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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出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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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果伸出手,触碰到灯柱,恍惚地按在上面,金属的外壳凉而光滑,却有一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直视着那光源会感到刺眼,她收回了视线,听到身后有个和气的声音:“大家不用一直看,每家都有的。”
是小方,他站在人群最后,所有人顿时都一齐回头看他。
“这是个好东西,不用拉电线,也不烧油,以后天黑在院子里干活,就不用费劲点油灯了。大家去村长那里排好队挨个登记,我们每家都会装一个。”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向众人说明着。
隔着怀揣喜悦的人群,他与许果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笑。
许果垂下眼睛,转过身进了院子。村民们仍然沉浸在突然而来的喜讯中,高兴不已,七嘴八舌地向小方问着问题。
人群渐渐散去后,炊烟从屋顶的烟囱里一点一点升起,厨房里蔓延出饭菜的香气。
“真好啊。”夜里二花踩着外面的灯光走进来,钻进了被窝,也依然趴着不睡,伸头朝外面出神地望,“外婆最喜欢月亮圆的那几天,因为晚上到处都会亮亮的,看什么都亮堂。”
“以后不用等月圆了。”许果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睡吧。”
她却还是很精神,翻身坐起,往许果这头靠了靠:“许老师,你说,它是天上的星星被摘下来的吗?不然怎么会自己发光?”
许果也由不得地“噗嗤”一笑:“那是太阳能板。”
“太阳能?”不过山村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新鲜的词汇。
“它白天会吸收太阳光的能量,转换成电,存在蓄电池里,天黑以后就靠这些电来发光。”许果也裹着被子坐了起来,耐心地向她讲解着其中的原理。
“噢……”二花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她就明白了意思,“好神奇,原来是这样,老师你懂的好多好多。”
“老师懂的并不多。”许果摇了摇头,捋着她细软的头发道,“这点东西课本里就有,只要读书了就会知道,以后你会学到的。”
“读完六年级,我也能像老师一样懂这么多吗?”她天真地问,“大舅舅说,女孩子家迟早是要嫁人的,他让我没事不要老是看没用的书,帮外婆把那些玉米种种好……”
许果有种窒息般的压抑,她听着墙上“滴答滴答”的秒钟走动,沉默了半天。
她问这孩子:“你想不想出去?”
“出去?”二花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看窗外。
“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去大城市里。”许果说,“城市里的路又宽又阔,全是外面这种的漂亮路灯,望不到头,数也数不……”她没说完,“阿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有人想你了。”二花看着她笑,原来这种说法,在哪里都有。
有谁会想她呢?即使有,也是抱着怨恨的吧。许果一面想着,一面拿起搁在床头的手帕擦了擦眼角。这山上昼夜温差大,白天是盛夏,夜里就是深秋,冻得人冷嗦嗦。
“城里都是这样的灯吗?数也数不清。”二花接着她先前的话念叨着,眼神亮晶晶,“那该要花多少钱呀……”
“睡觉吧。”她丢下手帕,扶着孩子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好好读书,一定要好好读书。”
小方没有说大话,大批的牛车接二连三上了山,运送来了各种建路灯的材料。
村长家门前的告示栏上,也张贴了招聘修路工人的启事。
许果为几个不识字的小伙子读了那启事的内容,与他们寒暄着道别后,走向学校,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工作。那路灯的安装工作优先从学校开始,已经有几个工人在校门前掘开泥土,往里面埋供电设备。
“许老师,早。”
“早,辛苦了。”许果朝他们点点头,进了校门,走出几步路,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空灵而嘹亮的声音。
“请问,村长家要往哪个方向走?”
许果原地定住。
这个声音……
她回头看去,其中一个工人指明了方向:“一直走就好,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也是来做工程的?”
“我不是,我只是来找人。”来人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她精神奕奕,一身专业的登山装备包裹着她颀长而妙曼的身型,“你认识吗?他叫沈星柏。”
他叫沈星柏。
我只是来找人。
寥寥几句在许果的脑海中直打转,那工人已经恍然大悟:“你找沈先生啊,他就在……”
“辛爱!”许果叫了一声。
他们一起转过头来。
辛爱这时才看到许果。
“是你。”辛爱歪过头,陌生而仔细看了她一眼,走过来。
这眼神,和这两个字,饱含很多复杂的情绪。
旁人只是看个热闹:“你们认识啊。”
“认识的。”辛爱偏头笑笑,何止认识。
许果就是从她的手里,抢走了沈星柏。
他们才是所有人眼中的一对。
她和他青梅竹马,从小出席各种社交活动都是绑定在一起,学校文化祭上出演英文话剧,她是公主,他就是王子。他们共同出席慈善晚会的一张合影,在网上广为传播,尤其被他母亲的影迷大加赞赏:简直是活生生的偶像剧,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
是她,他的白月光。
“我带你去找他。”许果把辛爱领进办公室,要过她揣在背包上的蓄水杯,倒满一杯开水,“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许果走向了教室,晨读早已开始,学生们各自朗诵着课本上的生词,还有几个偷偷摸摸地在吃早点。
“老师要出去一趟,你带一带领读,维持一下纪律。”她弯下腰,低声在班长的耳边嘱咐。
辛爱在看她办公室墙面上的排课表,听见她进门的声音,问:“你怎么会来这里教书?”
“学校里看到发传单的,就来了。”许果走过去,替她拿起她的登山包。
很重,沉甸甸的,旁边的网袋里还插着帐篷的支架。她吃力地提在手里,嗓子不偏不倚地痒,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你拿不动,我来。”辛爱直接要过去,毫不费力地背到肩上。
许果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看着她鞋面的泥土:“你自己走上来的吗?”
“跑上来的。”辛爱淡淡一笑,先她一步,走出去。
辛爱这些年,一直在旅行。
没有沈星柏,她活得依然精彩,马拉松、登山、摄影、写游记……她出了书,在网上小有名气,还被综艺节目邀请着做了几期访谈,以不俗的谈吐俘获了无数好感。
这样一个女孩,连许果也觉得,她值得被爱。
“我听说阮女士在这里投了一个公益项目,沈星柏负责前期的部署。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有一些投资方面的事情,想向他咨询。”辛爱随许果走在路上,不忘解释。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拿出相机对准山巅缥缈的雾气。
“我没有误会。”许果看着她线条优美的脖颈,那里的皮肤是闪着健康光泽的小麦色,极有魅力。
辛爱的模样变了很多。
第一次见到她,就是那个年纪的女孩最梦寐以求的长相。小头小脸,四肢修长而舒展,阳光下的面庞干净而细腻,不见半分油光,是素白的象牙色。如今她变成现在这样,许果却由衷地觉得,她更美了。
“前面就是他住的地方,那个房子就是。”许果指一指远方的停机坪,“自己去找他吧。”
她的任务完成,要及时撤离。
“不一起吗?”辛爱略微意外后邀请。她语气中带着疑问,以及揣测。
许果帮她把背包的拉链拉好:“我要回去上课了。”
她刚要走,就被一个人叫住:“果果。”
沈星柏从旁边的岔道中出现,许果是措手不及的。忘了他有早起的习惯,这个时间,他向来不在屋子里。
等到他看到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孩时,那眼神就变得让人难以捉摸。
“辛爱?”
此时此刻,这样的三个人站在一处,彼此的关系难以言说,再也没有比眼下更微妙的气氛。
刚才还优雅、自信的辛爱,眼底的目光也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好久不见。”
只有在沈星柏面前,辛爱才会难得地失态。
“辛爱有事找你,我把人带到了,先走了。”许果转身就要跑,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许果你别走。”沈星柏声音里不带一点感情,牢牢地把她攥着,她感到手腕一阵勒紧。
“好了。”辛爱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对着沈星柏笑了一笑,“其实,我是来看许果的,她的电话打不通。我猜想着,你在的地方,一定能找到她。”可她刚才分明说,是来找他。
沈星柏的面色变得阴沉,看向她的目光,冷冷的。
当年,也是这么倔强,所以他们才会彼此误会,擦肩而过。许果可惜地想着。
这一次,许果不想再趁虚而入,把别人的的东西据为己有。
她用力挣脱沈星柏的束缚,告诉对方:“辛爱,我们两个早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