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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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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跪坐了许久,粘液不停地流着,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被木板圈出的隔间里,粘液已经积到半尺深,吴夜容几近崩溃,不明白自己的小身体里哪来的这样多的粘液。
鞋也弄脏了,立在墙角也没用,现在它们被沉在黑水底下。吴夜容终于决定起身,她把手按在凉凉的粘液里撑起身子,把膝盖和小腿拔起来,粘液和皮肤分开的地方又拉出一排黑线,像是谁的头发。
吴夜容突然联想到,传说中的恶兽相柳能吐出一种淤泥,这淤泥有毒,不能滋润庄稼,反而会破坏土地。她觉得她脚下的就是这样的淤泥。
不管心里有多恶心,吴夜容总算站起来了。她拔出门上的插销,推开木板门,地上的纯黑色淤泥顺着门缝向外蔓延去。
吴夜容披上上衣——上面当然沾上了粘液,但没办法了——把脚丫拔出淤泥,踩出一串黑色的脚印。她穿过几道门来到大屋门口,别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那老尼姑坐在门槛边,低头剥豆子。
她恭恭敬敬地问:“师父,您那药要多久才能完事?”
“完事?完什么事?”
“就是要多久才能把那龙胎排出来。”
老尼姑把一粒豆子丢进嘴嚼,翻起眼睛上下打量吴夜容。吴夜容此时不太好看,她脸色苍白,全身只穿了一件单衣,衣摆遮到屁股,上面横七竖八沾了好几道黑污,衣摆之下的腿和脚上更是不堪入目。
“谁告诉你能排出来的。”尼姑说:“谁告诉你的。”
“诶?我……刚才……她们?不然您给我的什么药?”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和她们一起混进来,就以为能和她们一样了?你比她们臭得多,你以为靠装模作样就能藏住了?我告诉你,你这胎,堕不掉。”
吴夜容刚才是有求于人,才耐着性子讲话,这回听对方说堕不掉,顿时怒从心头起,质问道:“你既然这样想,早说不就是了!何必给我这么恶心的怪药?”
“是你混进来在先,我若是早说,你毫发无损地走,一点教训都不长,以后还得往人堆里扎,弄得各处都一片恶臭!我这药不是治你的,是给他人示警的,就是要让你走到哪都伴随着黑水和臭气,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和龙苟且的……”
她话还没说完,吴夜容将她面前那半筐剥好的豆子一脚掀翻,豆子雨点一样泼了尼姑一身。然后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居高临下地踢了好几脚,也把黑水沾在她身上不少。
老尼姑坐在地上挣扎着后退,退到吴夜容踢不到的地方,无法置信地瞪眼睛,额头上绷出了一条条纹路。
“你,你敢踢我?”
吴夜容微微一笑,往前迈了一小步,那尼姑马上挣扎着站起身,两只眼睛依然牢牢地黏在她身上,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吴夜容:“你敢踢我?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敢踢我?”
“我怎么不敢踢你?”吴夜容骂道:“我是什么人?我比你年轻,比你个子高、力气大。打龙我打不过,打你绰绰有余。何况是你先犯浑,你敢害我,我有什么不敢踢你?!”
那老尼姑嚎哭一声,大叫:“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年轻的时候,怀龙的人绝不敢出门!出门就会被打死!现在这些货不仅大摇大摆地上街,还敢打别人了!人心不古,世道沦亡!”
吴夜容连踢带骂气已消得差不多,懒得听她哭丧,转身走回木板隔间,把挂在那里的衣裤取来,又从黑水里把鞋子捞了出来——那双鞋子很好看,她舍不得。
出来,她问那尼姑:“有布吗?布头或者旧单子都行。”
“我们佛门净地的东西,哪能借给你……”
“佛门?那你告诉我厅堂里供奉的是哪位观音佛祖?别以为你剃了头发就能装尼姑——我去过寺庙,真正的师父该教人普渡众生,我还头一次听说这种渡法。看着样子你应该常给人堕胎,靠这个也赚了不少钱吧?”
吴夜容一边说,一边朝着那假尼姑走,假尼姑频频后退,一直被她逼到墙角。
其实吴夜容没想再打假尼姑,只是过过嘴瘾,她其实觉得这人信佛祖还是邪神、是否帮人堕胎赚钱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唯有害她这一点太过可恶,所以这些由头她都要捡起来骂。
没想到那假尼姑像是被她吓坏了,缩在墙角全身发抖。她抖得很奇怪,按说人要抖就该全身上下抖成一个样子,她却抖得不统一,似乎衣服是一个频率、脸和皮肤是一个频率、皮肤下的骨肉又是另一个频率。
吴夜容纳闷,刚要发问,就见她的脸上的皮整张萎缩,从下巴颏后面裂开一个口子,然后皮翻下去,露出一张长满黑色鳞片的脸来!
然后身上的皮也翻开,那些鳞片还有些透明,湿漉漉的,沾着或透明或鲜红的粘液,像初生的婴儿一般。
吴夜容吓得往后一退,这是她第一次在脑子清醒的状态下见到龙。假尼姑变成的龙并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么壮,像一只偏大一点的穿山甲。那龙身上也散着臭气,只是因为吴夜容一直被自己身上的气味熏着,此刻倒没什么感觉。
那龙没攻击吴夜容,但也没停留,拽上自己的人皮,翻出院墙跑了。
龙跑以后,小庙里就只剩吴夜容一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黑色粘液还在流,此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不妥。吴夜容心想,除了臭点,这不就跟来月事一样吗?月事谁没来过,这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怕。
她左右张望,看见院中间香炉前挂的几条白布幡被风吹得上下飘摇,便伸长手臂摘下一条,细细擦了自己身上腿上的粘液,一边擦一看着厅堂里供奉的泥团,嘴里小声念叨:“我也不知道您是哪路神仙,虽然您没得罪我,但您的信徒欺负完我就跑,我没办法,只能从您这儿补回来。我不贪心,就借您两根布条——反正这里还有好几条——然后咱们就两清,谁也别为难谁。”
她擦完,把那条布幡往地上一扔,又摘下一条,折了几折,像垫骑马布一样垫在身下,穿上衣服。
这样虽然味道没散,还沾着污渍,好歹看起来像个样子了。吴夜容临走前又跑到泥团前,拿了供桌上的两个馍,一本正经地说:“大仙,这回咱们真两清了,真两清了。”
邪神当然不会接她的话,吴夜容忍不住好奇,凑近那泥团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写的是八个字“落单独死,成双得活”。
吴夜容出了庙,下意识往回城的方向走,走了一截,停在路旁,往地上一坐,呜呜地哭起来。
刚才面对那龙变的假尼姑,她满心愤怒没有细想,现在边走边琢磨尼姑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她现在这么臭,怎么回去见人?
这怪胎堕不掉,那回去后要怎样?安心养胎然后生下来把它养大?杨三娘那样吝啬的人,花钱把她送到这里已是极限,之后怎么会再管她?
既然胎堕不掉,她就不得不做选择,要不生一只龙,要不去死。这两个她都一万个不想,所以不敢再往前走,只能坐下来哭。
哭了一会儿,吴夜容突然听见水声。身后是一片高粱田,她站起身,循着水声钻进农田里,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小片水潭。
前些天雨水多,所以在田间洼地积出了水潭,阳光被作物的影子割碎,金屑一样。看见清澈的水,吴夜容一下子把什么选择都抛在脑后。她脱下衣服按进水里,只见衣服上的黑渍居然酱油一样,全散开了。她只过了两遍水,原本染过污渍的地方就干净如新,一点痕迹都不见了。
她又清洗了裤子和鞋子。鞋子是最脏的,整个已经是一双黑鞋,然而往水里一放马上又恢复了原貌,上面彩线绣的鸳鸯随水波晃荡,只待吴夜容一撒手就能游走。
最重要的是,如此多的黑污被涤净后,那一片潭水依然清澈见底,里面的蝌蚪、小虫也依然畅游。
“这些黑东西不是相柳吐出的毒泥,它只是黑了些臭了些,但没有毒,一洗就干净。”吴夜容想着,心里舒服了许多。
把衣裤都洗干净之后,她试着抽出那片幡子,却发现上面根本没多少污物,却有几行浅浅的银色经文。那些可怕的黑色粘液已经不再流了。
经文都是些怪样子的符号。白布上写银字不显眼,以至于吴夜容开始根本没看出来。现在粘液不流了,她眼前的困难解决了,她认为除了潭水帮忙外,一多半是这幡的功劳。
于是她把幡也按到水里涤净,上面的银字被阳光一照,闪闪发光。吴夜容把幡拧干,缠在手臂上。
吴夜容把自己整个洗干净,一丝黑水也没有留,然后她躺在潭水边,看着太阳西行,静静把自己晾干。
吴夜容突然想不通自己刚才为什么哭。要生龙,那是几个月后的事。所以要寻死,也会是几个月后的事,现在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她觉得她无非是被臭的。本以为今天就能把这麻烦扔掉,谁知道没扔成,还惹了一身恶臭,心里生气烦躁。
而现在,吴夜容洗干净了衣服,也不再流出粘液。衣服在慢慢变干,她一点也不担心未来。
她啃着供桌上拿来的最后半个馍,念叨:“我不要生龙,也不要死。肯定有办法的,怎么会没有办法?”
衣服快晾干时,吴夜容真正开始盘算接下来该去哪。
她听说过萨城里有个地方,名字好像是叫个“司龙院”还是“伏龙府”——反正中间有个龙字——那地方专管各种关于龙的事。怀龙胎这种事,虽然吴夜容第一次见,但放在整个萨城也不算稀罕,他们一定有办法。
只是别人提起那里,总是不说全名,只说是“管龙那地方”,好像那几个字都是脏的,所以吴夜容才会连那里的全名也记不住。人去那地方,也被认为是丢脸的,所以即使那里常常悬赏,也少有人去。
吴夜容现在不怕丢脸,丢脸总比生龙要好。想到这儿,吴夜容“嗵”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趁着黄昏城门未关,撒丫子向城内跑去。
到那管龙的地方时,太阳刚落山,天上一半已黑,另一半泛着迷幻的紫色。吴夜容敲了几下伏龙府陈旧的大门,敲得门前灰尘乱飞。她咳了几下,突然感觉身后的街道上有几双路人的眼睛盯着自己。
吴夜容一回头,那几个人又装作没事地走了。
“我又不臭了,你们看我做什么?”吴夜容纳闷。
这时大门旁边的小门开了,一个人招手,示意她走小门进。
“我怀孕了,怀了一只龙。我不想生龙,有办法解决吗?”
吴夜容被领进一间小屋,见到一个穿官服的人。说明情况后,那人给了她一碗药,只有浅浅的一个碗底。
“喝这个就没事了?”吴夜容把药一口喝下,不苦,但很辣,烧嗓子。她喝下去几分钟,突然感到腹痛,吴夜容捂住肚子,就感觉肚子里似乎有什么在往下溜。
她还没来得及叫,手就下意识地在裤带上一按,裤子下去,一团生着鳞片和毛发的黑东西,混着一大团粘液和血,从吴夜容身体里掉出来。
这个过程非常快,简直就像是吴夜容在衣服里藏着它,然后随手把它抖出来一样,也不太疼,完全不像生孩子。
吴夜容傻了眼,她低头仔细打量那团东西:它是很小的一块,隐隐能看出哪边是头,每一片小鳞片根部都浸着鲜红的血水,没有鳞片的地方,就是凌乱的卷毛,被粘液粘的东一撮西一撮,背上还长了一个偌大的粉紫色囊肿。
但如果不这样仔细看,它根本不像是一个东西,就只像是下水道旁的一团黑红相间的垃圾——原本是散碎的,现在被污水冲成一团,堵住了下水道,上面还沾着或许谁家倒的泔水、谁家扔的鱼鳞,还轻轻地扭动着。
它太丑了。
吴夜容一阵反酸,险些吐出来——这样恶心的一团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放了一个月!
给她药的人不嫌恶心,不知从哪找了块软布,把那龙的婴儿包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擦干。
吴夜容这才慢慢回过神来:那婴儿是活着的,她刚刚不是堕胎,她是把这怪物生下来了。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我怀它才一个多月……”
那人冷冷地说:“一个月,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我……一个月很晚吗?”
“怀龙的时间就是一个月,都等着十月怀胎生下来,龙早绝种了。”
吴夜容愣了,她万没想到,今天下午还在想如果非要生龙不可就去死的自己,居然一转眼就把龙生下来了。
吴夜容心里一阵空虚,随即居然轻松下来。生了龙又怎么样呢?她又不会变成龙,相反,那怪物从她肚子里出来后,她觉得她与龙毫无关系了。
“那该如何处理它?”
“交给我就行了。”官服说。
“那,谢谢你。”吴夜容大为感动。
“别谢我。处理它的是伏龙府,不是我。”官服递给吴夜容几张纸:“画押。”
吴夜容认字少,拿着纸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那人解释道:“伏龙府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准备了抚恤金。”
“多少钱。”
“二十两。”
“这么多!”吴夜容二话不说按了指印。
官服收好那几张纸,抱起龙:“到隔壁领钱,然后你就可以走了。从今往后,龙跟你就没关系了。”
吴夜容道过谢,蹦蹦跳跳地到隔壁去领了钱,沉甸甸的二十两银锭子。然后她原路返回,依然从小门出去。
迈过小门时,吴夜容抬头看了看牌匾上暗淡的“龙”字,心想,这回好了,我跟那恶心的东西,真正毫无关系了。
她又看看手里的银锭,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是用那怪物婴儿换的这二十两。
她把怪物婴儿卖了。
吴夜容晃晃头,嘴里嘀咕:“想要那东西还用买?谁想要我情愿白送。可既然有钱干嘛不拿呢!”
吴夜容往夜奔走。生龙和生孩子不一样,并不耗费体力,只是这一天的焦虑和愤怒加上奔走让吴夜容觉得有点累。
但这没关系。只要龙不在了怎样都好,身体再累,只要回去睡一觉,再洗个澡,一切都会恢复如常了。
吴夜容甚至在想,自己回去后要怎样对杨三娘装虚弱,骗取几天的病假——可能还能得几顿滋补的汤粥,喝得人流鼻血。
她越想越高兴,完全没记起,夜幕下的萨城,比白天更加危机四伏。
天渐晚,周围路上人越来越少,一片寂静中,吴夜容终于发现了异常。
吴夜容放轻脚步,她清楚地听见“哒哒”的脚步声,有一个人,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吴夜容不动声色地走到一片正在收摊的市场上,加快脚步扎进去,然后猛地拐进市场边的一条小巷。
市场乱糟糟的极容易跟丢人,那声音果然没有跟上来。
外面的小贩忙着收摊也没人注意吴夜容,她在小巷里等了一会儿,试着挪到拐角处,探头张望。
没想到她刚探头出去,就被一个黑影一把推回了巷子里。那黑影比吴夜容高、有三个她那么宽、身上覆满鳞片……吴夜容定睛一看,那正是一只龙!
其实根本不必细看,一闻到那股臭味,吴夜容就反应过来,跟踪她的是一只龙。
“找到你了。”龙按着她的肩膀说。
吴夜容没想到龙是会说话的,龙的嗓音非常低,发出的每一个音都仿佛伴随着全身鳞片的共鸣,喘气也呼呼作响。乍一听有点像得了肺病的人的声音,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可也就是一瞬间,吴夜容一闻到它喷出的臭气,就只觉得可恨!
“你找我做什么?”
“孩子呢?你生的孩子呢?”
“孩子?你说那东西?不在我这,我把它给人了,你别找我。”
“给人了?”那龙揪住吴夜容的衣领,湿热的臭气喷到她脸上:“你生的孩子,一转头就给人了?那也是我的孩子!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是你……你还说我狠毒?那么恶心的东西,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生?”
“你们女人早晚也要生孩子,你不生我的也要生别人的,有什么区别?我原以为凡是女人对自己生下的孩子多少都会有些母性,没想到你……可怜那孩子才刚刚出生,就被自己母亲抛弃!”
吴夜容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指责龙,竟先被他指责。她一巴掌想推开那龙——但没推动——骂道:“要有母性,也得是人才行,你是人吗?就算不是人,可爱听话的猫儿狗儿也行,龙可不行!”
“你以为我天生就是这幅样子吗?”龙退开一步,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沮丧地说。
“你……”吴夜容觉得他有些可怜,问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龙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起浑浊的眼睛盯着吴夜容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娶你吧。”
“啊?什么?你娶我?”
“嗯,我会帮你赎身,然后娶你进门。只要和你结婚,我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和你一样的人样子。”
“我……”
“你不用羞愧,这是我自己乐意的。虽然你是这个身份,但毕竟生了我的孩子……”
“不是?你乐意我也不乐意呀?怎么现在只要你乐意就可以想娶谁就娶谁了?你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又是龙,我怎么可能嫁你?”
“你不乐意?”龙睁大那双粘稠的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你都生我的孩子了,还不乐意嫁给我?是……我知道,你是娼妓,别人睡你只要给一点钱就行……但我愿意赎你,你还不乐意,觉得自己委屈了?明明是你赚大了吧?”
“我说的是不乐意嫁你,那是因为你又难看又臭,还给我添了麻烦,跟什么委不委屈赚不赚没关系!”
“是么?”龙笑起来,他笑的声音更加像肺痨病人的咳嗽了:“你要继续做婊子我没意见,但我要做人——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子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晚上在外面走,还带着那么多香料迷惑我,我、我就不会……”
“什么叫‘你要做人’?你看咱俩现在谁更不像人?”
“跟你啰嗦再多也没用。”龙说攥住吴夜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你听没听过‘落单独死,成双得活’这句话?”
这话就是庙里那作邪神的泥团子上写的八字真言,吴夜容还记得。她点头。
“这八个字的意思是,如果你和我结婚,那咱俩都能活得好好的,如果不,那我只能杀了你……”
龙的爪子抠进吴夜容的肩膀里,那爪子像鸟爪,但很粗,即使并拢也比吴夜容的脸要宽。
为什么丑的东西总是更有力量?吴夜容又疼又怕,浑身发抖。
龙却松了手,两手拍了拍灰,故作轻松地说:“即使我不杀你,也有别人杀你,就算谁也不动手,你也会得病而死,总之你要活,神明都看不下去。我不希望那样,那样我也变不回人。”
龙一开始平和的态度让吴夜容忘记了,这是一个身上长着盔甲、身形比她宽三倍的怪物。他力气太大了,杀她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简单,杀完晚上都不用多吃半个馍补充体力的那种简单。
她真害怕。
“好吧,我这就先去把孩子要回来,嫁不嫁的事,回来我再考虑。”
吴夜容说完,浑浑噩噩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