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在远道》怀笔

110、星辰大海

　　燕城临海市的光明镇是其最边缘的小镇，这里民风淳朴，生活节奏较慢。

　　当第一抹朝阳升起时，天地间还是昏暗的，只有一点点淡金色的晨光洒在这个不大的城镇上，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没有开门，偶尔几声狗叫传来，让人感觉格外寂寥。

　　少顷，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街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看起来非常的英俊潇洒，只是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愁容，仿佛有什么心事般。

　　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索其中究竟。

　　他任由清风拂过发梢，衣摆随之飘扬，他的目光始终凝视前方，表情严肃而认真，给人一种很稳重、很成熟的感觉。

　　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迈得十分坚定，给人一种沉稳踏实的感觉。

　　“你看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咱们镇上的。”

　　大榕树下几个早起的大妈聚集在一起坐在石墩子上磕着瓜子，小声的议论纷纷，她们的脸上挂着笑容，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充满好奇。

　　她们用眼角余光瞟向远处那个年轻男子，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小声议论道，“不知道是来干嘛的？”

　　“哎，你们说他不会是大红墙里头说的那种人吧。”

　　“看这样貌，这气质也不像俗人……”

　　语毕，几个人脸色一变，她们相互望去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惊恐和害怕，赶紧闭上了嘴巴，低着头不敢乱言乱语。

　　“唉！别乱猜测了。”一位老奶奶摇了摇头，她叹息一口气说道，“我倒是看那小伙子不像是那种人。”

　　许是几个大妈目光过于殷切，男人很快注意到了这边，拿着报纸看了过来，他的眸子闪烁着亮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男人微微一愣，冲着这些大妈挥了挥手，走了过来。

　　见状，几个大妈立刻稍正辞色，收敛了八卦的心。

　　“阿姨们好。”

　　那个老奶奶盯着他，笑眯眯地说：“小伙子好啊，是刚来的吧。”

　　男人点了点头，随即展开手中的报纸对着某一个地方指了指，“听说光明镇有个祈安社区，我可以问问吗？”

　　闻言，老奶奶的脸色顿时僵硬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

　　一旁嗑瓜子的大妈也停止了动作，脸色一白，却没有说话。

　　见此情形，男人脸上浮现一丝失落的表情，他苦涩一笑，喃喃说道，“算了，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他转身欲离去，老奶奶连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臂，尴尬的笑着说，“小伙子，你是来干啥的？”

　　她一向心善，见不得这样的。

　　听罢，男人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无奈的说：“我想找一份工作，这个社区是不是招人？”

　　闻言，老奶奶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是啊，好像是招人的，老婆子这就带你去。”

　　不是来找人的就好。

　　老人说着就要走，却被一旁的大妈拉住了，那个大妈急急地说道：“嫂子，你可不能帮他。”

　　另外一名大妈附和说：“对，他不是本地人，你忘了吗。”说着，就开始对她使眼色。

　　自从社区名声打响之后，这些年来来回回进来了许多人，他们不一而同都对红墙里的孩子别有用心。

　　老奶奶恍然醒悟过来，脸色瞬间阴晴不定，一副为难的模样，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人。

　　“现在还早，社区应该还没开门，不然阿姨们给我讲讲社区的事吧。”男人温和一笑，并没有因为老人的迟疑而恼怒。

　　男人显然已经看懂了几个大妈的眼色，虽然心里很疑惑，但他并未追根问底。

　　他礼貌性的询问了一番，却引来一众人更加诧异的目光。

　　“那可是我们这里标志，小伙子你从这里往东走50里就见到了，那个红墙高瓦的就是。”一个大妈耐心解释道。

　　大妈们明显不愿意再多说。

　　男人微微颔首，再次表示感谢后便继续沿着大路往前走去。

　　他的步履依旧稳健，如履平地一般，只是脸上却写着浓郁的愁云。

　　似乎不用50里，他老远就看见了那栋建筑，青砖、红瓦、高墙，在这样一个地方显得与众不同。

　　祈安社区安排面试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左右的样子，看上去还算稳重。

　　“姓名？”

　　“叶谦。”

　　“性别？”那人瞟了一眼男人，目光在他右手中的报纸上面停留了片刻，随即点点头，“男。”

　　“年龄？”

　　“25。”

　　“身高？”

　　“186。”

　　“……”

　　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男人都认真回答，没有一丝不耐。

　　问完所有的问题之后，那人合上简历，抬眼打量着叶谦，又看向他手里的报纸，缓缓道：“是看报纸来的吧，有引子吗？”

　　那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叶谦，似要把他看破一般，正在他想要开口时一个妇女走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只见一个戴着头巾的中年妇女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

　　“陈姐好！”那人恭敬地喊人。

　　叫陈姐的妇女提了提手中的篮子，往前送的那人面前，笑着说：“小周啊，乔社长在不在，我来给孩子们送点儿吃的。”

　　她斜着身子，透过大门往红墙里头看去，什么都还没看着就被一个身影挡住视线。

　　“都是自家做的一些小吃的，可别嫌弃哦～”那陈姐站起身子，又将篮子推近了一些。

　　“您客气了，谢谢！”被唤作小周的男人双手接过篮子，礼貌地笑着。

　　妇女摇了摇手，满意地走了，周昼才又把目光移到叶谦身上，“有引子吗？”

　　“没有？”周昼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或者说，你有其他关系吗？”

　　“没有。”叶谦诚实地摇头，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份工作罢了。

　　“那你等等，我先给你问问，最近祈安社区确实要招新人，你这种情况可能得等等。”说完，周昼又翻阅手上的资料，不知在查什么。

　　徬晚，夕阳西下，余晖照耀在院子的树木上，散发出淡淡的金黄色，美轮美奂。

　　叶谦正望着那棵梧桐树沉思，这是陈琳家的院子，她家里就她一个女人，诺大的院子显得有些冷清。

　　不知道为什么光明镇的居民似乎不大喜欢外来人员，镇上没有客栈，叶谦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落脚处。

　　“吃饭了，小叶。”

　　陈琳端着菜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笑盈盈地望着院子里的人。

　　叶谦回神，放下手中的报纸快步走进屋内，“谢谢陈姐。”

　　整个光明镇，似乎只有她愿意接纳他，他看得出，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他坐在椅子上，端详着桌上的两盘素炒青菜。

　　“你来得突然家里平时也就我一个人，就没准备什么好吃的，你不要嫌弃啊。”陈琳笑容灿烂地说。

　　叶谦笑了笑，摇头说道：“不会的，陈姐，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入嘴里细细咀嚼，味道清香嫩滑，比外卖店买的还要好吃。

　　他忍不住夸赞道：“陈姐，你烧的菜真好吃。”

　　陈琳被夸得不好意思，笑了两声说道，“你觉得好吃就行，那赶紧趁热吃。”

　　她家里就她自己一个人，平时做的什么好吃的都会送去祈安社区，今天正好就看见叶谦在面试工作，不过好像被否了。

　　陈琳想也没想，就开口安慰他。

　　“小伙子，你也别灰心，总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陈姐，”叶谦点头，低垂的眼眸掩饰着他眼中的失落。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陈琳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姐，你可以跟我说说祈安社区的事吗？”叶谦突然问，“我想了解了解，明天再去试试……”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落，眼神去带着满满的期待，让陈琳有些于心不忍。

　　“祈安社区，也就是居民口中的大红墙……”

　　叶谦从陈琳口中得知，在很多年前，光明镇突然来了个富豪，并花巨资建造了这座红墙围绕的社区。

　　据说那个富豪非常爱护光明镇的百姓，特别是对他们这些外来户，尤为照顾，几乎每年都会组织一场活动帮助贫困户。

　　后来那个富豪离开了，这个红墙就此搁置。

　　谁知三年前光明镇又来了一个富豪，这个富豪也是个心善的，他将祈安社区构造成了一个收容中心，专门四处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也就是他来了，大红墙才有了名字，叫做祈安社区。”陈琳说着。

　　叶谦听了，默默点头，没再开口说话而是转头向外看去，外面夜幕渐深，天空中繁星闪烁，月亮高悬。

　　陈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天色，对他说：“在大姐这里问问就行了，可不兴去外面问啊。”

　　听到这里，叶朝转过头将目光移到陈琳的脸上，他突然想起早晨在镇口上当他提到祈安社区时那些大妈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若有所思般突然开口：“陈姐，你知道去祈安社区工作需要引子吗？”

　　这是今天面试的时候，周昼问他要的，他猜测可能因为这个东西他才没能成功入职。

　　陈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听说只有那个东西才能进去。”

　　不然的话她早就进去了，还用每次都把东西送到门口吗？

　　“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叶朝看着陈琳的背影，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摸了摸口袋中的信封，慢慢走到床前躺了下来，闭眼睡觉。

　　那以后，大红墙似乎再也没了消息。

　　叶谦在光明镇足足呆了两个月，他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也跟周围的人熟了起来。

　　他一直在寻找着机会。

　　他发现居民对他的排斥似乎不那么深了，甚至偶尔还会主动和他聊天，也许是把他当作自己人了。

　　这天，叶谦又走到了大红墙旁，抬头凝望着它，眼神有些迷茫。

　　这个时间段，大红墙外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只剩下稀疏的灯火还在顽强坚持着。

　　突然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望去，原本黑暗的角落竟然闪现出几点微弱的荧光。

　　他立刻警惕起来，悄悄靠近过去。

　　只见一个浑身黑乎乎的小男孩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手中抓着一颗绿豆大的珠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幽幽的光芒。

　　男孩站起身子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来亦看见了叶谦。

　　他咽了咽唾沫，露出一抹友善的笑，说：“哥哥你就当没看见我。”男孩顿了顿，扭过头往身后看了看，又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叶谦，“我把这个给你，你就当没看见我。”

　　男孩说完，撒腿就跑远了，眨眼便消失在巷口的尽头。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珠子，还没仔细瞧清楚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叶谦回头一看，路灯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那人看到他似乎也愣了愣，“是你啊。”

　　“有引子了？”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周昼将目光移向叶谦拿着珠子的手上，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他没有问叶谦为什么会出现在大红墙附近，也没有问那个小男孩的去向，就像对待新认识的朋友一般带着他过了一道道程序，带着他进入了祈安社区。

　　办公室内一个男人正坐在电脑屏幕前敲击键盘，听到门被推开，他连头都没抬就开始询问，“有事？”

　　“老板，这就是今年新来的人。”说着，周昼把叶谦的资料递了过去。

　　男人闻言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抬头看了一眼资料，问：“查清楚了？”

　　周昼收起资料，“查清楚了，身世清白，没有什么复杂关系。”末了，他抬了头，压低嗓音又说了一句，“重点是他无父无母...”

　　男人闻言只是轻蔑一笑，挥了挥手，“知道了，好好按排，不要亏待了人。”

　　“好的，老板。”

　　周昼走后办公室安静了片刻又恢复了键盘打字的声音。

　　第二天，叶谦就告别了收留他两个多月的陈琳住进了祈安社为他按排的宿舍，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意见，也为他能够找到工作而开心，拉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陈琳是叶谦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他很感激她。

　　在祈安社区，叶谦以新人的身份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

　　他只能从最底层做起，看似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镇子外面的另一帮人开始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