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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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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黑暗压抑,没有一丝阳光与暖意,周围是冰冷的空气,眼前是一条不见尽头的长河,上面漂浮着无数纸船,上面点着红蜡烛,给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增添了一丝光明,却又如此得微不足道。那条河,那滩死水,似乎在呼唤我。什么都不想想,双脚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这里的黑暗渴望着我,还是我渴望着黑暗。
一步一步地,我渐渐靠近那条河,相信再过不久,死神就会带着他的镰刀,划着船来带走我。
“咚!”
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之后,我完全从无意识总清醒过来。
“该死,是谁那么大胆!……”我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温和的女子的脸。
“怎么,忘了我了么?”她微笑着,一把将我扶起来。
“阿步……”我近乎要哭出来,抓住她的衣服,“阿步姐,阿步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你还活着!”
步姐的脸忽然阴沉了下来,“不,你没有做梦,但这里不是人间。”
我惊愕,“这里是……地狱?”
歩姐不语。
“哈,哈哈,”我自嘲着,“没想到人死了还有意识,这样也不错。”
歩姐疑惑着看着我。
“歩姐是来接我的?”我很自然地问道,而心却不知怎么的,很痛很痛。
“小静……”歩姐总算开口,“你真的打算要跟我走吗?”
“……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
“别开玩笑了。歩姐。如果我没死,你又怎么会站在我面前呢?”
歩姐摇了摇头,注视着我,“你真的那么想死吗?真的毫无牵挂吗?”
我疑惑着不语。
“难道你已经没有活着的理由了吗?”
“活着的理由?”我念叨着,脑海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白色的浴衣,典雅端庄,纤尘不染,温和动人。
歩姐敛了凝重的神色,莞尔一笑。她伸出双手,扶着我的脸,将额头磕着我的额头,我感觉不到她的温度,却感觉到了那份心情。
“听着,许静,你还不能死。”
“咦?”无意中眼泪已经湿润了眼眶,我却毫无感觉,是自己的心在哭泣吗?
“快想想吧,地狱的黑暗无法永远销毁你的牵挂与羁绊。你属于那里,属于他。”
“他?”脑海中,那个人越来越清晰,却只是那背影,一点点地靠近。
“你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你还不能死。还没有结束啊,小静,他还没有得到幸福,你怎么在这里放弃?”说着,歩姐将我用力一推,我脚下一轻,眼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拼命喊着她的名字,她给我的只有一丝微笑,还有那句隐约中的——“要幸福啊。”
“歩姐!”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熟悉的天花板。想挣扎一下,带来的却是全身上下难以言喻的疼痛。脖子酸痛的简直无法动弹。
“别动!”忍的声音,“你总算是醒了。”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我……没死?”我无法想象刚才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故意没有就要害出手,确保你死不了,但是没想到你流了太多的血,整整昏迷了几天几夜。”
“这样啊……”我渐渐感觉到讲话也很吃力。
“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等等。”
“什么?”
“这里是哪里?”
“……大阪。”
“大阪?”
“嗯,龙马要来大阪,接着这次机会悄悄将重伤的你转移。”
“这样啊……”我又开始喘息,非常吃力。
“你别说话了,体力都快被你耗尽了,要是再昏过去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我很乖地闭上了嘴。
许久之后,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进了屋。我无力扭头,心里却很明白。
“嘻嘻……被你看到我这副样子,真是太逊了。”
“少说废话。”龙马的声音再颤抖,“张开嘴。”
“你要干吗?!”
“喂你吃饭。”
“不劳驾您了……”
“你这副样子要想自己吃饭?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
咽下第一口饭后,龙马忽然叹了气,“我……我问你。”
“什么?”
“你想回京都吗?”
我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
我没有迟疑,“想。”
半晌后,他又开口,“我可以……让你回去。”
“……什么?”
“让你回去。”
“让我回去?”
“是,你回去。”
“现在?”
“现在。”
“你……为什么……突然……”
“这个你无需知道。总之你回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坂本龙马你……”
“别说了!”他大喊一声,“回去吧……的确,我这里并不属于你。”
内心充满了疑惑,眼角却不自觉地淌下了泪水。谢谢,真的很谢谢。
“小静。”龙马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
“你能再给我说一些英文吗?……唱歌吧。”
我迟疑了一会,虽然我的嗓音连自己不敢恭维,不过也罢。我背靠着墙,深呼吸,看着他的深邃的眼睛,想起了那首英文歌,《Gotta go my way》,删去一些不需要的词,开始哼唱起来:
……
It’s so hard to say
But I’ve gotta do what’s best for me.
You’ll be ok.
I’ve go to move on and be who I am.
I just don’t belong here
I hope you understand
We might find onr place in this world someday
Bnt at least for now
I gotta go my own way.
唱得不好,飞走了好多调,但龙马听明白了。
他看着我,一语不发。
“谢谢你。”我微笑着看着他,“真的,谢谢。”
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禁锢了我的唇,许久,许久,我没有力气挪一步更别说将他推开。
坂本龙马,总有一天你会忘却我。或者说,总有一天,维新的浪潮无可抵挡,我也将死在你的手上。
一个月后,我的伤渐渐好了,只是还未能冲破心里的障碍——那种死亡的感觉带给自己莫大的恐惧。
龙马说话算话,到了6月中旬,见我伤势已无大碍,一大清早,便带着我一路走,送到了很远,他让我坐车,我不远,他不语。两人就此僵持着。
“小静,”龙马露出了无比温和的微笑,看着我,“过来。”
我很自然地走到他面前。他用手扶着我已快及腰的头发,忽然,抽出一把小太刀,将黑发割下。
看着那一把头发在他手中,剩下的,只是及肩。
“龙马你……”
“这是纪念……纪念我曾拥有过你。”微笑着,他将秀发编起来,紧握在手中。
“你太傻。”我叹气。
“你更傻。”他接着。
对,我傻,在爱情面前,实在是傻得可以。明明一直在自己的身边,照顾关心着自己,却把一切都当作是普普通通,直到发现那份无可掩饰的感情后,便后悔莫及。到现在才真正认识到,感情虽不能强求,却要靠自己把握。我就是要和总司一起走下去,看看命运究竟会怎样。
忽然,龙马取出那翠绿的四叶草头饰帮我带上,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果然短发比较适合。”
“谢谢。”
“……听着,许静,”龙马的眼中泛着蓝光,动人的蓝光,“我愿意让你回到新撰组,但你绝对不能再做出违背自己灵魂的事情……你必须给我承诺,我相信你。”
“嗯。”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还有,我有最后一个要求。”微风袭来,将他随意扎起的头发吹得微乱,“这个头饰,我们两个人各自都有一个。你要带着它,直到我在你的记忆中完全消失的那一天。”
坂本龙马,你太善用言辞……这辈子,大概我都不可能忘记你了。你曾给我的快乐、怨恨、愁伤,恐怕一辈子的时间难以掩埋。
“我会的,所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我想起了近江屋事变,却迟迟不敢开口,该怎么开口,怎么说。池田屋事变我失败了,难道这次还要在龙马身上做实验吗?算了吧。历史是历史,有时候我无权左右他们的生命……就像总司那样。
龙马微微一笑。
我深深叹了,也笑着看着他,“那么,别了,我的石田彰。”说罢,便疾步走开了。
“石田彰?”龙马忙问道。而我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远去的背影。
别了,坂本龙马,别了,我的石田彰。
我一个人走着,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很快就累了,后悔已经来不及。忽然,背后一个身影,扶住了我。
“忍?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
“我……已经不会再与维新有牵扯了。……我累了。”微乱的秀发,白皙的脸颊,朱唇,冒着汗,此时的忍十分干净。
“那你这是……”
“陪你去我爷爷家。……你的东西还放在那里吧。”忍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只是一步一步扶着我向前走。
“谢谢……”轻轻一笑。
总算是结束了。总司现在在干些什么,想些什么呢?
到了再次相见的时候,该怎么开口,如何开口呢?
夏风浮动了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风在弹奏和琴,那声色,无形中牵动了两个人的心弦,悸动了情绪。时间不再迷离,加快前进的脚步,只想与你相遇。
动荡的时代,自己的命运,我放不下,为自己而亡的生命,我放不下。然而,最放不下的,是你。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