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天净沙》琉轩

3、03

　　03

　　龙骨上的损伤不大，只不过船不能继续飞了。好在杂耍团此行的目标是南海，顺流而下倒也能顺利到达。
　　石百子告诉三人此处离江陵不远，东行半日即到。乐无异与团子依依惜别，临走前团子还给了他一件前团长留下的信物，以便寻找谢衣。

　　这是江陵城外的一处荒僻古道，四周亦有损毁的建筑和各种残缺的武器，看上去似乎年代久远。三人下船时夜已经深了，又身处战场遗迹之中，加之路上有些夜行生物出没，闻人羽一直保持着警惕。
　　直到走到一处废弃的兵营处，三人才停下来休息。
　　乐无异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只偃甲鸟，给家人送信。
　　百里屠苏瞧那鸟做得很是精细，闻人羽却没有见过，便问道："……那个，刚才那只偃甲鸟，是你做的么？"
　　"那当然"乐无异很有些小得意，"～这可是我做得最好、也最实用的一件偃甲，算你有眼光～"
　　闻人羽赞道："我看它简直就像一只真的鸟，你是怎么做到的？"
　　"嘿，你果然有眼光！等着，我还有一只，这就拿给你看。"乐无异说着又摸出一只偃甲鸟来。
　　百里屠苏感觉有趣，也往跟前凑了凑。
　　"就这样，然后它就会自己动起来了。"乐无异演示如何操作。
　　闻人羽看的心痒："只要这样……以后需要时，它就会自己飞行？"
　　"对，孺子可教也～"
　　百里屠苏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闻人羽还在乐无异的示意下摸了摸那只偃甲鸟，脸上的表情开心地像是个见到新玩具的小女孩。
　　"屠苏要不要也摸摸看？"乐无异倒是没忘了另一个小伙伴。
　　百里屠苏微怔，却见乐无异"求抚摸求夸奖"的热切眼神，便伸手摸了摸那只偃甲鸟的翅膀。
　　偃甲鸟翅膀上的木片软而韧，削得很薄，足见制作者用心之细。
　　偃甲鸟被百里屠苏摸了一下，竟然像是活物一样，直接跳到了他的手上。
　　百里屠苏有些惊讶，不由张大眼睛，抬头望向乐无异，正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百里屠苏想说点赞扬的话，可他拙于言辞，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乐无异见百里屠苏不言不语，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的偃甲鸟，微微有些失望地把偃甲鸟收回自己的小包里。
　　"噤声！"闻人羽突然沉声道，随后发觉方才听到的不过是风声，神情有些尴尬。
　　"……怎么了？你神情一下就变了，我还当出了什么事……"乐无异一头雾水。
　　"你或许不知道，江陵自古多战乱，这儿看着像一处古战场遗址，土下说不定埋着许多冤魂。"闻人羽解释，"半夜正是天地间阳气最弱之时，鬼祟最爱挑这时候作怪。我们小心些，总不会出错的。"
　　"原来你怕鬼？到底是女孩子，胆子真小。"乐无异道。
　　"我不是怕鬼。"闻人羽分辩。
　　"妖啊鬼啊都是骗人的，谁当真见过不成？"乐无异坚持自己的观点。
　　闻人羽和百里屠苏交换了一个眼神，乐无异却没注意到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说道："都说东西放久了成精，可木头铁块怎么从来不开口？……要是它们会说会动倒也好，这样做偃甲就方便了。"
　　"够了。"百里屠苏打断乐无异的话，"夜已深，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须尽快赶路。"
　　"百里少侠说得不错。"闻人羽赞同道。
　　"哦，那我不说就是了。"乐无异倒是好脾气，"你俩别板着脸，难得出门玩一趟，开心点嘛～"
　　百里屠苏觉得一阵无力。
　　"哇呀呀呀！你看那边，有老虎！"乐无异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叫道。
　　百里屠苏和闻人羽同时扭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哈哈哈哈，你俩真好骗！这地方鬼都不见一个，怎么会有老虎～"
　　百里屠苏皱眉，觉得拳头有些痒。
　　"你--！这种事怎能乱开玩笑？"闻人羽怒道。
　　"……你生气了？"乐无异见自己玩得过了，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看你们俩不大高兴，才想逗你们一下……大不了，下次你们也吓唬我一回好了……"
　　百里屠苏在心里直摇头，这个乐无异，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
　　闻人羽不说话，一双杏眼瞪着乐无异。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以后我绝对不再拿老虎骗你了，还不成么？"乐无异说。
　　百里屠苏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围了过来，急忙转身亮剑。
　　"百里少侠？"闻人羽注意到百里屠苏的动作，转过身来，跟乐无异一起吃了一惊。
　　"狼群？！"
　　两人先后拿出兵器。百里屠苏眉头微皱，三人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包围起来，而且狼群数量不少。百里屠苏对自己的剑术颇有自信，并不认为狼群能伤到自己，但另外两人会不会受伤就不好说了。
　　"……可恶，这种时候又装死……这到底是把什么破剑！"乐无异手中握着那柄怪异长剑，似乎对剑的反应十分不满。
　　"糟糕，看来这一战是躲不掉了……"闻人羽眉头紧皱。
　　"一战便是。"百里屠苏安慰道，注意观察狼群的破绽。
　　"不行，它们数量太多。"闻人羽道"我牵制狼群，你们从左侧突围先走！那边狼群的包围圈有缺口！"
　　"啥？"乐无异看着她，"那你怎么办？"
　　"我仔细看过你出手--你不曾凝星化蕴，以你的修为，留下反而危险。"闻人羽说明原因。
　　"……少小看人，那什么星娘亲教过我，是我觉得没用才没管它！"乐无异道。
　　"你要是不愿走，就尽快化蕴，不然一定会受伤的！"闻人羽道。
　　"她说得没错。"百里屠苏插进一句，看了乐无异一眼，随后杀进狼群之中。
　　"屠苏？！"乐无异和闻人羽被百里屠苏突然发起进攻吓了一跳。一头狼趁势向乐无异扑过来，乐无异还在发愣，闻人羽迅速反应过将那头狼一枪穿喉，甩到一边。
　　"乐！无！异！快点化蕴！！"闻人羽吼道。
　　"--我、我化就是了！"乐无异急忙化蕴。
　　闻人羽不再多言，杀入战圈。
　　百里屠苏出剑极为迅速，且招招见血。他在与狼群战斗的时候也有注意闻人羽和乐无异的动态，尽量将狼群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不过大概因为野兽天生嗅觉灵敏，这些野狼十分喜欢往三人中实力最弱的乐无异跟前凑，百里屠苏打着打着就与闻人羽一前一后将乐无异护在两人中间。
　　乐无异也发现自己成了被保护的那个，刚想开口抗议，突然胸口一滞，身上力气顿时泄了个干净，不由跪倒，因为拄着剑才没有倒过去。
　　"！"百里屠苏察觉乐无异呼吸急促，大感诧异，连忙回头。
　　"……你受伤了？怎么气息如此紊乱？"闻人羽问。
　　乐无异喘着气回答："呼，呼，不是……奇怪，又来了，突然觉得很累……"
　　百里屠苏心下疑惑，乐无异这状态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不，不行了……喘不过气……"乐无异断断续续地说。
　　"你怎么样？能不能站起来？"闻人羽见他情况确实不好，担心起来。
　　"我，我没事……"乐无异回答，"诶？！屠苏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百里屠苏突然蹲身伸手拦腰揽住乐无异，将他像面袋子一样抗在自己肩上，右手依然握着剑。
　　"突围。"百里屠苏对闻人羽道，举剑使出流焰飞火。
　　火焰落入狼群之中，毛皮被烧焦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百里屠苏一手稳住肩上的乐无异，一手使出玄真剑，狼群顿时死伤惨重。还有些狼对着三人亮出利齿，却被百里屠苏所慑，一时不敢向前。
　　"哇，好厉害~"乐无异瞪大了眼睛赞叹道，"不对，快放我下来！"
　　百里屠苏见乐无异似乎已经恢复，便将他放了下来。
　　"屠苏你这家伙怎么可以突然把我扛起来，招呼都不打一声，我又不是女孩子。"乐无异立刻开始埋怨，"……唉，我的形象完全被你毁光了。"
　　"……"闻人羽默默地假装自己没听见。
　　"可有好转？"百里屠苏问。
　　"胸口还是有点闷。"乐无异老实地回答。
　　"你去调息，这里交给我们。"百里屠苏吩咐。
　　"这怎么成！"乐无异立刻反驳，"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女孩子--歌声？这种地方……怎会有人唱歌……"
　　突然响起的歌声打断乐无异的反驳。那歌声婉转飘渺，如夜风吹拂银铃，十分悦耳动听。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却染了几分凉凉的鬼气。
　　闻人羽见乐无异听得出神，立刻提醒道："事出反常必为妖！快屏息凝神，万一这是摄神之术……！"
　　她吃惊地发现，那些狼听到歌声后，全都不约而同地逃走了。
　　百里屠苏也有些惊讶。
　　"……哎？它们就这么走了？"闻人羽喃喃道。
　　"对啊，怎么突然就……？"乐无异也觉得奇怪。
　　闻人羽看向百里屠苏，百里屠苏对她点了点头。这歌声时机来得太巧，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偶然有人在唱。
　　危机过去，闻人羽看向乐无异："你还好么？要是还能走动，我扶你，我们尽快离开。"
　　"你们俩真是的，一个把我当女孩子，一个把我当伤员。"乐无异忿忿道，"刚才我只是一口气走岔，哪这么严重……"
　　"……不对吧，寻常岔气哪会像你这样？"闻人羽疑道。
　　"你别担心，我真的还好……"乐无异道，"说实话，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大概是因为这把晗光剑……"
　　百里屠苏眉头一跳。剑？难道说……
　　"因为……这把剑？"
　　"嗯，用它干别的都没事，但每次用它打架之后，我都会觉得很累……"乐无异把剑拿给两人看。
　　"……此剑是古法所铸，锋刃隐隐带青，剑意凛然、精华内敛，算得上万中无一的佳品。"闻人羽点评。
　　百里屠苏点头表示赞同。他早注意到这柄剑不寻常，而且他比闻人羽更清楚地觉察到剑中的那股因为沾染了太多人血而带来的凶戾。
　　"你不光懂偃甲，还懂剑？"乐无异讶然。
　　"我师父喜欢这些，我从旁略听了些而已……"闻人羽回答。
　　"家师亦爱剑成痴……"百里屠苏随口说道，随后一愣。师父的背影突然就这么从脑海中浮了上来，一头银发如瀑，蓝衣翩然。然而关于师父的记忆，也仅仅是闪了这么一瞬就不见了，百里屠苏恼恨地闭了一下眼睛。
　　"这剑好是好，可惜隐含凶邪之气，似曾饱饮人血，十分剑意里倒有七分不祥……"闻人羽继续道，"要是没有特别缘由，这剑还是别留在身边为好。"
　　"此剑从何处得来？"百里屠苏问。
　　"这是我爹的。"乐无异回答，"算了，不说这个。刚才有人唱歌，你们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闻人羽回答，"那歌声有些蹊跷，我们还是快走吧。"
　　乐无异撇撇嘴："唉，你真死脑筋～既然附近有人家，那我们总该去问问能不能投宿啊！"
　　"不妥。"百里屠苏说。
　　"百里少侠说得不错。这儿这么荒凉，路上连人的足迹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家？那歌声来得奇怪，还是小心为--"
　　那歌声又响了起来。
　　"你听你听！这声音真好听～"乐无异一脸陶醉，"好像古人说的那种'昆山玉碎'、'响遏行云'……我们去看看吧？"
　　百里屠苏扶额，该说乐无异神经粗还是该说他不知死活？
　　闻人羽深吸了一口气："……我说……乐公子……"
　　"哎？"
　　"现在是夜间子时初刻，我们正站在古战场死人堆上，而且刚被一群野狼围袭过。"
　　"嗯，所以？"
　　"所以你觉不觉得，眼下还是赶路比较要紧？"
　　"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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