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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1-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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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这天中午,俩人留在家里吃了午饭。本来是没有这项安排的,但既然张姥姥都来了,说明肯定是要留饭的,俩人还是顺从了家里。
吃完午饭,又略坐了坐,黎芦送陈净植离开。在这里有一个小细节,就是父亲卫明慎也陪着她一起将人送到了电梯口,这可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从这一举动,黎芦看出了父亲的心意,那就是最起码他不反应她和陈师兄交往了。待电梯合住,黎芦略松了口气。她很清楚父亲的眼光和见识,自己喜欢的人能得到他的认可——哪怕暂时是只停留在表层的,也足够让她开心了。
时值午后,小区里没有多少人,俩人走在树荫下,一时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桂花香,是秋天的气息。黎芦简单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她刚与陈净植认识的时候,燕城不过才入夏,现在秋天都已经来了,时间真快。
“在想什么?”
忽然,听到陈净植问道。从家里出来她就一直很安静,虽然知道她此刻不会有什么负面的情绪,但他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这个女孩子,一举一动都是这样牵动着他的心。
“我在想啊,爱情好像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黎芦说。
“怎么说?”陈净植看向她。
“你看呀。”黎芦站定,望向他,“我的本意只是想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让他们知晓我在谈恋爱,并对此事放心。可现在搞的这样郑重,好像我就要跟你结婚一样,还把张姥姥都叫来了。”
“结婚”这两字,轻轻敲在他的心弦上,引起一波震颤。陈净植双手微蜷,看着黎芦,微笑道:“爱情有的时候很简单,有的时候又很复杂。”
“对。如果只是想享受恋爱,确实不用想太多。可如果想长远,就会有很多顾虑。”黎芦说着,目光纯净炽然地看着陈净植,“所以陈师兄——当初你执意要跟我说的那么明白,让我想清楚再答应你,其实就是想跟我长远吧?”
陈净植:“……”
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但被她这样直接说出来,陈净植又不知该如何承认了。轻笑了下,有些耳热。
黎芦却很感动。一直以来,她都不太会去想以后,虽然眼下所有的努力也都算得上是为以后,但她最看重的还是当下的生活。然而陈净植不同,但凡他跟她开始,他就把一切都想好了。现在和以后,他都想要。
贪心吗?并不。这是他对她的看重,而支撑这份看重的,是他对她的爱。
“陈师兄,你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顿了下,“不,很爱很爱我?”
女孩儿的问题很直接很突然,让陈净植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他笑了下,轻声回答:“对,我很喜欢很喜欢,很爱很爱你。”
比你知道的还要久,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黎芦对这一切尚不知晓,但仅目前她所拥有的的,就已经让她足够满足了。
“那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喜欢着你,爱着你。我们一起,往长远,更长远,最长远的地方走。好不好,陈净植……”
女孩儿的目光很是认真,明明那样清澈,对他而言却仿佛充满着无尽的蛊惑,使得他哪怕在最无意识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胸口在有力地跳动。她总是这样,在他觉得不会有比当下这一刻更好的时候,给予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他深知她对于爱情的定义,近乎于理想和天真,然而对于他,她却愿意许下如此有分量且世俗的承诺,这叫他如何不感动,如何会拒绝呢?
“好。”陈净植答,握住了她的手。
*
之后,俩人之前的相处,方式有了一点点改变。主要在于黎芦,以前她总觉得恋爱就是恋爱,而现在,她开始考虑未来了。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看似复杂的东西,但意外的,无论是从她的角度出发考虑还是陈净植的,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俩人关于未来的目标竟是如此的一致,这让黎芦觉得非常庆幸。她现在开始越来越多的想以后的生活了,感觉竟有些上瘾。
相比女儿的乐在其中,卫明慎和宴阳这边关于陈净植的考察就进展的有些缓慢了,原因倒也简单,毕竟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不像她这样经常和他黏在一起,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观察他。而且——虽然进展缓慢,但所有的反馈都是积极的,尤其是她的老母亲亲爱的阳阳,以致于她都忍不住开始感慨啦——真的是应了那句谚语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嘿嘿。
这天,母亲宴阳来燕大这边办事,中午正好有空,约她吃饭。在聊电话的时候,她顺带说了一句让她问问陈净植有没有空,到时可以一起来。黎芦顿时猜透母亲的心意了,知道她是冲着陈师兄来的,憋着笑没拆穿她,挂了电话后立刻给陈净植发消息——今天上午他不在实验室里,有个延毕两年的师兄今年顺利过关拿到了学位证,他定在今天走,陈净植约好了去送他。
陈净植的回复来得很快。
“可以,我马上就到实验室楼下,你一会儿下来吧,从植物园走。”
“好。”
黎芦收拾好东西,很快就背起自己的小包包下了楼。站在植物园门外等了没多久,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沿着路边开了过来。黎芦起初没有留意,还往路边让了让。然而那辆车却没有顺势而过,反倒是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喇叭声把她惊了一下,黎芦一抬头,仔细看了看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居然是陈净植。
“陈师兄……”黎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开着车来的?”顿了下,“这车是谁的呀?”
陈净植下了车,顺着车头曲线走到黎芦面前,一手撑着车盖轻敲了几下,他回过头,看着黎芦:“这是赵师兄的车,他留给我了。”
赵师兄,就是今天刚走的那位师兄。黎芦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那么一大笔固定资产,他就这么留给你了?”
黎芦最近正在跟万联中心的财务同学学习会计知识,相关名词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陈净植被她逗得笑了下,点了点头:“对,留给我了。”
别看陈净植此刻表现淡定,上午赵师兄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他也被惊了一下。赵师兄比他早入师门一年,历时六年才顺利毕业,算是方门延毕第一人。奈何赵师兄天生想得开,每天不紧不慢的,除了搞科研之外就是满城溜达,为了方便还购入了一辆不知倒换了几手的车。本来想着临近毕业的时候卖掉的,但因为妻子忽然怀孕了,一下子事情多了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正好这儿有个现成的师弟,直接甩手丢给他了。陈净植起先说不要的,说可以帮他处理掉,钱随后转账给他,被赵师兄给拒绝了。
“虽说这是个老家伙了,但这三年被我伺候的还算舒服,开起来手感贼棒。你就留着,以后指不定有用呢。就有一点,千万别再往它身上投入一分钱,坏了立马换新啊!”
饶是如此,陈净植还是不答应,开玩笑说自己无功不受禄。
“你还无功啊?要没有你,哥哥我这会儿哪能这么顺利走人?”赵师兄说的是实情,这两年方教授常驻南方,虽然管教学生依然尽心,仍多有不及。很多时候,他遇到问题,请教的都是这个比他晚一年入门的师弟。在毕业论文上,这小年轻对自己的帮助真的不小。
“这车就当我的谢礼了哈,别嫌弃,这是你凭自己的知识正当赚来的。”
越说越不着调了,但陈净植这回没再说不了。他看出赵师兄是真心想送他,决定就先收下,到时等他孩子出生,他给随上一份大礼。
*
黎芦很感兴趣地打开车门钻进车里打量了一番,两分钟后,她收回目光,直起身道:“旧是旧了点,但还是蛮干净。”她笑着看向陈净植,“这个谢礼不亏哦,以后你有车开啦,陈师兄。”
不过就是一辆老爷车,放在别的女孩儿那里可能都看不过眼,然后黎芦却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一点都不嫌弃。陈净植忍不住笑了,说:“等假期了带你四处逛逛,看能不能帮你脱敏疗法一下,治治你晕车的毛病。”想到什么,“对了,你会不会开车?都说开车的人不晕车,现在正好有车了,我陪你练练把驾照拿下来,到时候你来开。”
陈净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黎芦看在眼里,有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含笑看着他。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陈净植不知是哪里有不对,有一点茫然。
黎芦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以前听说男人到老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她还觉得这话夸张了,现在看到陈净植这俨然得到一个大号玩具掩不住兴奋的样子,她终于相信了:古人(不是)诚不欺我!嘿嘿。
原来一向成熟稳重的陈师兄,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32、
“说起来,我也帮过赵师兄的忙呢。”
坐进车里,忽然想起什么,黎芦说道。那还是赵师兄毕业答辩前的事,他来万联找一个同学要数据,正好看见黎芦在做项目PPT,被她那精致的排版布局吸引了,直说要是自己的答辩PPT做成这样,一准能过。那时候黎芦已经认识赵师兄了,还和陈师兄一起跟他和他家属吃过烧烤,闻言就很大方的表示让他把PPT发过来,她给他润色一下。赵师兄大喜,当即就加了她的微信,毫不客气地请她帮了一回忙。
陈净植才知道有这回事,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这车算我们的共同财产了。”
黎芦:“真的?”
她的目光晶亮晶亮的,带着一丝狡黠和淘气。
陈净植嗯一声,“真的。”
“陈师兄你真大方。”黎芦笑,随即开心,“那我也是有车一族啦!”
黎芦家里也有车,还不止一辆。她坐归坐,但也知道那是父母的而不是她的。而眼下这辆小旧车呢,也许是自己真出力了,听陈净植那么一说,她就很开心,觉得它某一部分也归属于自己。于是黎芦看待这辆旧车的态度立刻就变了,立马打开某橙色软件,在上面找车饰。从她的话说,要把他们俩的第一份共同财产好好装备下。陈净植任她由她,把赵师兄那句“千万别再在它身上投入一分钱”早就抛到脑后了。有的时候,人的快乐就是来的这么简单。
*
正值中午下班时间,出入燕大的车子很多。黎芦跟母亲约好见面地点后,舒服地坐在副驾驶上任由陈净植慢慢往外开。突然,一个微胖的身影从车旁急急走过了,黎芦抬眸一看,视线定住了。
“陈师兄,那不是方教授?”黎芦拍拍陈净植的手臂,说道。
陈净植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发现果然是恩师方文锦,手下立刻连摁了三下喇叭,见恩师没有反应,他立即打开车门叫了声:“方老师。”
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方文锦手里攥着手机往外走,嘴巴都急的干了皮。看见陈净植,他眼睛亮了下,背着从不离身的大包走了过来。
“小陈小黎,你们这是上哪里去啊?”
“我们出去吃饭。”黎芦说,“方老师,您这是去哪儿啊?”
严格说来,虽然方文锦现在已经差不多退出万联专心搞自己的研究去了,名义上他仍属于万联,算是黎芦最大的老板。所以这段时间,黎芦对他了解也增加了不少,对这老头非常有好感。
“您嘴巴都干了,喝点水吧。”黎芦说着,将自己包里随后带的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方文锦接过,说,“家里那边有点儿小事,需要我回去一趟。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
“那您怎么过去?”陈净植问。
“我打车!”方文锦说着,看了眼手机里刚发出去的打车请求,没有司机接单。这个时间段,想要在燕大门口打上车,异常艰难。无论是当街拦还是用打车软件,都要等很久。
陈净植和黎芦也明白这个道理,俩人互望一眼,很快有了决定。
“方老师,您上车吧,我们送您过去。”
“不用不用,你们约会你们的,不要管我。”
“没事,快上来吧,我们在这里停不了许多。”黎芦说着,见他仍不上车,干脆自己下车亲自替他打开了车门,将人推上了车。
方文锦纳罕于这姑娘小小一个个子有这么大的力,失笑过后,还是坐上了车。
*
“方老师,送您回文苑?”陈净植透过后视镜问方文锦道,收回目光时见黎芦晃着手机向他使眼色,意思是已经跟母亲说好了,他们晚一些到。
“嗯,送我到小区门口就行。”方文锦说着,语气却难得有所迟疑。
陈净植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又问:“方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
方文锦表情有些为难,本来还想隐瞒一下子,但一下被聪明的学生看出来了,也只能实话实说。
“是方萤她舅舅那里出了事,说他在医院持械伤人,护工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
惊讶!这是陈净植和黎芦听完实情后的第一反应,沉默几秒后,黎芦反应过来,问:“那您是要去医院,而不是家里?”
“你们送我到家里就好,那边应该比校门口好打车。”方文锦,笑笑说。
那怎么行呀。黎芦一边示意陈净植跟方文锦沟通,一边给母亲发消息,取消今天中午的见面。正好母亲刚才在微信里告诉她说临时见个朋友要晚二十分钟,此时应该还没出发,不算让她白跑一趟。
陈净植明白了黎芦的意思,便对恩师说,“我们送您过去吧,顺便跟您过去看看。有什么事也能帮你处理和跑腿。”
方文锦沉默了几秒。本来这算得上家丑,不应该让外人知道。但多年的相处,陈净植在他心里已经算得上半个儿子了。从南方回来以后,他一边工作一边处理家务事,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心力交瘁。刚才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他走到路上都感到差点儿晕过去,好在及时碰见了他的学生,黎芦给了他一瓶水,才算续上命。此时听到学生如此关切的话语,方文锦感到很窝心。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净植。”
“应该的。”
陈净植说着,问方文锦具体的地址。一旁的黎芦早就打开了导航,按方文锦说的,导航里显示是家精神病院。
*
因为路途有些堵,一行人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或许是心有所念,黎芦完全忘记了晕车的事,等下车时候发现自己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很开心,越发喜欢她和陈净植的这份共同财产了。
不知是不是有些低血糖,下车的时候方文锦的脚步虚浮无力。陈净植赶过去扶住了他,黎芦又把上午雍宜派给她的巧克力零食递了过去,让他短暂地补充了一下能量。稍事休息后,他们三人一起去了陆肇辉所在的病房。
此时,精神失控的陆肇辉已经被控制住了。但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一直挣扎着要下床,嘴里喊着小囡小囡小囡。来看望他的方萤此刻是焦心万分,正要给父亲再打电话,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了,父亲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是陈净植,一个是黎芦。
看见陈净植的那一瞬,方萤的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看到跟在一旁的黎芦,她意图上前的脚步又顿在那里,刚跃动上来的那颗心又跌落了回去。
“陈师兄,你们来了。”
她向陈净植打招呼,后者扶送着方文锦上前探望陆肇辉,见他跟医生交流起来,他退了下来,低声问方萤:“怎么回事?”
方萤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听护工说刚开始还好好的,还问他要相机说是要拍照。后来看见一个女人,精神就失常了,拿着三脚架就撵了上去,那女人以为他要伤她,就一直躲一直躲,俩人纠缠间,那女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好在只有几阶,只伤到了脚。要是在楼梯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方萤说着,眼睛又红了些许。从小她就喜欢这个舅舅,跟着他到处去玩儿。在母亲过世之后,她也是跟舅舅更亲一些。没有想到当初那么英俊潇洒的一个人物居然会精神失常,方萤每想起这件事来都觉得接受不了。
陈净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便只递给了她一包纸巾。看着黎芦还站在一旁,他走了过去,与她并肩而立。这只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但方萤看在眼里,心里有种针扎感。深吸一口气,才缓了过去,没有在人前失态。
*
那边,方文锦很快跟护工和医院的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在确定陆肇辉没有大碍之后,他决定暂时将他交给护工照看,跟医院的人去见伤者以及她的家属,商讨赔偿事宜。在这件事上责任完全是他们的,对方无论是什么要求,他们都必须答应。
陈净植准备陪着他去,不想他刚走上前一步,原本平静下来的陆肇辉看见他时又激动了起来,原本浑浊的双眼艰难地放着光,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指着陈净植唤他:“小囡小囡小囡……”
不光如此,他还想掀了被子下床。
众人都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慌忙摁住了他。尤其是陈净植,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陆肇辉顺势抓住他的手臂,口中的呼唤更急切了:“小囡,小囡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在场的众人,包括陈净植,都有一瞬的愣怔,看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局面。倒是护工,他跟陆肇辉呆的久了,很能适应他突来的“反常”。他轻握住陆肇辉的手,一边暗中使力想要让他松开,一边语气温和地劝解道:“陆先生,您认错了,这位不是您的小囡,他是男性,您仔细看他……”
“男的?”陆肇辉听了他的话,仔细看了看陈净植,果然发现了不对。可待他准备松手时,瞥见陈净植略抬起的眼睛,又立刻抓住了,语气比以往都激动:“他就是小囡,他就是我的小囡,小囡你回来了……”
眼见着陆肇辉又要失控,护工跟医护人员打了个眼色,几个人齐心立刻控制住了他。陈净植借此挣脱了陆肇辉的手,趁他不注意,立即扶着方文锦出了病房门。
“抱歉啊净植,方萤舅舅糊涂了。”出来之后,方文锦向他道歉。
“没事。”
陈净植笑着说,示意自己没有在意。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疑惑的,方萤舅舅口中的小囡是谁,他为什么会把自己认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