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似海深》解佩

27、第六话 生死醉梦（1）

　　相逢恨晚奈何人生知己总相违
　　陶然如醉可怜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暖意传遍全身，刹时温暖了许多……
　　“如果难受，就痛痛快快的哭吧，我会守在你身边……”
　　温暖的声音，给了我无比的安全，抬眼，是陶醉安慰的神情……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我的心在瞬间崩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柔
　　弱过，只想找个肩膀，放声大哭一场……

　　于是，扑进他的怀中，再也不想管世间的恩恩怨怨，只是任泪落如雨……
　　我们都没发现，一旁默不做声的的冷傲已经铁青了一张脸，目露杀机……
　　过了很久，他才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眸中的凛冽杀意已完全藏起，恢复了往日的深沉黝暗。　　
　　“我们再不设法离开，只怕阴兵合围，我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冥界了！”
　　半晌，他才冷冷的开口，语音中却不带一丝温度……　
　　猛的，只听得宫外哗声一片，火光映红了半面宫墙，兵刃撞击声隐约可闻……既而就是秦广王愤恨之极的声音
　　“死竹精，你把帝君怎么样了！”
　　…………………………………………………………………………………………
　　大惊，冷傲的话转眼就得到了证实，显而易见，忠心的秦广王又重新调集人手，把我们包围了……
　　我恨恨的瞪了冷傲一眼，可是，又不能就这么扔下他，刚要说什么，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几欲晕厥，仿佛跌进了无底的幽暗中……
　　“子菡…………”
　　陶醉惊呼，及时扶住了我。
　　我苦笑。
　　刚才为解封印，强行运气冲关，已是元气大伤，又硬受了陶醉全力一掌，全仗着一口真气压制住伤势不即时发作，可是重华一死，我心神震荡之下，便再也压制不住了。现在我只觉得全身气血翻腾，一口鲜血直冲到口边，险些就冲口喷了出来。
　　我明白，我是走不了了，既如此，这个险，还是让我这残破之身来冒吧…………
　　略一沉吟，我已做了决定。
　　淡然开口“你们先走，我不离开……”
　　“不行！”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冷傲一把握住我的手：“子菡，你要干什麽？！” 　　
　　“只要你们先走，我一个人脱身就容易得多。毕竟，我还背着个冥后的名份，暂时可以骗过秦广王。”
　　我尽量说得轻松自在，反正，我也根本没想过要逃走。 　　
　　“……” 　　
　　陶醉刚才一直没有说话，虽然脸色铁青，但还是很镇定，这时突然也伸手拽住我的手，声音虽小，其意却坚：
　　　　“子菡，你瞒得了冷公子，却瞒不了我，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突如其来，我愣了一下， 　　
　　“陶醉，不要胡思乱想，我的话你还信不过麽？只要你们能平安无事，我要脱身自然容易。” 　　
　　陶醉痴痴的看著我，眼里却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子菡，你是什麽样的人，我又怎麽会不知道？……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啊…………” 　　
　　他闭上眼睛，拼命隐藏着心中的悲痛“无论发生了什麽事，一定要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答应我，有什么事，让我来承担，好不好？”
　　我心里感动，却不置可否。
　　…………………………………………………………………………
　　“死竹精，你再不出来投降，我就率人冲进去了！！”
　　秦广王威逼的愈发紧了，我推门欲出，却又被冷傲一把拽住
　　“子菡，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也决不允许你自伤，知道吗！”
　　蛾眉微蹙，这个人怎么也这么霸道，不过，我要如何，他也管不到我了……
　　惨然一笑，突然出手将两人暂时封印，然后不顾两人眼中的怒意，“砰”的一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宫门…………
　　惨然一笑，突然出手将两人暂时封印，然后不顾两人眼中的怒意，“砰”的一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宫门…………
　　宫外，无数闪亮的火把连缀成一条火龙，士兵黑压压的一大片，在我面前几丈外停了下来，列出一个半圆形的包围阵式。秦广王威风凛凛的站在包围圈中，剑拔弩张；周围的每个士兵更是箭在弦，刀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然而我并无畏惧。
　　“秦广王，你好大的胆子！”
　　我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叱，顿时压制住了秦广王的气焰。
　　秦广王吃了一惊，我早算准了他不知虚实，决不敢冒然与我翻脸；果然，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极不情愿的后退一步，向我行礼
　　“属下担心帝君与皇后的安危，特率侍卫前来保护，还请皇后谅解！”
　　我闷哼了一声，看样子，秦广王竟是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样也好，他越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成功的把握也就越大。
　　“陶醉已被帝君赐死，帝君今夜过于劳累，需要静养……”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下台阶，微笑着向秦广王走来
　　“怎么，你想惊了帝君圣驾么？还不速速撤兵！”
　　“臣不敢，但是臣担心帝君龙体，不敢擅离。”
　　“帝君无碍！”
　　“何以帝君不亲自来传旨，却要皇后来？”
　　这个秦广王，倒也真是机警，决不像他的相貌一样粗犷。看来，纵使不忍，也只能牺牲他了……
　　“怎么，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么？”
　　“臣不敢，但是……”
　　“放肆，你敢对本宫如此无理！”我佯作发怒，又上前了一步，既而又是一叹
　　“本宫知道你对帝君忠心耿耿，但是……帝君叫本宫来传旨，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靠的近了，我隐约瞧见秦广王额头上因紧张而渗出的细细的汗珠，似乎是有些相信了，脸上便改为温和无害的笑容，将恬静的气息淡淡散发开来，心中却已泛起凛凛杀气……
　　我虽然不愿伤人，但是此时此刻，生死攸关，由不得我心软。稍一迟疑，输的不仅是我，还有陶醉和冷傲甚至是碧霞御风的命！
　　从头到尾，我一直在赌，赌秦广王不明虚实，赌他对帝君忠心耿耿，决不敢轻易拿帝君的性命冒险，也决不敢公然伤害冥后。赌注则是我所曾下过最大的一个，不只是我自己，而且加上了陶醉冷傲这几个我最重要的人的命！
　　所以，我输不起，也不能输！
　　我在心里面数着的步子：
　　“十，九，八，七，六，五……”
　　血液开始在身体里四处流窜了，我从来都没有这麽紧张过，成与败，在此一举，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我若败了，输的将是三个人的性命！
　　“四……三……二……”
　　“一！！”
　　就是现在！！我猛然抬头，直视秦广王，眼中盈满了煞气，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一支发簪如飞一样滑了出来，火光下打了一道立闪，直向秦广王的胸口刺了过去，
　　“你……！！？”
　　秦广王的眼里闪过极度的惊怒，愣了一下，才回身左侧，右掌同时击向我的肩头，一股雄浑的力量扑面而来，他的武功跟楚江王不相上下，真要比斗起来，输的也许是我，但是他却是输在轻敌，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没有防备我，发簪尖端顺著他躲闪的方向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还是深深的插进了他的右胸，伤虽重，还不至于死人。我要的，本来就是伤他而不是他的性命。
　　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陶醉冷傲以及碧霞他们逃走的机会罢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手已牢牢扼住秦广王的咽喉，将他制服。
　　“不想让他丢了性命，就速速放下兵刃，向两边退开！”
　　“不用顾我，乱箭射杀她，她可能害了帝君！”
　　与此同时，秦广王居然也不顾性命的大叫起来。
　　两旁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暗暗叹口气，想不到秦广王对帝君竟如此忠心，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不过，可不能让他把我的计划打乱。
　　顺手一指，封印了秦广王的声音，令他一时无法言语。
　　秦广王虎目圆睁，恨恨的瞪着我，却也毫无办法。
　　“你们可知道楚江王是怎么死的吗？正是被帝君亲手所杀！帝君心狠手辣，你们何必还要为他卖命？更何况，秦广王说的不错，帝君现在已死！”　
　　“啊————”
　　“什么？帝君死了！”
　　“楚江王是帝君杀的！”
　　我话一出口，士兵们立时大哗，一时竟混乱不堪。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人问。
　　“我以性命发誓，所说句句属实！”
　　看到士兵们的眼神似有松动，我神色不变，心中却暗喜，目的达到了。
　　“既然如此，你们何必再与我为难？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刚才抓起来的碧霞和御风。只要让我的朋友们平安离去，我也放了秦广王，这样可好？”
　　“可是帝君……”还有人犹豫。
　　“帝君之事，我一力承担，决不连累你们便是！”
　　我明白他的意思，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僵持片刻，终于有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一人带头，顿时只听得周围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士兵们纷纷放下兵器，让出一条路来。
　　早有人带了碧霞和御风出来，一看见我，碧霞的眼圈略微有些泛红，却强自忍着不曾哭出声来。
　　我平静的笑着“碧霞，御风，快走！”
　　“可是你…………”
　　御风急问，碧霞却一扯他的袖子，向我深施一礼，并不多话，转身就走。
　　“碧霞，你……”御风一愣，并不肯就此离开。
　　碧霞的神色却冷淡，声音更飘渺
　　“子菡姐姐自有办法，我们不要拖累她，快走就是！”
　　说罢，拉着御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突然觉得很悲哀，碧霞，竟真的是成熟了很多，冷静了很多，可是……也永远失去了旧日的纯真呢…………
　　“陶醉，冷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猛的提一口气，冲宫门内大喝。
　　我给他们下的只是暂时的封印，意在阻止他们阻挠我的计划，现在算算时间，他们的封印也该解了…………
　　不料一提气，胸口立时一阵剧痛，强压下的血气又翻涌起来，体内的伤处屡屡受到真气震荡，血流得更急，实在压不住，口中猛的喷出一股血雾………………
　　“子菡！”
　　耳边传来陶醉和冷傲的喊声，唤回我几欲迷离的神智，我淡淡笑着，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对他们嘶声喊道：
　　“快————————走——————————！”
　　一瞬间的事情在这一刻显得格外长久，竟是仿若千万年。
　　偏偏与此同时，不甘忍受我摆布的秦广王也冲开了封印，觑准机会摆脱了我的钳制……
　　“唰”的一声，他拾起一柄长剑，狠狠向我刺来……
　　“兄弟们，帝君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放过害死帝君的仇人？！还不快快上来，杀这贱人为帝君报仇啊！！！”
　　秦广王双目血红，气势慑人，士兵们听了他的话，竟又纷纷重拾兵器，向我逼来…………
　　拼尽全力，堪堪躲过秦广王的致命一剑，对四周逼上来的重重利刃，却无力已抵抗……
　　骤然间，左肩巨痛，一支长枪枪尖纵贯，从肩胛处穿出，眼前一黑，想必我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银钩如新月，剑气如惊虹！
　　刺伤我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兵器便已短为两截……
　　火光冲天，人影幢幢，朦胧中只见陶醉的身影在群鬼中翩飞，厮拼虽然激烈，可他的意态还是那么优雅宁静…………
　　同一瞬间，一双结实有力的手突然牢牢抓住了我的肩头，力道大得让我怎么也挣不开。
　　下一刻，我已经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来人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在我胸前连点几指，止住我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接着便把我轻轻巧巧地横抱了起来。
　　我无力回头。但可以感觉到那冰冷而熟悉的气息。身体在接触的同时感受到冷冰冰的触感，是……
　　我张口欲言，才发现喉咙已暗哑得发不出声音。
　　却只听他高声道：“陶醉，快走！”
　　只觉得耳畔一阵风声，似乎在腾云驾雾一般，好象……安全多了……
　　浓重的倦意袭上心头，我却不敢就此沉睡……
　　拼尽力气睁大眼，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向黑暗中缓缓坠落。
　　口边再度涌出一股热流，沿着颈间蜿蜒而下，迅速在胸前蔓延开来。
　　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冷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慌乱，而后就只听到他不容分说的声音
　　“陶醉，你带子菡先走，我断后！”
　　拼尽力气睁大眼，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向黑暗中缓缓坠落。
　　口边再度涌出一股热流，沿着颈间蜿蜒而下，迅速在胸前蔓延开来。
　　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冷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慌乱，而后就只听到他不容分说的声音
　　“陶醉，你带子菡先走，我断后！”
　　只觉自己被交到另一个令人安心的所在，而后就是耳边呼呼的风声，纷乱的羽箭飞来，有几支堪堪与我擦身而过，更多的箭头却又不断的飞过来，几十条迅捷的黑影紧紧盯上来，只要一个闪神，我和抱着我的陶醉都会就此万劫不复。
　　陶醉脚下加劲，不敢稍做停留，身後传来叫骂声，不外乎是要将他们碎尸万断之类的喝骂，一片浑乱的喧嚣。
　　层层叠叠的火把极快的流动著，寒风迎面吹来，又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微微睁开眼，看到陶醉脚不停步的向前急掠，袍袖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对穿了几个大洞，好几次都是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至命的地方，身上却还是多了好几处大小的轻伤，九死一生之後，嘈杂的嘶喊声终於渐渐离得远了，火光在我身後排成了一巨龙，还在向我来的方向一点点移动…………
　　天上的星子暗淡，也不知跑了多久，火光终是看不见了。
　　心一松，唇边绽出最后一丝黯淡的笑意，终于昏昏睡去…………
　　要是真能一直这样沉睡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快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