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有时尽》子瀛

17、相认

　　“别闹！”
　　楚天羽喝道。这两天不知怎么的吃坏了肚子，一天能跑几十趟茅房，蹲得腿都软了。躺在床上歇歇吧，雪月还总是趴在他的肚子上听咕噜噜的声音，嘿嘿地笑。
　　这两天还总是把小手伸进寝衣，直接碰的肚子，小手软软的，刚开始凉凉的，痒痒的，一碰到他就一激灵，把雪月的手拉出来。再揉下去，他要受不了了……
　　“可是，婆婆说肚子痛，要揉揉，”雪月解释了很多次，可大哥哥总是不让他揉，为什么？大哥哥看起来很难受，怎么才能让他好起来呢？
　　“没事。”
　　他已经够虚脱的了，连和雪月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也觉得奇怪的反映和欲望。雪月一直当他是家人，他也喜欢看雪月笑起来的样子。他不想雪月恨他。
　　如今两个孑然一身的人，最适合相依为命。
　　他又在床上躺了几日。
　　“大哥哥，你喝水吗？”
　　“大哥哥，你吃桂花糕吗？”
　　“大哥哥，你还痛吗？”
　　“大哥哥，你冷不冷？”
　　……
　　小兔子这两日总在他身边蹦来蹦去，端茶送水甚是殷勤，一刻也不闲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和雪月一同吃了素，今天终于感到好多了。
　　“雪月，你过来。”
　　雪月颠颠地跑到床边，跪下来，这样看大哥哥能近一点。大哥哥不舒服好几天了，他什么忙也帮不上。晚上大哥哥还睡不安稳，他都知道。而且也不抱自己睡了，背对着自己，床本来没多大，大哥哥睡在床边，离得他离得老远。
　　看着雪月趴在床边眨巴眼睛，粉红色的嘴唇软嘟嘟的，脸好白……楚天羽咽了下唾沫，好几天了，怕他得传染人的怪病，总是把雪月支使开老远，也是够了。
　　“呀！”
　　感觉心忽悠一下像荡秋千似地，雪月就飞到了床上。待到心绪平稳才恍然，才意识到自己被大哥哥拎着脖领子把他拉到床上来了。
　　“大哥哥，你好了？”
　　雪月喜出望外，完全没在意自己就骑在楚天羽身上。
　　“好了，都好了，你这么照顾我，怎么能不好呢？”帮雪月将散落的鬓发掖到耳后，楚天羽笑了笑，拉过他的头，额头抵着额头。
　　“大哥哥，你，”雪月握紧了小手。
　　来了，这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好热，心跳好快，他难道也生病了吗？会不会是他离大哥哥太近了？想到这，雪月连忙蹭了蹭，想从楚天羽身上滑下来。
　　“别动。”
　　楚天羽另一只手揽住雪月的腰，钳制着他，不控制住他，这下真要惹火上身了。
　　“哎……”
　　雪月突然感觉脑后一阵力量推他向前，然后，然后就碰到大哥哥嘴唇了……呜啊……心都要炸掉了……
　　“还记得吗？”
　　大哥哥这么问他。
　　雪月脑袋晕晕的，恍惚这感觉并不陌生，是什么时候曾经发生过？
　　“小傻子，这是约定。”看雪月神情呆呆的，楚天羽捏了捏他的脸颊。雪月才疼得咧咧嘴。
　　“啥米……乐定？”雪月彻底懵了。
　　“你若是想离开，我可以送你离开，你若是不想离开，我也一定不会赶你走。只有一点，你要答应，”楚天羽盯着雪月如星光般璀璨的双眸，“永远不要骗我，我也不会骗你，这就是约定。”
　　雪月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转瞬低头在楚天羽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是约定哦。”
　　雪月咬了下嘴唇，粉红的嘴唇白了下，然后更加红，像熟透了的樱桃，芬芳诱人。
　　楚天羽也呆住了，看雪月绯红的脸颊，心里的高兴都要溢出来了，一个翻身将身上的人压到身下。
　　大哥哥哑着声音，俯身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雪月没听懂。只觉得大哥哥又恢复成以前的大哥哥了，不再躲着他了，高兴地伸手搭在大哥哥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
　　“雪月，我想要你。”
　　大哥哥又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要他，怎么要？
　　雪月费劲心思想明白楚天羽的意思，皱着眉，想破了头也不明白。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阵敲门声就想起来了。

　　“右护法，您该用药了！”
　　门外春花的声音明亮的想起来，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楚天羽眼前一黑，埋在雪月的颈项，狠狠吸了一鼻子雪月特殊的香味，翻身下床。
　　咳咳咳，这个春花真不会挑时间！再晚一个时辰，雪月就是他的了……唉……
　　回头一看，雪月又躲到看不见的床角去了。
　　楚天羽打开门，接过春花递过来的药，寒暄了两句，便又关上了门。
　　往日的春花有事没事也会和他磨叽两句，一来二去倒是亲近了不少，从她嘴里也能套出两句总舵主的动向。现在总舵主没有消息，多说对他无异，马虎几句就过去了。
　　春花一来，他之前的□□也冷下去了不少。看雪月躲在床的角落，脸埋在膝盖上，缩成一团，好可怜的样子……
　　“你干嘛呢？”楚天羽坐在床边，拍了拍雪月的小脑袋。
　　“没，没事。”
　　雪月抬起头，又害羞地低下头，担心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会不会被大哥哥听了去。他好奇怪，是也病了？被大哥哥碰触的地方火辣辣的，脸上红辣辣的，他该怎么才好？
　　楚天羽眼神冷下来，摸了摸雪月的软软的头发，转身喝掉了手里的汤药。
　　“别出去乱走，我晚上回来。”
　　说罢，楚天羽转身离去。
　　雪月看着楚天羽离去的背影，呆愣了许久。自己究竟怎么了？大哥哥待他很好，他也很喜欢大哥哥。可是这种喜欢又和喜欢婆婆喜欢韩先生不一样，他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大哥哥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婆婆走了，韩先生也走了，大哥哥说姬家的人都没了，那个经常来找自己聊天的女子可能也没了，他不知为她哭了多少次，他以为他又成了孤身一人，直到大哥哥说他可以留下来……大哥哥对他真的很好，他不想再离开大哥哥，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呆在一起也很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
　　不知在床上呆了多久，也许一刻钟，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两个时辰，等到窗外已经黑了，他都没察觉。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他的苦思冥想。
　　他记得这敲门的重量和节奏——
　　这是，当他还被关在姬家祠堂的时候，夜夜都会想起的敲门声。
　　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连鞋袜也没顾得上穿，侧耳贴在门边，屏息等待。
　　咚、咚、咚。
　　“雪月，是我。”
　　是她！是她来了！她还活着！！
　　“你，是你吗？”
　　“是我，雪月，是我。”女子隔着门压着声音说，“雪月，你开开门。”
　　雪月轻轻碰触到门栏，拉开，木门摩擦的声音很奇怪，他的手仍然忍不住地颤抖，哪怕是练习了千百次之后。
　　这是第一次他亲手打开一扇门。无论是在姬家，还是在大哥哥家。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木门已老旧，打开的时候吱嘎吱嘎地响，月色照进来，为立在门前的女子镶上了一圈银边。女子一身黑衣，身形灵巧，面孔洁净明亮，秀气果毅，鬂上斜戴着的一枚银簪被月光晃得耀眼璀璨。
　　他似乎见过这个女子，也许在梦里，也许在前世……想了半晌，他才回忆起来，这个女子，就是前几日徐远押着进来，说在门外偷听的人。那天他只是扫了一眼，没看仔细，想着也许是大哥哥的朋友。
　　原来她就是那个女子，她还活着！她来找他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萧萧盯着雪月被月光照得惨白的脸，想从他俊秀的脸庞上看出究竟雪月是什么表情，是高兴，是惊慌，是难以置信，还是呆若木鸡？
　　各种感情参杂在一起，雪月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表情面对着一个说了几年的话可就是没见过面的人。他和她呼吸一样的空气，在一个家里呆了那么久，却从未见过面。如今终于见到了，她来找他了！
　　她是他的亲人，从他体内无法割舍掉的一部分。
　　女子踏着皎洁的月光走进来，立在他身前一尺处。女子的容貌逐渐清晰，瓜子脸，单眼皮，秀气的鼻子和嘴巴很好地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懂事乖巧的错觉，又黑又粗的发丝暴露了她倔强要强的脾气。
　　他和她的手紧握在一起，她的手，是温暖的，是失散许久的亲人的手。
　　而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带给了雪月如十万吨火药爆炸般的消息。
　　她说姬家满门灭门的罪魁祸首就是救了他的楚天羽，风云会的右护法。
　　她说他们现在就在风云会的老巢，敌人的心腹之处。
　　她说她叫萧萧，王萧萧，从姬家大灾中逃脱，一直潜伏在风云会，为了能将他救出去。
　　她说明日三更她会来接他，让他和她一同逃离。
　　……
　　雪月呆站在堂屋中央，手中握着萧萧递给他的纸条一般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那时他曾经递给她的诗词，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迹，萧萧就是那个女子，这是不会错的。
　　不光是纸条，他记得她的声音，于千百人之中也能分辨出来的声音。
　　但是，大哥哥杀了人吗？他杀了自己的族人？他……
　　雪月突然回忆起那晚一剑刺入自己胸口之人的面庞，即使带着黑色面巾，那双眼睛，他却记得真切。他的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难以置信地跌坐在凳子上。
　　他终于想明白了，楚天羽回答他问题时时而闪躲，时而沉默的原因和他面对自己时候，时而亲密，时而冷漠的举动。
　　风云会，是一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杀了他的族人？就为了要抢走那把神斧？
　　他们既然已经夺取了盘古斧，自己已无存在的必要。大哥哥叫他不要出门，是不是也要保护他？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明明是要杀了自己的啊……
　　大哥哥要是回来，他该怎么面对杀了族人，又救了自己的人？
　　“雪月，你怎么开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