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易爆》晓月残

3、第 3 章

　　考核间内。

　　易然和周旋在工作人员的辅助下，调试着现场备好的乐器。盛世的五位专业评审老师背靠落地窗坐成一排，一边翻看手中的信息表，一边偶尔低声交谈。

　　“这小孩儿不光长得招人喜欢，声线也好特别！”左二的女评委听着易然与工作人员的沟通，凑近左一年轻些的女评委，低声感叹着，“特别像竖琴，叮叮咚咚的，还有一种……水滴滴落时的那种回响，简直自带后期。”

　　“是吧是吧！”左一小姐姐兴奋得直偷偷跺脚。她是易燃易爆的粉丝，已经关注二人的X站账号有一段时间了。
　　“粉丝们都管这叫‘天使音色’，说易然弟弟一张口就仿佛被带到了明亮神圣的大教堂，身心都得到了圣光的涤荡～”小姐姐把双手握在心口，满脸幸福陶醉。

　　“确实很形象！”左二女评委赞同完，又忍不住蹙眉，“但是这种音色，就适合唱圣歌吧？而且他看着好乖啊，唱摇滚？”

　　“你就等着看吧～”左一小姐姐挑挑眉。

　　“老师，我们调试好了。”易然抱着电吉他站在那儿，看着又乖又软，实在是无法让人把他与传统印象中狂野不羁的摇滚青年联系在一起。

　　“嗯，那就开始吧。”坐在评委席C位的明姐发话。

　　易然看了眼在架子鼓后坐好的周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评委老师好，我们是乐队——”

　　易然&周旋：“易燃易爆！”

　　易然：“我是主唱易然，今年19岁。”

　　周旋：“我是鼓手周旋，今年也是19岁。”

　　易然：“我们准备表演的节目是Empire的歌曲，《I'm the King of Rock Empire》。”

　　音落，少年们便奏响乐器。

　　不想却被明姐抬手叫停。

　　易然下意识地看了周旋一眼，按捺住心底的慌张，不解道：“老师？”

　　“刚刚你们自我介绍说，是摇滚乐队。”明姐说着，又用指关节敲了敲面前的信息表，“人生目标也填的是‘成为Empire那样伟大的摇滚乐队’。既然要做乐队，原创曲是最基本的吧？可是我看你们初试、复试，都是唱的Empire的歌，今天又要唱Empire。是没有创作能力，还是怎么？”

　　易然和周旋闻言一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们没有应对方案。
　　因为他们根本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太喜欢Empire，太崇拜Empire，表演节目时演唱Empire的歌对他们而言是不需要思考的事情，需要思考的只是要唱Empire的哪首歌。

　　直到被明姐质疑，少年们才后知后觉地觉醒过来——这是筛选职业音乐人的比赛，这不是学生时代的文艺汇演。

　　既然要做摇滚乐队，拿不出原创曲，就是致命的。

　　“老师！我们有原创曲！”坐在架子鼓后的周旋果断道。

　　易然一惊，急忙回头向周旋使眼色：你干嘛？！

　　他们哪有什么原创曲，有的不过是……

　　“歌名是什么？”明姐提笔问着，准备记下来。

　　周旋示意易然来说，但易然不肯，周旋只得继续答道：“《You’re the King of Rock Empire》！”

　　评委们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后失笑。

　　与Empire的《I'm the King of Rock Empire》，不过一词之差。

　　到底还是逃不开Empire。

　　“开始吧。”明姐抬抬下巴。

　　周旋向易然投以鼓励的眼神，但易然还是很紧张。

　　这首歌是易然初中那会儿写的，看歌名就知道，是写给他最崇拜的神明——林唯的。

　　除了刚创作完成那会儿的兴奋不已，一旦冷静下来，听听Empire的，再看看自己的，易然的评价只有两个字：狗屎。

　　但现在要把这首当年创作的青涩中二的作品拿出来在盛世的专业评审面前表演，已经不是内容好坏的问题，而是在时隔多年完全没有排练过的情况下，能不能流畅表演出来的问题。

　　周旋没给易然过多的纠结时间，果断敲响了鼓点。

　　那边鼓声一起，易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拨响了琴弦。

　　他不由得有些意外，甚至是惊喜——
　　自己竟然还记得。

　　那一词一句、一音一符，皆如被唤醒的铭文，逐一浮现在他的记忆殿堂里。

　　毕竟，是他饱含崇敬和恋慕，为自己的神明所作的颂歌。
　　怎么可能会忘。

　　这边的少年二人飞快找到状态，评审席上的五位评委亦是眼前一亮，相视不住点头——

　　这个周旋绝对是他们近两年来见过的新人里边最有天赋、最有潜力的鼓手！节奏掌控力精准到可怕，鼓点强弱恰到好处。

　　唯一的弱点就是现场表现力尚显青涩。不过只要将来在大舞台上多磨练一番，必定会成为继韩东之后的下一个“国内鼓手第一人”。

　　“世界的”也说不定。

　　鼓点渐弱，前奏结束，人声一入，评委席一片惊呼——

　　如果蒙住眼睛不去看，他们丝毫不会怀疑在眼前唱歌的是林唯本尊！

　　不止是声线。
　　咬字方式，换气节奏，一些音节的独特处理方式，唱歌时的一些习惯性小动作、小表情，台风，气场……无一处不是林唯。

　　两分钟前还一副三好学生模样、乖巧内敛地站在台上的小天使，会在开嗓的一瞬间，突然化身成那个站在天穹馆正中央，轻易操控十万人的情绪，让他们为之疯狂尖叫、恣意哭笑的大魔王。

　　如果不是有碍于评委身份，左一的评委小姐姐简直想站起来给少年们打call！

　　坦白讲，她一直默认，“易燃易爆”在X站上上传的那些视频，必定是做过大量后期处理的。不然，一个容貌和声线都与林唯天差地别的小天使，怎么就能分分钟变身大魔王。

　　可她现在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就算林唯站她面前唱她都不会这么兴奋——神仙演自己，哪会有凡人化神来得好看！

　　林唯之所以能够封神，狂吸全球十几亿粉丝，很大一个原因，是他的身上有种魔力。一种能够快速调动人的情绪，并与之产生共鸣的魔力。

　　而台上那个披着天使外衣的大魔王，显然也有这样的魔力。

　　可就在台下评委纷纷被那种魔力所侵染，忍不住跟着旋律律动时，明姐又面色不虞地再次敲桌子叫停。

　　正沉浸在表演中的少年们慢一拍地停下，不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详的预感。

　　明姐下颌微抬，靠进椅背，威严立现，“易然，‘小林唯’，我看过你的视频，知道你模仿林唯一绝。但是我们这是选拔新秀的舞台，不是模仿秀的舞台。我不让你们唱林唯的歌，就是不想看你模仿他，OK？还是说，怎么？不模仿林唯，你就不会唱？”

　　易然呼吸一滞，面色如纸。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林唯从你身上剥掉。懂？”明姐说。

　　易然双瞳震颤，原地顿了一两秒，才声带发紧地说：“可是……老师，我唱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明姐双臂抱胸，微偏着头，冷着眼上下打量易然一番，无情地摆手道：“那就没必要表演了，下去吧。叫下一组。”

　　少年二人惊慌对视，易然急忙道：“老师！老师！我、我可以不模仿林神！”

　　明姐还是那副双臂抱胸，微偏着头的姿态，冷着眼看他。

　　易然惊慌失措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明姐这是同意还是拒绝。

　　左一的小姐姐赶紧抬手掩住嘴巴，冲台上紧张到几近窒息的少年们做口型：“开始啊！”

　　周旋看到小姐姐的提示，急忙起手敲鼓。

　　但这次他做了一个循环节奏——给易然多留出一个小节时间调整心态。

　　此举再次赢得了评委们内心的赞许。

　　在周旋的循环小节结束时，易然的吉他适时融入，很快，人声响起。

　　能把林唯模仿得惟妙惟肖，唱功这种东西，易然自然是有的，哪怕是野路子练出来的。

　　可是，不让他模仿林唯，易然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再也没有了片刻前的随心所欲、肆意张扬。

　　一首歌唱下来，只能说，糟透了。

　　但明姐却没有叫停，时不时在信息表上写写画画，又与其他评委小声交流着什么。

　　待到表演结束，明姐问：“看得出来你们两个配合很默契，一起玩儿多久了？”

　　周旋开心应道：“我们俩打小儿就认识！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一直是同班同学。”

　　明姐点点头，“那如果现在要你们两个分开，你们愿意吗？”

　　万万没想到对话会是这个走向的少年二人一头雾水。

　　“分开，是指——？”易然问。

　　明姐说道：“易然，你不适合走摇滚这条路，但是当偶像就一定会大红大紫。我以我的职业生涯向你保证，以你的自身条件，加上我们盛世的资源，用不上半年，就可以让你成为新晋顶流。隔壁的电视选秀马上开机，只要你签，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你塞进去。”

　　明姐又看向周旋，“周旋，你的资质非常好，毫不夸张地说，你是继韩东之后，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鼓手。如果你来盛世，我们会尽力给你匹配一个好的乐队。但诚实讲，现在盛世旗下的乐队有些青黄不接，成熟的乐队不缺人，新乐队又不太配得上你，所以你这边可能要等一等。”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盛世现在就可以签下你们，但是要你们分开发展：易然走偶像路线，周旋走乐队路线。”

　　“第二条路呢，如果你们两个不愿意分开，”明姐顿了顿，指尖一弹指向门外，轻飘飘道：“那就一起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