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忘记》竹乂

4、再见姐姐

　　刘敏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忻茹姐了，幸好忻茹姐还认得自己，也幸好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怎么长变过样儿。

　　记得小时候，刘敏敏总是用仰视的目光注视这忻茹姐。小小的刘敏敏暗暗下了决心，等她长大了，她也要穿忻茹姐那样的小衬衣和迷你裙，任由长发披散着，然后找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把头靠在男孩子的肩上，偶尔还要拽着这个男孩子的手撒撒娇。被忻茹姐靠的男孩子笑得很好看，宠溺地拿手去摸忻茹姐的头发。这是他今天第十次摸忻茹姐的头发了，小小的刘敏敏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冲着正得意的男孩子瞪眼睛，虽然这个男孩子是她表哥，那又怎样，她照样生气。

　　刘敏敏的小心眼儿被郑旭东看见了，他笑得更开心，轻轻拍拍刘敏敏的后脑勺：“这小不点儿心眼儿还挺多，气吧气吧，过不了多久，你就得管你忻茹姐叫嫂子了。”

　　嫂子？嫂子是什么意思？哼，管它什么意思，不叫，就是不叫！

　　表哥但笑不语，把手伸进口袋里掏烟，烟盒刚拿在手上，就被一只手温柔地接手了。方忻茹把烟盒丢给刘敏敏，看着表哥的眼神像在看着最心爱的宝贝：“小孩子面前不要抽烟。”

　　就是就是，刘敏敏用力地点头，大人在小孩儿面前抽烟是欺负人的表现。表哥要抢的时候，刘敏敏已经抱着烟盒跑远了，表哥无奈地看着自己一直被方忻茹拽着的胳膊，再看看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方忻茹的眼睛，放弃了追过去的打算：“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抽烟对身体不好嘛。那……你帮我戒掉好不好？”

　　“怎么帮？”

　　“我以后不抽烟了，改吃你，好不好啊？”表哥化身为大老虎，张牙舞爪地扑向方忻茹，惹得后者不断地躲闪尖叫：“救命啊，老虎要吃人啦。”刘敏敏远远地看着表哥的恶行，小嘴巴嘟成喇叭花，表哥好坏，老是欺负忻茹姐。还有，干嘛要我以后管忻茹姐叫嫂子？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才不要呢。

　　刘敏敏果然没有叫过方忻茹嫂子。刘敏敏下一次见到笑得很好看的表哥时，只看到他没有颜色的笑容框在一个方框里，摆在一个小盒子面前。录音机里一直在放音乐，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让人越听越难受。刘敏敏听得眼睛疼，她使劲儿地眨一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眨出了眼眶，那东西滑到嘴角的时候她舔了一下，咸得让人想哭。

　　表哥被摆在小盒子前的方框里好几天，一直笑得很好看，就连忻茹姐在他面前哭得很难看的时候，还是笑得很好看。刘敏敏站在忻茹姐的身后，很想走过去，把自己的肩膀借出来，让忻茹姐靠一靠，这样忻茹姐就能像靠着表哥的时候那样开心了。

　　后来，忻茹姐不再哭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表哥面前，用打火机点燃一支一支的香烟，一边点一边跟表哥说话：“抽吧，这是你最爱抽的红塔山。”

　　当镜框前的灰烬堆到刘敏敏看不见表哥笑着露出来的牙齿时，刘敏敏小心地开口：“忻茹姐，我爸爸说，抽烟抽太多会生病，表哥抽了这么多烟，会生病的。”

　　方忻茹拿烟的手僵了僵，回头看了眼刘敏敏，又接着点烟。

　　方忻茹回头的时候，刘敏敏看见了一张伤心绝望的脸。那一刻，她伤心的想，以后，再也见不到开心的笑着的忻茹姐了。

　　刘敏敏长大后真的很喜欢穿小衬衣和迷你群，也喜欢把长发披散着，只是还没能找到那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靠着的高高的男孩子。她不着急，她会慢慢找的。

　　“敏敏？”后面有人试探性地说话。是在叫自己么？刘敏敏回头，眯着自己有些近视的眼睛仔细找。一个短发的女人正看着自己开心地笑，刘敏敏开心地蹦过去：“忻茹姐。”虽然忻茹姐不再穿小衬衣和迷你群，也不再留着飘逸的长发，虽然以前很讨厌烟味的忻茹姐抽烟了，甚至瓜子脸都变得有些肉呼呼的了，可是能看见开心的笑着的忻茹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