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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目瞪狗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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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觉得休憩三日委实过得太快,当天她从外面回来后胡思乱想许久也没想出办法,干脆就放弃了。这种搞脑子的事情,对十三岁的她来说真心没头绪。
三日中,芸娘又来了一回。
那是隔日的午后,来得时候还跟着一个小丫鬟,提着一只竹篮里头装了满满的鸡蛋。宋氏也是个不记仇的,收了一篮子鸡蛋又听了几句好话,重新和芸娘和和气气说起话来。
只她没料到,芸娘临走时摆出歉意的表情道:“你莫要怪我,人活世上都图个活路,我觉着还是在家休憩的好,免得徒增烦恼。”
芸娘走后,宋氏楞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她仿若自言自语,又似在问鹿鸣,“既然已经用不着我了,何必巴巴送这篮子鸡蛋来,外头吃食不便宜,这些东西少说也值五十个铜板,你说她怎么想的?”
说着又道:“问你也没用,你才多大啊!王府里头的人就是心思多,在外面哪有这些弯弯绕绕的想头。”
鹿鸣想不通自然也不想,第三日上她悄悄出去买了一朵粉粉嫩嫩的绢花藏在身上,心里想着万一大君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一溜的钱币就只花掉了十个,剩下的偷偷交了给她爹。
张德良收了这九十个铜板,还有鹿鸣这两月来攒下来的月钱,摸摸女儿的发丝笑嘻嘻地道:“爹给你攒着,将来嫁人的时候用。”
这是鹿鸣头一回听说嫁人的事情,忍不住羞红了脸。
第三日黄昏,她按着说好的时辰去大君的院子里当差,一进门看见外头跪着好几个人,朝花和夕拾都在里头,她正想走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被胡婶一把拉住了。
胡婶压低声音道:“这几天你不在真算运气好,从前天开始大君都有些不对劲了,朝花和夕拾动不动就被骂得哭着出来,这还算好的。”
鹿鸣傻道:“哭着还算好?若是不好呢?”
“罚跪!昨儿晚上夕拾把洗脸用的银盆打翻了,滚烫的热水撒了一地,大君手上起了泡,听说她跪了一宿,天快亮了才起身。”
鹿鸣困惑道:“这是怎么了,大君洗漱一向用温水,好端端的怎么用起滚水来。胡婶,昨日回来怎没听你说起这些?”
“这些糟心事晚些知道更好。”胡婶轻轻搂了搂鹿鸣,摸摸她的脸道:“我看你想逃是逃不了,自己小心些,大君说什么都应了他。他是这府里头的主子,得罪了他可真是要完。”
鹿鸣胆战心惊地绕过回廊,从跪着的仆人面前走过,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屋内阴凉,窗棂洞开,春日的风一阵阵吹进来,外屋的四方塌上空空荡荡,地上瓷碗碎片散落一地。
鹿鸣小心翼翼地绕开碎片走进大君的寝室,宽大的床榻上白色的帷幔被风吹得飘飘荡荡,一人着一身银白色丝缎中衣,背对着她侧卧在那里,宽肩窄腰青丝散落。
鹿鸣觉得光是看着背影,就能看出他几分悲伤来。
大君他是怎么了?
上前几步,她弯腰坐在塌前的木板上。
眼下的情形,大概说多错多,默默陪伴最佳。
司马烬听见了声响,敢走进他的寝室,并且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人只有鹿鸣。不知为何他狂乱了好几天的心情瞬息就被安抚到了,只是此时此刻他还不想同她说话……
想起两日前暗卫来报,她跟着芸娘出了门,并且很有可能见到楚王。
当时,他正与昌书杰聊起沙间王,暗卫凑近他低声说了此事,气得他登时就手边的瓷碗给砸了。想必昌书杰隔日就会向楚玉去报汝南王平日里清冷的表象底下隐藏了许多……
司马烬狂暴到想提刀去杀了楚王这混蛋。
他手里还没楚王的把柄,此人一贯沉着冷静,若是贸然行动只会落人口实,并无半点好处。
就连他在自己府上落水,究竟是谁干的至今并无证据。赵王安插在府中的月娘,早就被轰出府去了,剩下令人起疑的是芸娘和昌书杰,这两人被他凑在一起放在一个院中,为得是方便查探。
令人恼怒的是他并没有限制芸娘四下走动,她就这么毫无顾忌的走动起来,甚至轻轻松松出府去见楚王,他却在事后才得以知晓。
他能对谁生气?
他自己!
重生有个屁用啊,还不如前世狠辣,如今前怕狼后怕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
司马烬侧卧在床榻上,暗下决心,安插到楚王府上的人已经死了三人,但他决不会罢休!大不了散尽家财培养一支部曲出来,这一辈子决不能轻易倒在楚王剑下。
还有她,大好男儿总不能两辈子都死在她手上吧?
细细想了一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司马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鹿鸣坐在床前踏板上,刚开始心里还挺忐忑不安的,不知道大君什么时候会爆发。哪知等了好一会儿居然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睡着了?
鹿鸣悄悄站起身,轻轻挪到床榻的另一边,凑近了瞧:哎,果然睡着了!
好吧,睡着的老虎没什么好慌的。
她重新坐回床前的踏板上,一手支着床板也打起旽来。
司马烬一觉睡醒已是黄昏,醒来后吩咐鹿鸣:“你去把芸娘叫来。”
鹿鸣楞了一下,出去叫人一向是书墨的差事,今日怎么莫名其妙轮到她头上来,叫的还是芸娘,莫非芸娘勾引昌书杰的事情败露了?
大君是叫她顺便透露一二?
可透露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临时跑路啊,芸娘要是现在跑了,她岂不是就成了罪人。
鹿鸣稀里糊涂地想事情,稀里糊涂地走出院子,完全没注意后面有人一直跟着她。
芸娘正摊开宣纸,准备研墨写信给楚王,近日来她已经注意到自己写给所谓沙间王的信笺,在通过门房赵叔时都会被截下来。
这只是个诱饵,说得都是些似是而非的话语,重点是引起汝南王的注意,消除他对楚王的关注。
她和楚王之间的联系,都是她亲自出门见人。
当然,她出门也不能太过频繁,容易引起关注。
前日的出门应该没事,鹿鸣只是个小丫鬟,且在休憩期间,大君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她。
芸娘一边研墨一边想着,忽听外头小丫鬟来报鹿鸣来了。
芸娘心头疑惑,面上却不显,扯了一个笑容迎了上去道:“妹妹怎么来了?”
鹿鸣僵了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大君让我叫你过去,只怕你勾引昌书杰的事情败露了。”
她这话说得直接,听着芸娘身边的小丫鬟直皱眉头。
潜伏在窗外的暗卫也有些傻眼,小丫头说话都不经大脑的吗?
芸娘黑着脸只道:“如此烦请妹妹前面带路。”
到大君院中,鹿鸣被请出屋子,芸娘留下来单独问话,不过短短一刻钟,事情急转直下。
芸娘不光是没有包裹甚至一个铜板都不给直接被守卫轰出了汝南王府!
鹿鸣眼巴巴地看着她被强行拖出府去,惊得目瞪狗呆,什么话也不敢多说,赶紧动手把大君寝室收拾干净再说。
夜起,司马烬用完晚食,带着鹿鸣去了后院的右侧尽头,那里有个天然的温泉池,每日皆有仆人打扫等候主公偶尔驾临。鹿鸣头回知晓天下还有如此奢侈的地方,四壁铺着都是大块的玉石,热气袅袅地往上冒,不远处有一处小亭挂着雪白的帷幔,四周绿树种得郁郁葱葱。
四个秀丽动人的女仆穿着一色的粉紫色襦裙,站在池边等着侍候大君沐浴更衣。
司马烬进了温泉池中,帷幔飘飘荡荡,丝竹乐声渐起,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鹿鸣蹲坐在池前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托腮暗想: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好啊,一个人那么多人侍候着,稍不满意还能拳打脚踢,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悲伤的。
叹了口气,她拣了条树枝无意识的涂涂画画起来。
正魂游天外,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漆木屐,穿着木屐的脚肤色白皙而光滑,指甲圆润粉红,可这明显是一双男人的脚。
鹿鸣抬起头看见一张谪仙下凡般的脸,仙风道骨,一身白衣宽袖飘飘。
楚玉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眼睛如林间小鹿般纯真无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感慨般地说:“哇,神仙下凡,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