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隧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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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制定的路线图没有一味避开随时可能遇到的风旋，他优先考虑了李警廉的目的，在危险性降到最低的情况下，绿色曲折的路线沿途闪烁着四个红色的圆形标注。
——那都是李警廉的战友。
A1考察队成形之前，外调部曾向周清也申明过，这次外勤任务，虽然是以调查308号高塔为主，但因为考察队队长提出的要求，随行会增添额外任务，行程中存在更多不确定因素，会比以往更加危险，但相应的，完成额外任务的队员都可以获得三倍信用分值。
并且，外调部向来严格规定，要在不影响主要目标，保证队友安全的前提下进行额外任务，必要时可以选择放弃。
这条规定是强制性的，腕上的微型电脑会记录任务整个过程，违背规定会直接录入数据库，严重时影响到外勤任务累积的信用分值，甚至可能会被撤销民调雇员的身份。
身份，在基地对所有人都很重要，它决定了获得的积分上限，而积分上限决定了是否能够前往“回收站”，到达“回收站”则意味有可能找到报架上的报纸，获得最渴望得到的信息。
——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一个周清也不怎么想提及的禁忌。
以上综合，“额外任务”对外调部的民调雇员来说，并不是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甚至有些外调雇员热衷于挑战这样的刺激，以此累积需要的信用分值。
但对于外勤任务而言，在外活动的时间越长，顺利完成行程的可能性就越小，太多行程之外的行动，会造成一连串蝴蝶效应，即便如同捡垃圾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可能产生无法估量的后果。
——这是无数次外勤任务证明的事实之一，基地之外的世界，人类的规则，早已不复存在。
这支临时组建的A1考察队里，莫里初出茅庐急需累积信用分值，他根本没有活儿挑，每错过一次任务，就意味着不知道下一次成行是什么时候。
当然，裘德是他的亲舅舅，会不遗余力帮助他，做为一个新人，不至于会感到太无助。
周清也同样没有选择队友的权利，308号高塔的活跃度，是三座高塔中最高的，除了正规军队，民调罕有人愿意主动接近308号高塔，上一支尝试的队伍，幸存者就坐在车尾，除了李警廉，队友无一幸免。
而欢迎是定期派守基地，观察三座高塔的民调记录员，有关高塔的外勤，都会随队出行，关于最活跃的308号高塔，他更加不能错失机会。
至于队长李警廉和鹿怀飞，一个是额外任务的“主谋”，一个虽然像是凑人数的，但表面上看起来，对任务没有明显的分歧，所以这次外勤能够成行，多少都在情理之中。
鹿怀飞找到地方停好车，几人检查好随身装备，除了周清也和欢迎携带手/枪匕首，其余人都或背或挎了一只装着各种武器的背囊。
六人分成两支三人小队，周清也和欢迎张开胳膊上的反向盾牌走在队伍最前，持手/枪领队往前走，掩护身后的队友，两队中间的是负责突击的队长李警廉和鹿怀飞，他们负责临场指挥和应对前方发生的危险，并且进行精准反击，裘德莫里俩舅甥走在最后，负责后方及两侧的观察与警戒，必要时也是火力支援的输出者，因此身上的背囊也是最大的。
“传回的地图显示，大厦最高有十六层，卖场集中在低层A区和C区，只有C区出入口是开放的，楼梯室有障碍物和断层，所有电梯停止运作，只有C区商场中心的观光旋梯可以直通三楼，三楼有前往高层B区的通道，我们的第一个E目标就在通道里。”欢迎向队友简述商场的地形，六人协作进入大厦后，在空阔的广场前，中间和后方的队员各自散开，呈两支三角队形开始在附近进行搜索。
四周空荡荡的，沿路地面的瓷砖和两边商铺的玻璃门上，全都积满了厚重的灰尘，六人每挪动一步，都会在米白色的瓷砖上，踩出一团浅浅的灰痕。隔着蒙蒙灰尘的玻璃门，货架上的货物摆放整齐，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店，最外的大门甚至没有拉下防盗闸门。
大厦内部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壁灯和挂满走廊的一条条彩灯，比外面最烈的阳光还要刺眼，晃得人隔着风镜，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就好像，这里的一切还保持着普通商场正常营业的状态，只是厚重的灰尘，和安静得针尖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回声的环境，时刻提醒着造访者，这是一座许久没有人类活动的死城。
莫里望着眼前一切，眼底满是惊奇，这是他第一次外出调查，对外面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进入大厦商场后，沿途的景象逐渐令他眼花缭乱，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深深吸引。
“舅舅，”莫里忽而低声叫住裘德，他站在一家商店前，兴奋地推开风镜，指着里面对裘德说，“这个！”
裘德看了眼他指的方向，面色一沉，却什么也没说，扭头继续跟着队伍前行。
莫里失落地放下手，重新戴好风镜，抬头见前面不远的鹿怀飞，正歪着嘴角审视自己，他白了鹿怀飞一眼，干脆越过鹿怀飞冲到中间，跟在欢迎背后。
鹿怀飞挪向莫里方才待的位置，三人形成一个新的三角形，他侧头看向商铺里面，找到刚刚莫里指的地方，看清是什么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小屁孩儿。”
原来，那是一只当做展示物的口风琴。
又前行了一阵，大部分商铺的门上，都挂着为了迎接新年，红红绿绿的串连彩灯，玻璃门上贴着大红色的福字窗花，从未见过这么多商铺的莫里，慢慢忘记方才不愉快的小插曲，渐渐沉浸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与红色中。
他忘了与周围的事物保持距离，仰头望着商场天井垂下的巨幅广告条，那上面印着他不认识的旧时代明星或者模特，条幅上的珠宝广告语让他不知不觉看入了迷，在心底一字一字默念着，步伐下意识地左右移动，想要看得更完整一些。
可就是这样，莫里没注意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圆滚滚的细长之物，鞋底“刺啦”一声尖锐的响声，立马失去平衡趔趄着向后倒去。
眼见整个人快要撞上背后的商铺玻璃门，重心不稳的冲击力，定会撞破整块玻璃直接飞进店内，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鹿怀飞，眼疾脚快伸手一拉，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后背只轻轻擦了一下玻璃门，却还是震落了挂在门头的一串彩灯，落下来在两人身后来回荡了几荡。
“小心点，年轻人。”鹿怀飞抓紧莫里的肩轻轻一提，等他站稳后，松手拍平他肩上的褶痕，低头扫了眼地上将莫里绊倒的东西，“眼睛别长在天上，不然一支铅笔，也能引发大地震，到时候就不是蝴蝶振翅了，而是火山爆发。”鹿怀飞说完，便越过莫里补上中间的空位，回到了一开始的队形。
莫里惊魂未定，提到嗓眼的心脏还没好好落定，前方的队友听到动静，回身看了眼他们，见没有意外发生，又都收回了目光，继续前行搜查。
急促呼吸了好一会儿，莫里定下心神，抬头见鹿怀飞已走出好一段路，连忙快步追上去。
两支小队搜索了一阵，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莫里也逐渐褪去最初的兴奋，不再看到什么都好奇到忘乎所以。
“这里的灰尘这么厚，恐怕十几年没有人活动了，”他轻轻抹了两指门把上的一层灰，抬头看向直至深处依然通明的广场过道，“没有人检修大厦的电力系统，像这么在白天也灯光明亮的废城，却连一颗坏掉的灯泡都找不到，真奇怪。”
莫里知道自己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他有经验，刚才的得意忘形，令舅舅裘德到现在都不拿正眼瞧他，莫里只好厚着脸皮向空气提问，总会有一个人回答他。
“我算看出来了，小鬼，你呢，端枪的姿势很不错，但文化课似乎学得不怎么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很好奇，平时为了体能训练，没少翘基础课吧。”鹿怀飞扬唇轻笑，侧身扫视对面的角落，视线从莫里身上不着痕迹地划过。
“没出息的东西，”另一支队伍里的裘德，终于忍不住骂了声莫里，以防他继续丢人，裘德冷着一张脸对他进行解释，“基地外的天气和空间磁场异常，除了无法预知风旋的形成，我们用眼睛看到的事物，随时都可能因为磁场异常发生变化，造成错乱的空间现象。在基地外的世界，蝴蝶效应产生的涟漪效果，有时候会随着人类活动的震动，形成一种空间错觉，如果我们现在所处的商场中心，因为我们的活动突然钻出一辆行驶的的火车，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每个外调队回到基地后，都会通过“闪光”进行调整和剥离错误意识，否则长期下去，就会造成心理失衡，患上各种心理疾病。”
虽然被臭骂了一顿，莫里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舅舅裘德不是真的撒手不管他了，他咧嘴讨好似地冲裘德傻笑，忽而隐约记起来了什么：“我好像……想起来了，基地里大家饲养的生态球，其实是用‘闪光’铸造的康复舱……”
他一边琢磨一边小声嘀咕，突然拔高声调一惊一乍地恍然道，“里面饲养的‘生物’，是从我们自己身上剥下来的错误意识，难怪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生态球，每个生态球的生长状态又不一样，原来，饲养‘它们’的食物，就是我们跟外界接触的副作用？”
鹿怀飞惊叹不已地摇了摇脑袋：“看来还是听了点基本的皮毛，不过这种程度，基地托儿所的小朋友都知道，”他的冲锋/枪红外线，从莫里的肩前晃过，“作为前辈提醒你，如果再有机会出勤，记得到图书馆过一下目标任务范围内的基本资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丢人。”
莫里一时语塞，眉头皱得紧紧的，可又无法反驳，因为做为一个外调员，他的文化基础确实不合格。
周清也一路上话很少，此刻像是忍受到了极限，语气生硬地问身后的李警廉：“队长，我想再和你确认一下，如果我们的队员没有能力完成额外任务，是不是可以提前终止进行中的路线，降低风险重新规划，直接前往最终目的地。”
“你什么意思？”莫里站定，面色不善地冲周清也质问，似乎对莫里而言，周清也别有深意的询问，比鹿怀飞那样的嘲讽，更刺痛他的自尊心，因为周清也几乎只差指名道姓，质疑莫里不合格的能力，会拖累整个队伍的行动。
他可以像被鹿怀飞怀疑那样，质疑文化基础缺失，但绝对不能怀疑他是一个外调专业能力不过关的拖油瓶，这是年轻的莫里无法忍受且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比起鹿怀飞，他对周清也的讨厌，更是由来已久。
从行程组队成功，收到队友资料的那一刻，他得知观察老师是周清也，莫里就立即反悔想要放弃过，但舅舅裘德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莫里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接受安排。
莫里所熟知的周清也，在基地极为出名，那些诡谲的传闻，伴随了莫里整个青少年时期。
他很小就知道，周清也是“闪光”系统的编程员之一，可随着时间推移，周清也突然变得越来越古怪挑剔，在基地的行为也变得越来越离奇，甚至后来成了心理医生的常客。
在莫里的记忆里，周清也的日常生活深居简出，平时很难接近，近些年，一旦参与关于308号高塔的外调，几乎每次都会和行程队员发生各种各样的冲突。
事后评估调查的原因，却总是五花八门，甚至出现一些可笑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理由，比如“遭遇风旋时，观察老师周清也执意不顾风险，要带走一台笨重的旧时代自动贩卖机”。
莫里在克制自己不对这个人继续产生偏见，但他也不允许这个人对还没开始了解的自己有能力上的偏见。
他认为这对自己不公平，至少，他还没有开始展现自己的能力，特别是在这个挑剔的人面前。
然而，周清也并没有回应他的愤怒，而这样的无视，又像是对莫里无声的回答。
因此，莫里忽而变得更加激动，所维持的三人队形又乱了，只差不顾一切冲到周清也面前，立马证明给他看，自己不是那么没用。
“所有人安静，保持队形，除了搜查汇报以外，我不要听到一句废话。”李警廉低沉浑厚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他厉声警告在场众人，每一个音调都在广场过道细微地回荡。
本想看场好戏的鹿怀飞暗自咂舌，那是被剥夺乐趣的不悦，他总是乐于关注一切意外带来的新鲜感，即便是一场一触即发的队内冲突。
在舅舅裘德的眼刀子下，莫里那即将爆发的愤懑，像被瞬间掐灭的火苗，更多的只剩下委屈，他僵硬地拧头直视前方，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什么也不再说。
负责监测异常情况的欢迎，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这支临时组建的考察队，没有一点凝聚力，跟一盘散沙一样，随时可能被吹得四分五裂，或许，刚刚周清也说地没错，他们可能连一个额外任务都无法完成。
但欢迎早已注意到，即使一个额外任务都可能无法完成，队长李警廉也绝不会轻易提前中止任务。
“周探员，你只需要负责采集需要的数据，其他的由我负责，还有疑问吗？”李警廉说话时，没有抬头看周清也，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无法反驳的压迫感。
周清也从李警廉的脸上收回目光，沉静地回答：“没有了。”
一番搜索下来，确定没有潜在危险，两队又回到纵形，快速登上商场中心的旋梯，向三楼行进。三楼高层通道前有一个T形区，后方成员再次散开，率先到前方占据“T”字两侧，两队先后通过T形区进入高层通道。
但这时，走在最前的欢迎和鹿怀飞发现了问题，鹿怀飞立刻发出指令停在原地，紧随其后的李警廉小队也停了下来。
“前面没有高层通道，是一个漆黑的隧道。”鹿怀飞汇报完所见，两队散开贴在两边的墙壁上。
近在咫尺的本该是区域之间的羊肠通道，此刻却变成了一个漆黑的隧道入口，商场天花板常亮的节能灯，一点光都没能照进去，里面也没有透出一丝光，看起来黑漆漆的深不可测，不知道通向何处。
“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通道？欢迎，看看能不能绕到另一边的B区出口。”李警廉对另一面墙下的欢迎说。
欢迎点弄腕上的微型电脑，片刻，神情凝重地抬起下巴。
他摇摇头：“只有这一个通道是开放的。”
莫里又开始不明就里：“只是一个隧道而已，我们有强光探照灯，干嘛要浪费时间绕弯路。”
鹿怀飞也再次被他逗乐：“小鬼，不懂就好好问，”他的目光扫向李警廉，“咱们队长刚刚说了，少说废话。”说这话时，仿佛似有所指。
欢迎蹙起眉头，压低声音提醒鹿怀飞：“猴子，你能不能闭嘴。”
鹿怀飞却更加来劲了，肆意地扬起嘴角：“当然，你说就能。”
那轻佻的语气，令心事重重的欢迎，不自然地撇开目光，即使双眼被风镜遮住，仍能隐约看见他眼下一抹淡淡的黑影。
注视这一幕的周清也，在一旁收紧手里的武器，目光从鹿怀飞落到欢迎身上时，极为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他收回视线，将注意力全部放到眼前的隧道上，试图将队伍讨论的重点拉回，从而不去关注鹿怀飞对欢迎奇怪的热情，于是寻问最年长且顺从的裘德：“裘叔，莫里说你是新世界的百科全书，这种隧道你曾见过吗？”
裘德没料到看似最计较的周清也，会在李警廉之前向自己请教，他有些受宠若惊，想也不想连忙回答：“这种隧道是分裂轨道的一种，就是刚刚我提到的磁场异常和空间错乱现象。十年前，我还在昆仑军区服役时，遇到过一次这种分裂轨道，任何光在隧道里都会被吞噬，而且隧道没有明显出口，我和队友当时在里面转了很久才找到出口。”
“你还记得你们是怎么找到出口的？”李警廉让欢迎尝试评估一下前方隧道的危险值，转头接着问裘德。
裘德想了一会儿：“我们进去后，很快就有一个队员失踪了，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一具干尸。我们在他的手里发现一盏能够照亮隧道的矿灯，因为轨道异常，队长下令立即撤离，他背起那个队员，打着矿灯尝试摸索出路，幸运的是，我们都走了出来，并且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2章 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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