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
-
“这个矮子太聒噪了，我们就算闭着眼睛也射得穿他。”
作为对“老鹰眼睛和狐狸耳朵”的回应，一个散漫的调子轻飘飘地自密林中溢出来，淡然起落的声韵简直要将八位“不速之客”的耳朵给融化了。
“梵拉啊……”原本还绷紧弓弦严阵以待的鲁米尔一下子软了下去，好像是那声音中伸出一只小手儿在他的痒处抚摸了一下，又立刻散入了空气似的。而显然，被“抚摸”到的家伙除了他还大有人在——比如说，那名瞬间瞪大了眼睛的幽暗森林王子。
“梵拉，您把这么一位精灵送给我做哥哥，到底是垂怜还是惩罚啊？”鲁米尔无力地看着哈尔迪尔悠哉度步的背影，心里第一万次如是感叹。
连锯傲无礼的嘲讽都能够表达得这般优雅从容，他真是没救了！如果哈尔迪尔再不知道收敛一下自己身上那种近乎于蛊惑的傲慢，那他弟弟们的幸福前程可就难有着落之日了——迄今为止，至少有五十个姑娘说过：“鲁米尔，我当然愿意接受你的好意，但是如果你能把哈尔迪尔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我会更加感激的……”
“阿拉贡，树林危险，咱们应该回去！”
把鲁米尔从痛苦回忆中拯救出来的是那个矮墩子。他被三四枚长箭指住了鼻头居然还有胆量吼这么大声，功劳就是捎带着把所有人都从对精灵的沉醉中惊醒过来。
游侠还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拦路的精灵已经轻描淡写地将矮人噎了回去：“既然进了淑女之林，你就回不了头……”
嗯？是鲁米尔听错了吗？那最后一个音节的收尾竟有些脱节，可不象是哈尔迪尔的风格啊。下一秒，他找到了答案，答案就是所有人的呼吸在霎那间都为之脱节的一个画面——
“欢迎，莱格拉斯，瑟兰迪尔之子。”
清浅的一个精灵礼节，恰到好处的扪心与舒臂、几乎看不出幅度的欠身……萝林侍卫的优雅显然倾折了幽暗森林的王子，后者放任手中的弓弦，踏上一步，单手覆上胸口作为回礼。下一刻他抬头仰视的时候，精致的脸上已绽放了一个堪称调皮的笑容：“哈尔迪尔，原来萝林对远到客人的欢迎方式是和黑森林一样奇特的？”
那个时候，一切仿佛安排好了似的，一抹夕阳透过枝叶的遮挡倾泻在那两个精灵的身上，为这幅画境勾勒出一道梦幻般的金色轮廓。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那个萝林的精灵、自现身以来一直高傲淡漠的哈尔迪尔，此刻轻轻牵动了嘴角——
那个时候，连风也静默。只有夕阳的余辉缓缓流淌，为这一对于密林当中相视微笑的精灵，见证他们的喜悦。
我的……天啊。
当鲁米尔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发现就连矮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的时候，心中不禁苦笑一声：这两个家伙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中州精灵男子的灾难……（亦是花痴女子的梦幻~~=^_^=）
* * *
“哈尔迪尔，下次我去萝林，你可别忘了来迎接我啊！”
这个清灵灵的、连梦中都会响起的声音再次飘过哈尔迪尔的脑海时，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头翻腾起一些远久的回忆——是啊，怎么能忘呢。
记得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哈尔迪尔也是在自语着黑森林的同族防守稀松时蓦然被一圈儿冷冰冰的利箭围在中心的。尤其是那位年少王子似笑非笑地出现在他面前时，那场面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现在想想，他也挺佩服自己在那个时候还能若无其事地对陌生的领主之子说：“看来，幽暗森林欢迎远到客人的方式还真是中土一奇啊。”
“那么萝林精灵的机警与守信也都是徒有虚名的啰？”当时还几乎是个孩子的莱格拉斯轻轻挑动眉毛，立刻予以还击：“我们已经恭候两天了，萝林通向这里的路忽然变长了吗？”
那一刻呢，哈尔迪尔得承认自己是被眼前的这个小精灵晃了一下。在他微微侧首时，银色长发自肩头流泻而下，映在哈尔迪尔眼睛里的仿佛不是某种反射而分明是月光的延伸，是一种来自远古的、对精灵这个种族优雅而高贵的诠释。
那个时候他是有些窒息的，并且立刻同意了萝林中关于这位小王子的传闻：精致、清澈，美好如爱尔贝蕾丝亲手雕琢的一片翡翠叶子。他甚至怀疑有这么一片闪闪发光的小叶子在，幽暗森林怎么还能“幽暗”得下去？但所幸的是，自小到大与光明女王的朝夕相处多多少少培养了他对美丽事物的免疫能力，于是片刻的失神之后，哈尔迪尔找回了自己的风度。
“遇上了点儿小麻烦。”面对对方的诘问，他轻轻将迟到的理由略了过去，随后从怀中取出盖拉崔尔夫人的亲笔信函，开始正式执行此行的任务。直到后来，当莱格拉斯知道那所谓的“小麻烦”其实是一个残余魔兵的据点时，几乎是立刻缠着哈尔迪尔与他交成了朋友——
“怎么不告诉我们你受伤了？黑森林应该让它的客人得到相应的照顾。”莱格拉斯的眼中倒没有多少关心，更多的是种少年人的好奇。
“这也叫做‘伤’吗，看来阁下是从来没见识过战场的。”哈尔迪尔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依旧散漫地说。
“不错，但那不是很好吗，和平的证明永远比战争的证明更加令人欣慰啊。”
没有预料中被看低的怒气，莱格拉斯的“和平言论”倒是令哈尔迪尔愣了愣：是啊，是从什么时候，精灵族也开始以善战为傲了呢？他轻轻地问自己。
“哈尔迪尔？”莱格拉斯推着他的手臂，年轻的声音和兴致勃勃的目光将他那点莫名的忧伤挥散一空：“如果你真的不要紧，就来指点一下我的武艺如何？”
这个要求让哈尔迪尔略感惊讶：“我还以为你讨厌战斗呢。”
“对呀，”小王子一下子笑了起来：“但是我不讨厌强大，强大可以让我拥有保护的力量。来吧哈尔迪尔，我要见识见识你的本领！”然后不由分说，这家伙就像只小猫一样“呼”地扑了上来……
之后的两天，精灵王子美好的形象在哈尔迪尔心中大打折扣——这只赖皮的小猫，除了死不认输之外，居然还极没风度的搬出了自己的老师，并对之声称这个远道而来的精灵欺负了他……直到许多年以后，莱格拉斯大笑着承认那时候是为了让两个出色的战士比试一下、顺便从中挑选一个更加强悍的为师时，那位多年来受尽王子“磨难”的老师几乎懊悔得背过气去——“哈尔迪尔，看在梵拉的份儿上，你那时如果不故意输给我该多好！！”
当然这是后话了，初访黑森林，哈尔迪尔不可能待的太久，萝林还在等着瑟兰迪尔王的回话。而分别的时候，才相处没几天的小王子已经对他依依不舍了。
“哈尔迪尔，你的确特别，不像任何远到的客人一样瞪着我傻看或者像许多长辈一样捏我的脸，我真喜欢你这样的精灵。”
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一番道白让哈尔迪尔着实惊诧了两三秒钟，当确定了那双清澈眼眸中蕴含的是诚恳而非卖弄或调侃后，他自己轻轻地笑出声儿来——特别吗？莱格拉斯，你何尝不是。
“哈尔迪尔，当心些，再碰到奥克斯就跑吧，说实话你还没厉害到可以同时应付几十个家伙的程度。”送别时莱格拉斯以他特有的方式关心着哈尔迪尔，让后者觉得颇为好笑。
“你到底多大了，莱格拉斯？你有时候成熟得不像话，而有的时候还完全还是个孩子。如果有机会，等你真正成长起来以后，我们再来较量一下如何？”
哈尔迪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分明有了一种轻轻的颤动，好像是那里面的某根丝弦被人拨动了，荡漾出一串美妙的旋律。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曾经历过，所以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心底里的渴望与期待，他正在由衷地期待着一个孩子，真正的长大……（他不知道的另一件事就是：这句话也成为了他以后头痛的根源。）
屈指算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精灵族还在讨论如何彻底的清除索荣残留的魔兵呢，谁知道现在居然又要重新面对索荣了……而这个孩子，他也“真正长大”了不是吗？哈尔迪尔微笑地打量莱格拉斯，回忆起几百年前他们在瑞温戴尔重逢时，他调皮地将自己抱个满怀的情景，那个时候的莱格拉斯，还是穿插在成熟与玩劣之间的大孩子呢……
“哈尔迪尔，”看出面前故友的走神，莱格拉斯轻轻唤回他的思绪：“哈尔迪尔，护戒队需要萝林的帮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