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卿》殷夏

14、14

　　屋顶上的王爷看到莲卿忽然跳了下去，惊惧中正准备去救她，一动身才惊觉身后有人，他向前疾走数步，转身面向来者。

　　芙景细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虽说是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倒是与她的气质十分相配。她咯咯笑了两声，并不急着去追王爷，只俏生生站在原地，月光洒在她一身粉色衣裙上，显得柔美可爱。

　　“王爷，奴家追你追的好苦，好容易赶到了这荒山顶，却撞见您和臣子在房梁上相会，教奴家好伤心。”芙景细绞着手帕娇滴滴地抱怨。

　　明亲王并不答话，脑海里全是方才莲卿转身跳下去的情景，他着急救人，却也明白眼前的少女绝非容易对付的角色。

　　芙景细一面拖延时间一面心道好你个莲卿，难怪上次阻止我害明亲王，原来是你相好的，回头让教主知道了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姑娘当真对小王情深意重，上次章台夜宴一曲《芙蓉泣露》，阙至今念念不忘。”夜风送来熟悉的香气，嗅觉敏锐的杨阙立刻记起了眼前人。

　　“哦？”景细微微有些惊讶，竟然有人识破了自己高超的易容术，她马上轻轻一笑，低头揭去薄薄的人皮面具，随手丢在风里，“唉，可惜了这么新鲜的面具，被我借走脸孔的那位姑娘现在想来还没断气呢。”

　　芙景细易容向来惯用新鲜的面具，都是现场取材制作，活剥人的脸皮，再辅以特殊处理，场面不可谓不可怖，却被她这样轻易丢弃。杨阙只觉眼前少女仿佛修罗场的煞女，手段狠戾无情。

　　“姑娘三番五次跟随小王，不知想从阙这儿取走什么？”

　　“取走什么？自然是你的性命。”芙景细嫣然一笑，“不，确切说来是藏在王爷左胸里那点东西，我们教主想借来一用。”

　　“你们教主是谁？”怎会知道我身体的秘密？杨阙大惊，左手悄悄摸进袖间，抽出一把精致匕首攥在手心。

　　“我们教主麽，原也是位伤心人，这天下伤心人都一样，总有一两个解不开的心结。我们教主便是想借王爷您的宝物一用，了却她一桩心事。”芙景细涂了蔻丹的红艳薄唇抿成一条好看的弧线，因为她已经听到暗夜中不远方传来的窸窣潜行声。

　　与此同时，杨阙也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他向右瞥了一眼，几个绰约白影如仙子般翩翩落在另一边的殿角。清风明月中，眼前的景象恍如仙境。

　　“芙蓉妹妹，你手脚可真快。凝儿妹妹呢？”为首的一位白衣女子蒙着轻纱，眉间一粒朱砂痣，身姿轻盈立于琉璃瓦的拱脊上，裙裾迎风而舞，月光映射纱衣，周身若萦绕淡淡轻烟。她开口说话时，杨阙嗅到了一阵牡丹的香气。

　　“那只黑莲花早就逃走了，倒省了我不少功夫。”景细不屑道。

　　“教主叮嘱过，不可伤到凝儿妹妹，你仔细些。”白衣女子语调柔美，不似芙景细般娇蛮，她转身面向杨阙，敛衽行礼后缓缓道，“明王爷，芙蓉妹妹性子急躁，怠慢您了。我家主人想请您过府上一叙，不知您能否赏脸？”

　　“阙不胜荣幸。只是可否让阙知道你家主人名号，这样也不至显得太无礼。”

　　“我家主人是教中一位长老，这次代替教主来中原与王爷相见，长老在我教中名号蜀葵。”

　　杨阙点头，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救莲卿。那丫头看起来就不会功夫，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被摔死也会摔残废。眼前这群人却极是棘手，他并不想去见什么蜀葵长老，也不想再与他们浪费时间，手指在口中弯曲，杨阙忽然吹响了口哨，暗夜里潜伏在阴影里的影卫得到号令全都窜了出来，将芙景细和白衣女子们包围了起来。

　　芙景细一看被耍了，气急败坏就要使毒，白衣女子冲她轻轻摇头，转而望向杨阙，满目失望之色，“妾身听闻明王爷天下君子也，今日竟也做出这种背地勾当，既然王爷不方便，我们改日再来请您便是。”说罢，头也不回地飞向空中，其余人等也跟随其后，一群人轻功了得。

　　杨阙示意影卫去追，自己则急忙跳进缺口，莲卿正抱着一条腿疼的龇牙咧嘴。但是一看到王爷安然回来，她马上开心地咧嘴傻笑。

　　“不会轻功还跳得这么干脆，本王以前倒没看出来莲卿这么有情有义。”杨阙见她只是伤了腿，放松之余不忘戏谑她。

　　“王爷，下官方才是失足，失足。”莲卿唯唯诺诺，就是不承认方才是为了救王爷才跳下去的。

　　“罢了。这就带你去看御医。”说罢，不等莲卿反应过来，王爷便将她打横抱起。莲卿脸颊腾地着了一片火，她扭捏着想要跳下来。王爷两只大手，一只扣在腿弯，一只搁在腋下，都是敏感的地方，她这幅样子若是被人看到，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混啊。

　　王爷根本不理会莲卿弱小的挣扎，他一脚踹开封住殿门的木板，门口的侍卫早就中毒倒地，不省人事。他们就这么直愣愣一路走到王爷寝殿，守门的小宫女们见到衣衫不整的莫大人被王爷抱进来，都呀的一声捂脸逃开，留下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后忙帮着王爷开门铺床。

　　跟随众人出行的老医正张太医半夜被前来传信的太监晃醒，官帽还没戴正就拎着药箱急急忙忙奔到王爷寝殿。眼前的一幕令年过七旬的老太医差点没背过气去，满脸通红的莫大人躺在王爷的华丽大床上，衣衫凌乱，双手还捂着大腿不断喊疼，王爷则如同困兽般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仿佛屋内呻吟的是他待产的妻子。老太医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心想天下真是变了世道，现在的年轻人原来都好这一口。

　　于是第二日行加元服大礼时，莲卿瘸着腿在众人窃窃私语中走到自己的位置，此后一直低头立正站好。礼成后，几位同僚一哄而上，有的揽住莲卿的肩膀，有的勾住他的腰，纷纷询问她昨夜跟王爷做了什么，居然伤到了腰。

　　“是大腿，大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腰有问题啦！”一直温温吞吞的莲卿居然爆发了，还像一只小炮仗般激烈。众人皆相视一笑，有人道，“莫兄，以后还要多提点兄弟了。”

　　“是呀是呀，莫兄以后多在枕边向王爷美言几句啊。”

　　……

　　莲卿顿觉一股青烟自头顶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