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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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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的别业原是祖上的产业,是柳敬庭的祖父建忠公――大殷朝历史上第一个左相――所造,后代子孙若无能为宦为士,守着这份产业亦可过活,可谓深谋远虑。
所幸柳家三代为官清正、深受皇宠,虽不是位高权重,在朝中也算举足轻重。就如柳敬庭的中书侍郎一职可不是普通臣子可担当的,须知中书省是掌管皇帝玉玺、诏令之处,又兼为皇帝拟诏、发诏之职,若非皇帝亲信,岂可当此位!
只是柳家三代单传、人丁稀薄,到了柳敬庭时,晚年承天庇佑又得一子(柳承蛟是也),自是百般宠爱,以致素有“柳氏严门”之称的府上出了个“混世魔王”来。
别业唤作“随园”,建忠公晚年尝休憩于此,虽名为“园”,其规模竟比京中本宅大数倍。柳如月照例是住“听涛阁”,阁后的葱葱青松俱是当年建忠公手植的,这个时节每当入夜都能听到浩浩然的松涛声。
看了一日风景着实累得慌,偏柳如月兴致不减,晚膳罢又命宜夏掌灯要到园中四处转转,我们少不得打起精神来跟上。
不知怎么的就被领到一所大屋内,就见满屋摆着陈列架,架上、墙上竟全是各式乐器!
我瞧着,光长得像琴的东东就有百来把,墙上挂的棍子形的不知是笛还是萧……
“知秋,”宜夏见我直盯着那些“棍子”看,忽然拍了我一下,“怎么了?还惦记着那支萧呢?”
“啊?”我从小就被认为是音乐白痴,长这么大除了竖笛――-因为一吹就能响―――就没会过哪种乐器了,如果竖笛也算一种乐器的话。
孰萧孰笛对我来说也是个大问题呢!
“呵呵~”我心虚地朝她笑笑,不置可否。
“唉~”她突然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被你弄丢了……那可是大少爷……”
“知秋~”柳如月在前面向我们招招手,宜夏忙住口,与我走上前去。
“这支‘湘妃’,姐姐在家时就答应与了你的,”她笑吟吟得将一根“棍子”塞到我手上 “今儿可算交付给你了~”
我惶恐无比,一头黑线地接过这支笛子(或者是萧吧),故作镇静地摸了两把,心想着万一她们一时兴起要我即兴一下,岂不死翘翘~~
先把用来吹的孔找到再说 = =……
果然就听宜夏一面赞叹,一面嚷着要我试奏一曲,说什么好久没听知秋吹萧了。
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萧啊~
我硬着头皮拿起萧,笨拙地放到嘴边,双唇才触到它的表皮,就觉的浑身一震,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脑海里好像多了一套家庭影院,正演奏着动人心扉的《梁祝》,汹涌的音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只觉得每个手指都熟练而准确地按到了萧上的每一个孔,乐符又从脑海奔腾而出,迅速涤荡了整个屋子……
一曲终了,我忍不住淌下热泪……
苍天啊~这就是你让我穿越后所得的报酬吗?
我竟被自己的音乐感动了!
这真是奇迹,奇迹!!
宜夏、如月二人半晌无声,还沉浸在千古名乐《梁祝》的悲凉气息中,不能自拔。
“好!”一声恬美的赞叹自脑后传来,屋内不知何时又多了三人,但见其间有一衣饰雅致的美貌少妇亦捧着一支玉箫,一双风目泪光点点,似喜似嗔,两靥生霞、现出酒窝浅浅,天生一张妙口,未语先笑。
这样的美人用任何形容词语来形容都嫌俗,饶是我这个见识多广现代人也惊艳不已,流口水ing~~~
“绕梁三日,余韵徐歇。今日所闻!”美人吐气若兰,娉娉婷婷向我们走来,她身后的两个丫头这才回过神来,含笑看向我,末了齐刷刷向如月行礼问好。
“拜见大小姐。”宜夏姐不敢怠慢,忙向美人道万福,我则继续流口水ing。
“姐姐~”如月微笑着上前欲拜,早被柳如眉一把搀住。
“罢了、罢了,自家姐妹何须凭多虚礼,你们都快起来吧~”柳如眉拍拍妹妹的手道。
“想不到今年又是姐姐占先了。”如月挽着长姐的手一同进了余韵阁的内室,挨着坐到了一张大红木嵌彩镂花躺椅上。“琅儿呢?姐姐没带他一道来么?”
“怎么没带来,”柳如眉说着嫣然一笑,喜悦之情横溢无遗。“这孩子可磨人得紧,一刻都放不开~刚哄他睡下,就听余韵阁这边有动静……”她顿了一下,扬扬手中的玉箫,看向我道:“今儿得了支好萧,才想让你试试哩。”我忙走到她跟前,道了万福。
她笑着让我起身,继而拉着我的手道:“知秋的萧吹得越发好了,我这个师父怕做不得了……咦?这不是‘湘妃’么?”
她瞧见我手上的乐器,恍然大悟似的道:“怪不得……我这支怕没你那个稀罕了,只是难为若谦特地从江南……”
柳如眉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了,神情也黯淡下来,松了我的手,仿佛为了掩饰什么,取出绢子轻轻拭了拭光洁如玉的额头。
“姐姐――”如月轻声问道:“真的决定了么?姐夫就没话说?”
她轻叹一声,神情是那么落寞,“他又能怎样?不过凭老爷、太太做主罢了……我只要知道他是真心待我的就够了……何况我还有珊儿和琅儿。”
姊妹俩相对默默无语,室内寂静得只闻烛花“哔啵”之声。
“绣春向二小姐道喜了。”柳如眉的贴身丫头之一绣春忽道。
众人正诧异,就听柳如眉的另一贴身丫头爽冬接道:“烛花结并蒂,可不是喜兆。听老爷说二小姐已钦点入宫,册封了正五品才人了~~日后怕有更大的喜哩!”
果见柳如眉的注意力被引到妹子身上了,一面向如月道贺,一面嗔丫头这样喜讯怎不早说。
“我不过是颗混珠的鱼目罢了~”如月轻笑道。册封之事她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为入宫取个好借口罢了,到底不知什么时候会有彻底的自由一天啊~
“你可千万不能妄自菲薄啊!我们兄弟姊妹四人中就数你最为聪慧,出人头地也是早晚的事……”如眉已忘了刚才的不快,反倒殷勤劝说起妹子来。
如月但笑不语,老爹的盘算还是不让姐姐知道的好……
“姐姐们好会寻乐子,也不叫上我~~”门外白衣一闪,就见白日里在枫林里见到的俊俏小子施施然地进来了。
他一见我就蹦到我跟前,擒着我双手道:“知秋姐姐的箫声就是好听,不知叫什么名堂来的,就是调子太悲切了~”
我被他骇得不知如何是好,挣了半天竟挣不出他的魔爪,不由得满脸通红直跺脚。
众人早已笑开,如眉笑骂道:“你这丫头越发惫懒了,成日和那些大男人斯混,我们上哪寻你去?就知道欺负知秋,还不撒手~~”
晕~~搞了半天她是个女生啊!
她听得如眉这样说忙讪讪放开我,又蹭到如月身边,只管拣桌上漆盒里的果子吃。
“燕琳,你打哪来?一个人么?” 如眉又问道。
“哥哥他们也来了,在‘归去堂’呢,我们从晋王的别业过来的……对了,那时还在西陵侯的枫华林遇见月表姐她们呢。”她剥了一只柑子,且吃且答道。
“哦?”如眉诧异地望了望如月,后者轻笑着起身,拍拍裙上的褶皱,拉着李燕琳的手道:“有阵子没瞧见你了,又扮成个小子模样……宫里没差事么?”
“太后准了我三个月假哩!说我护送湖城公主下降北绒国辛苦了,特许我待到皇上南巡再回宫呢。”燕琳笑道,“听说两位姐姐都到别业了,就特地来了,可巧半路遇到哥哥他们……”
“怎么,晋王回京了么?”
“可不是回来了,如今我大殷与北绒结了亲,北防也算略为安宁了。皇上这才召殿下进京,另派了胡将军监军……”燕琳一开话匣便滔滔不绝起来。
“罢了、罢了,”如眉起身告饶,“这些军政上的事我们可听不懂,晋王殿下可来了?”
“与哥哥他们一处坐着呢。方才听到箫声,便说要来拜会一下主人……”
如眉闻言不做声,只看向一旁的如月。
“爹爹和哥哥都不在……”如月道,“我又是新进的宫嫔,恐有不便吧。”
如眉略一思忖:“你说的也有理。不若我和几个丫头去一趟好了。”一面吩咐小丫头们掌灯,一面向归去堂而去。
我和宜夏跟在众人之后,燕琳眼尖,一眼就瞧见我了,觑了个空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道:“好姐姐,你生我气了么?我可不是故意不去探望你的,你病着的时侯我还在北绒国呢……还是你气我扮男装啊……可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工作,哦不,是公务这么忙还惦记着我,我很…感动啦。再说你穿男装看起来很帅啊,我怎么会生气呢?哈哈~”我怎么会生气呢?
我难道会因为没被真正的帅哥吃到豆腐而生气吗~
真是的。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夸张地笑了一阵,见我果然没有气恼,又PMPMP(拼命拍马屁)道:“哥哥对知秋姐姐的箫声可是赞得了不得,王爷他呀素喜歌舞……”
“哦、哦……”我胡乱应着,根本不明白她滔滔不绝在说什么,只知道再不走快点就赶不上众人了。
归去堂算是随园的正房,取的是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归隐之意,堂上金匾上的“归去堂”三字是太宗皇帝御笔亲题。
地上一溜摆着十六张红木交椅,两旁灯火照得满堂通明。
此时坐在上首的正是我们在枫林中见到的那个青年,肤色微黑,双目炯炯、极有神采。
想必就是刚才她们说的那个晋王了。
李燕宏陪侍在下首,却没见那个“公鸭嗓”大叔。
早有丫鬟奉上香茗、鲜果。
“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柳如眉入得堂中即向晋王行礼。
“不敢、不敢。”晋王慌忙起身还礼道:“大小姐言重了,是澈叨扰了才是。”
说着又笑道:“大小姐风采如昔啊!”
“王爷说笑了,”如眉宛然一笑,又对燕宏道:“你今日倒有空?”
燕宏早已起身道:“今日‘洛中八子’齐集京师,小弟岂有不到之理?”
“澈不过离京数月,文章上倒落后众卿许多了~”晋王轻抚手上的洒金折扇,忽道:“飞卿的一品洞箫依然倾倒众生啊……”他说着扫视了一遍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我正顾自出神,反正他们讲的什么都不干我这丫头什么事。今天游荡了一整天,也没机会好好歇歇,眼见宜夏已昏昏欲睡。
要摆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点折腾算得了什么,我们女生逛起街来,哪个不是拼了老命从早转到晚的,恨不得把每个铺子都去扫一遍,最好再带个“副司机”帮着付钱外加提东西,哈哈……
“知秋!”正想得心头暗爽,忽听如眉一声“大喝”。
潜意识想到上课点名时的情景,不由自主地高声回了一句“到!”
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众人早被我的一声暴喝惊了一怔,继而都掌不住笑开了。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古怪!王爷问你话呢~”如眉嗔道。
“是。”我心虚地走上前,张口又想说“Pardon!”好在刹得快,才没又铸成大错。
“不知姑娘方才所奏的曲子是什么,怎么小王从未听过?”
切~你怎么可能听过呢!
这可是经我改良过的“加精版”《梁祝》,全宇宙就此一家,绝无分店,哼哼~~
“这曲子是奴婢家乡哩曲。”不过谦虚还是要的。
“哦。”他有些讶然,“不知姑娘家乡何处?”
“啊?”这个问题我好像从未考虑过捏,问得很平常,却并不好回答。要说《梁祝》算是江南名曲吧,那么这家乡是江南喽~但柳家好像是持京城户口的,那么按理来说家里的佣人也应该是就地取材,多是京城人吧?
唉~要露马脚了~
“知秋是越州人士,到我家时还不足四岁呢。”如眉接口道,倒是及时解了我的围。
“越州……”他喃喃念了几遍,道:“那可是个山川灵秀的好去处啊~”
“是。”是吗?反正我不知道。
燕宏闻言只管看我,手上的茶怎么都端不到嘴边。
“哥哥,茶可凉了么?”燕琳笑问他道。他一愣,讪讪将茶盅放回桌,脸上的疑色一瞬而逝,换了一副兄长面孔,瞪了妹子一眼。
燕琳笑笑朝我吐吐舌。
如眉又着人换茶,晋王让道:“不敢再叨扰。”起身使人备马。
燕宏亦起身,道:“表兄和表姐夫已在舒园歇下,特来告知眉表姐一声,望勿挂心。”
“哦?”如眉神色一黯,“可是醉了么?哥哥素来……”
“表哥的酒量素来好过我的,今天不知怎么醉得这么厉害……”燕琳插嘴道。
“怎会这样?那……那若谦他……”如眉果然面呈焦色,双手将裙带绞个不停。
“姐夫醉得倒有限,不过是留下来陪表哥……眉姐放心吧。”燕琳见老哥向她直打眼色,忙安慰了如眉一番。
“酒逢知己千杯少,说来倒是澈的不是。不过飞卿与若谦兄在王府别院,大小姐只管放心吧。”晋王道。
“有劳王爷了。”如眉忙行礼以示感激,唤小丫头们好生掌灯送爷们出去。如眉亲送诸人出来园子方回,临行前燕宏还抚掌叹曰:“可惜舒卿不在……不过殿下一定记下了吧。”
晋王点点头,对我道:“改日还要请知秋姑娘指教。”
哈~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