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何必问

7、6

　　因为张朔的夸奖，这几天王洛涵的精神都有些亢奋，做事也觉得越来越顺。虽然张朔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说过话，但每天却至少要他冲一次咖啡。

　　这本来是lily的工作，现在却交到了自己手上，他本来觉得有点别扭，但后来就觉得是个不错的差事，因为张朔会教他些东西，而且几天后他才发现原来张朔对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洛涵”。想到他跟自己说话的样子，虽然有时候有点凶，但像自己这么笨的人，他愿意教已经很好了。张朔是真心想让自己有出息，比起那些什么都藏着掖着的同事，他其实真的很温柔。

　　只是他的温柔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感受的到。

　　Amy从CSO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一双杏眼已经肿成核桃那样大，再美丽的女人，顶着这样一副眼睛也美丽不起来了。

　　并没有意识到其他同事对她的退避三舍，王洛涵在她落座的时候凑了过去，因为那天安慰了她，他自顾自地觉得自己跟她已经很近了。这回他准备好了纸巾，所以递过去的时候脸上还有一点小小的兴奋，虽说不能发展office恋情，但男生总是愿意对漂亮女生好一点。

　　Amy接过纸巾很没形象地擤了一下鼻子，似乎是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决定开口，“王洛涵，你还是不要跟我说话的好。”

　　“怎么？”

　　“我恐怕在这里做不长了，要自保的话，还是离我远些吧。”

　　“什么？”

　　没料到会听到这种话，王洛涵一下呆住，“怎么会？你明明做的不错啊。”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洛涵摇了摇头。

　　Amy苦笑了一下，“无知的人还真是幸福呢，只是你未免也太迟钝了，公司怎么频繁的人事调动，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要说完全不知道是骗人的，只是他也是捕风捉影，还有什么深层的原因，却也说不出来。

　　Amy的声音放轻了，拢起手放在他耳边，“太子爷和元老们在内耗，我就是一个牺牲品，你这种没戒心的样子，总有一天也会变成炮灰。”

　　“炮灰？”

　　王洛涵还没咀嚼出这个词的含义，Amy已经放下了手摇摇头，“我不好说太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洛涵有没有去想就不得而知，因为他不管想没想看起来都在发呆，只是Amy却看出来他是有些紧张了，这种紧张让他在公司人都走光了的情况下，还要坚持留下来。

　　打了电话给洛雨告诉他今天要加班，让他自己解决晚饭，洛雨虽然有些抱怨，却也没办法，王洛涵虽然看起来好脾气，但有时候犟起来也挺可怕。也并不是刻意想表现什么，只是工作还有一些剩下，虽然明天来做也可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努力一些吧。

　　一直做到8点钟，王洛涵这才觉得胃有些难受，之前因为紧张，居然没有感觉到。刚想出去吃点什么，总裁室的灯忽然灭了，何小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似乎有点惊讶，“你还在？”

　　何小羽走到哪里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王洛涵一向怕他，听他问话“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声音还忍不住有点抖，“何，何总。”

　　“工作很多么？”

　　“还，还好，我会在今天做完的。”

　　何小羽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表情，“辛苦了。”

　　虽然是问候，不过因为他给人感觉太冷，听在王洛涵的耳朵里一点宽慰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徒添紧张，正在发懵，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Shawn！”

　　这个声音在王洛涵听来就亲切多了，他直觉地认为自己跟张朔比较亲近，声音也自然起来，“张经理。”

　　张朔对他笑了笑，却也没怎么理，只是上去搭住了何小羽的肩膀，“一起去吃饭吧。”

　　何小羽点了点头，王洛涵舒了口气坐下去，忽然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对自己响起来，“王洛涵，你吃饭了么？”

　　王洛涵又迅速站了起来，脱口而出“没有！”

　　何小羽点了点头，“你过来，我们一起去吃吧。”

　　直到坐在厚实的软座上，王洛涵还有点发懵，居然会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和老板一起吃饭，这是做梦也没想过的事情。拿起菜单，他已经顾不得菜色，只是盯着价钱，光这么看了两眼，心就开始滴血。老实说何小羽并没有带他们去什么夸张的地方，只是中档的西餐厅，但对于王洛涵这种一分钱恨不得扮成两半花的人来说，还是贵的太过分了。

　　他突然很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说吃过了，谁会料到自己居然会被叫来一起吃饭？且不说花费，光是对着这两个人，自己还怎么能好好吞下去？

　　搜寻了半天，还是拣了一个最便宜的沙拉，何小羽看了他一眼，“这样就够了？”

　　王洛涵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可别的东西实在太贵了，他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够了。”

　　耳边传来了张朔的声音，虽然是笑着，但却让人觉得他正在不爽，“洛涵，今天是何总请客，你客气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王洛涵赶紧开口，“那怎么好意思呢，还是AA吧。”

　　“你什么意思？是说何总请不起么？”

　　听到张朔这句话，王洛涵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紧张地看向何小羽，“何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小羽淡淡说了句，“我知道”，然后转头看向张朔，“你就会欺负老实人。”

　　张朔立刻对王洛涵笑得十分温柔，“洛涵，你说我欺负你了么？”

　　“不，不会啊。”除了这句，王洛涵还能说什么？

　　“你看，当事人都说我没欺负他，你操什么心？”

　　张朔的话像在挑事，语气却是玩笑似的，见何小羽没搭理他，就把目标瞄向王洛涵，“洛涵，我还从来没见过何总主动邀请人吃饭呢，你看你面子多大。”

　　“是吗？”

　　王洛涵有些吃惊，抬头看何小羽，他却没看自己，只是平静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下属这么努力加班，只是吃个饭而已，你别没事找事。”

　　“我没事找事？没事找事的是你吧。”

　　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被当做这两个人寻衅的话题，王洛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大概是王洛涵这辈子吃过的最压抑的一顿饭了，一整个过程大气都不敢出，把那几根菜叶子塞进肚子，冰凉凉的只是让自己更饿而已。虽然最后还是何小羽买的单，但他也没有丝毫后悔，在这两个人身边，就算是山珍海味，估计也是味同嚼蜡。

　　饭毕何小羽驾车先走了，王洛涵的身边只剩下张朔一人，他这才觉得轻松了点，脖子也不自觉就抬了起来。这时候他忽然就想跟张朔说点话，虽然刚才张朔言语刻薄，可是这一阵子相处的印象已经刻在脑海里，心里还是笃定地认为，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给自己鼓了把勇气，王洛涵终于开了口，只是语气还是怯生生的，“张经理。”

　　没有回答，张朔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衣衫黑的仿佛浸入黑夜，好像要把自己甩掉一样。

　　刚才的勇气迅速丧失殆尽了，王洛涵开始想自己是不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或者不是得罪，他根本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么一想就觉得脚下无力，垂头丧气地走了一阵，脑袋忽然撞到了一个软软的墙壁，王洛涵下意识抱住头“啊”了一声，这才发现撞到了人。

　　刚想往后退，手却被那个人抓住了，整个人突然被他按进怀里，脑袋覆上了他的手掌，大而温热，“痛不痛？”

　　他的声音是如此温柔，淡淡的气息浮在耳边，刚才那些沮丧的情绪不知怎么的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王洛涵忽然有些脱力，只是懵懂地答了一声，“不痛。”

　　“你怎么这么笨？走路还能撞到人。”

　　“对，对不起。”

　　“你这个呆子。”身体被搂得更紧了些，张朔的头发乌黑，衣衫也乌黑，站在虚空中就像一个冰冷的影子，只是王洛涵却能感觉到那影子的沮丧，像微小的细菌一样弥漫了身边的空气，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我这个人是不是挺讨人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