑,转身向绣娘借了一把木梳,动作麻利地替她梳好了发髻,缺了簪子,便只能寻了根丝带系紧。
虽是用了一根普通的丝带,可在枇杷的巧手装扮下,垂落的那一束秀发变得轻盈飘逸,使她本就清丽的面容多了几分仙气飘飘的清冷。
离开羽衣阁时,云笙的神色有些暗淡,看得枇杷格外揪心。
“姑娘,你还想吃成兴记的豆花吗?”
往日出门的时候,她们总会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再回去,今日是她的生辰,虽被郡主羞辱了一番,却也不该就这么垂头丧气地回去。
“嗯。”云笙轻轻应下,抬眸的一刻,再也不见丝毫沮丧,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坚毅。
不止豆腐花,还有她平常舍不得买的那些点心,所有她想要的,她都要买下来。
在枇杷看来,这是她抚慰心中伤痛的一种补偿,可云笙却由此生出了一股决心。
她不该过着被人揉捏的日子,她的命运应该握在她自己手上。天上不会掉馅饼,老天爷不会什么都给她,既然想要,就该自己去努力。
这一日她们逛了许久,买下了许多平日不舍得买的东西,花光了身上的银子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下车之后,她神色平和地站在垂花门前,等着枇杷去拿车上的东西。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嗓音,像是山涧里石子叩击泉水的声音,清冽又空灵。
“借过。”
垂花门并不大,而她又正巧背对着拱门,站在了正中间的位置。听到男子的声音,她心头一颤,尴尬地退到了一边。
“抱歉……”她低垂着头,不安地捏紧了指尖,因为歉疚,面颊甚至泛起了红晕。
“下次别站在路中间。”男子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她羞惭地涨红了脸,因为要避嫌,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男子甚至没有停顿,大步越过她,走向了不远处的大门。
“三爷。”门房的小厮见了他,恭敬地点头行礼,他也未曾停下,应了一声便跨过门槛,径自走了出去。
他走远之后,云笙才敢抬起头。
府里的三爷她也曾见过几回,却都是在家宴之上。前几年他外放出京,年初才刚调任回来,如今入了詹事府,可谓是前程似锦、风光无限。
侯府是武将世家,老侯爷和现任侯爷都是征战沙场的猛将,二爷虽不如侯爷那般勇武,却也带兵镇守在临安府,管辖着江南的军事。
三爷是侯爷的老来子,本该像两位哥哥一样习武,可不知为何,他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走上了一条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的文官之路。
听说他十六岁就在殿试中大放异彩,因着年岁尚小,皇帝有心磨练他,便将他点做了探花。
众所周知,探花以才貌双全著称,若非容貌出众,便是学识再好,也绝对做不了探花。
许是因为他太过优秀,姻缘上就显得有些坎坷。
早些年老夫人曾做主为他说了一门亲事,那姑娘是兵部侍郎的嫡女,与徐家也算是旧识。
可亲事议定后,尚未过礼,老侯爷就旧疾复发,病死在了战场上。好不容易出了孝,正要商议下聘之事,那姑娘却在回乡探亲时染了时疫,不出一月,便撒手人寰了。
嫡女死了,庶女又不能匹配,两家的亲事便只好作罢。后来老夫人多方奔走,又看中了一家门当户对的姑娘,三爷却意外接到了朝廷的调令,这一走就是三年,直到年初才终于回到应天。
枇杷抱着一大捧吃食走来时,云笙仍神情怔愣地望向门外。
“姑娘是在看三爷吗?”
枇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时,车幔渐渐垂落,已经看不见人影。
“胡说什么,我是在等你。”被枇杷一语道破后,云笙眉心一紧,低声斥责道。
此处紧挨着大门,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
“回去吧。”见枇杷不安地抿了抿唇,云笙咽下了指责的话,转身便往后院走去。
可她们行至半路就被陈氏的人拦住了去路。
“云姑娘,先别忙着走,夫人有话要问你。”
对上那婆子严肃的面容,云笙心头一紧,立刻便猜出了陈氏的用意。
她扭头看了一眼枇杷,神色凝重地说道:“你先回去。”
说罢,便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沉重地往海棠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