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卷云舒》溪水晶

18、十七、唐门不入流弟子

　　众人一惊。白玉堂率先一步问道：“谁？什么事？为什么？”

　　欧阳春疑惑地看着这些人。展昭正想引见：“这位是北侠欧阳春大哥，这位……”白玉堂顾不上：“在下陷空岛白玉堂。到底是谁想对付猫儿？”

　　欧阳春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笑道：“说来话长，我们找个消停地儿吧。”

　　展昭为难地偷看赵祯。白玉堂见了不屑地“哼”一声：“江湖事可不是谁都能掺手的，是不是啊，龙公子？”赵祯也不客气：“江湖事也是天下事，我倒不介意长长见识。”

　　展昭心说我刚把白耗子从官家事里拉出来，就要把皇上卷到江湖事里么？当下后退一步抱拳施礼：“公子，展昭相信欧阳大哥所说这位朋友不过是一时意气，待展昭好言相劝，定可化干戈为玉帛。至于今日，公子万不可贸然卷入，而且小少爷也倦了，不如……”

　　“他说有人要找你麻烦！”特别把“你”字咬重。

　　展昭微笑：“展昭不怕麻烦。”

　　不要急、不要怒！赵祯暗暗告诫自己：展昭说得没错，朕是帝王，犯不上跟江湖草莽们混在一起……更何况，朕太执著了，怕是会被人看出破绽。

　　念及此不敢迟疑，当下带了张海小宝离去。欧阳春匆匆打量他几眼，发现这个面容阳刚表情温吞的男子眼角流光锋利惊人，再联想展昭的态度，料定这人定是朝廷大员，不禁暗暗后悔自己过于着急，没看清展昭身边的人就透了口风；再偷偷打量白衣桀骜的白玉堂，暗想锦毛鼠天下闻名，适才却自称“陷空岛白玉堂”——姿态倒是放得低，却不知为何比展昭还着急。

　　白玉堂引二人来到附近熟悉的酒楼，要了雅间。欧阳春却先把展昭拦在屋外：“猫鼠之争可是名动天下，可靠么？”

　　不可靠——展昭心里大喊，然而……“可靠。而且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反正是没本事赶他走了！”

　　欧阳春这才笑笑随他走进。白玉堂早不耐烦了，吊着眼儿道：“商量完啦？打算赶白爷爷走？”

　　展昭白了他一眼：“堂堂白五侠，我赶得动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急什么！”

　　“不知怎么回事？嘿嘿，你这臭猫定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被人找上门来了！”

　　展昭：……当着北侠，你别丢人了行么？

　　欧阳春见他们这样放了心，喝口茶叹道：“这事不复杂，却透着凶险。而且，不是纯粹的江湖事，绝对不是！”

　　展白二人对视一眼：刚才让赵祯和张海离开，还真是对了。

　　原来欧阳春前些日子追踪一股悍匪到达襄阳，却发现了不少江湖人在襄阳王府附近出没。他就混了进去，谁知探听到襄阳王赵珏居然要召开武林大会，还选了个山顶，背靠绝壁造了一座楼名曰“冲霄”，打算以武林至宝冰魄玉蟾和灭绝为彩头，于九月初九重阳日通过冲霄擂台决定两件宝物的归属。

　　灭绝是百多年前一位苗疆的武林奇人研制的蛊毒，无色无嗅，却能使中毒之人人性泯灭，只会照蛊主的命令做事，而表面上看却与常人无异。中毒的若是武人，功力还会短时间大幅度提升，直至体力透支而死。灭绝调制不易，到当朝已极为稀少。

　　而冰魄玉蟾是远古传下来的一件解毒圣品，也是世上唯一可以压制灭绝毒性的东西。然而经过数代传承几易其手，这东西只剩鸡蛋大的一块，碰上灭绝这种奇毒只够用一次，算是最后的稀罕物了。

　　赵珏将这两样东西同时作为奖品，其心可诛，却也拿捏住了江湖人的心思。

　　“最可怕的是，我在意图潜入襄阳王府的时候发现有西夏一品堂的人把守——展昭，白兄弟，这事扯上西夏人就不一样了！你们知道么，西北边境屡遭西夏军队骚扰，若元昊彻底掌权，西夏必反——这个节骨眼儿上，赵珏此举无异于通敌叛国、引狼入室，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安！”

　　展昭苦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这个李元昊到处掺和？”心说刘承敬也与西夏有牵扯，这李元昊倒也神通广大。而襄阳王身为王叔，一直安分守己，就算是赵祯失势时也表现得算是不卑不趋，如今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

　　白玉堂耐着性子听完：“然后呢？跟猫儿有什么关系？”

　　欧阳春深吸一口气才道：“襄阳王欲将南侠展昭列为武林大会上宾，声称如南侠不到，决不开赛。”

　　“什么！”展昭再难克制惊讶，“我不认识他啊！再说我要是不去，他这武林大会就不开了？”

　　白玉堂一惊之下反而冷静下来：“不对！猫儿，你想想：你若知道了此事怎么可能不去？不管是明察还是暗访，你决不会坐视不理！”

　　展昭一愣：可不是！别说好奇，单说牵扯上西夏人和江湖豪客，就算赵珏满天下地嚷嚷“这是一个陷阱”，自己大概也会一头扎下去！

　　白玉堂又道：“可是我们怎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那些觊觎宝物的江湖人不早就该来找猫儿的晦气了么？再说白爷爷我在江湖上的眼线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欧阳春道：“那是因为此事目前还只有赵珏的几个心腹知道，已聚到襄阳的那些江湖人是早被赵珏笼络了帮忙的，我们也是费尽心机才打探出来这些消息。最迟半月，此事便会江湖皆知。”

　　“你‘们’？”

　　“不错！”欧阳春为难地抓抓头发， “我认识了一个自称唐门不入流弟子的小子，叫唐小洛——多亏了他我才得以潜入襄阳王府发现了冲霄楼的事。不过……咳，就是他要来找展昭的麻烦……”

　　白玉堂跳起来：“什么？我还以为你刚才说的赵珏的事就是那所谓麻烦，怎么……”

　　欧阳春嗔怪地看他一眼：“白五侠怎的如此急躁？武林大会的事还有好几个月，我犯得上这么急赤白脸地赶来通知展昭么？”

　　一句话噎得白玉堂半死。

　　欧阳春又道：“这唐小洛人聪明又忠义，就是性子孤傲了点儿，一听赵珏如此重视展昭就生了争强好胜之心。前几日说要与你先比个高下，便趁我出去打探不辞而别，我这才急着赶来报信。”

　　展昭长吁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啊！既然都是忠义之士，展昭自当好言相劝，努力化解误会，共同对敌。”

　　冷不防头被白玉堂拿指节轻轻敲了一下：“笨猫，那小子是唐门的诶！你还伤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懂不懂？”

　　展昭揉着头白了他一眼：“你也伤着，那唐小洛若是来找我的晦气你是不是就不管了？大嫂不是唐门的姑奶奶么，那我害怕什么？”

　　白玉堂再次被噎。他明白了，这小气猫根本就是记恨他……那个啥，故意整他！

　　欧阳春看着，想起自己当年与少年南侠因机缘巧合有过一次联手退敌时，就听他提过如此年少就出来闯荡江湖，全是为了和一个朋友的赌约——想来定是这白玉堂。因为若不是竹马青梅的情谊，两人怎会如此透骨子的亲昵？虽然委实太亲昵了一点……

　　他常年漂泊，讲究江湖兄弟间肝胆相照、平淡如水，自是看不过这般不庄重。却不知展昭今日已经尽力约束自己；而白玉堂，因为心里有“鬼”也远不如往日放肆，眼睁睁看着面色明显苍白了些的展昭，却没胆拉他过来靠着自己。

　　当下三人议定先将襄阳王事报与包大人，至于唐小洛，等找到他，好言相劝便是。

　　回到开封府，包拯和公孙策刚忙完了回来，一听这事也顾不得休息，赶紧商量起来。包拯经历了几年的朝堂历练，见识自然比其他几人深些，敏感地意识到襄阳王怕是大有所图。

　　“若襄阳王真有反意，必是看中刘承敬盘踞朝堂多年，如今被连根拔除，朝廷根基不稳；而从江湖入手，怕是要掩人耳目吧……”包拯思忖道。

　　公孙策：“那为什么是展昭？把展昭引到襄阳对他有什么好处？况且我曾与这襄阳王有过一面之缘，他……你们看见赵虎没？就是他那种人，心细周详，不过要说野心却是看不出的。”

　　“会不会是掩饰的太好了？”白玉堂插嘴，“又不是都像庞统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谋朝篡位……”

　　包拯斥道：“白玉堂说话小心些！唉，刘承敬案只差收尾的事了，但随后选拔新官、重整朝堂秩序却是一件浩大工程。皇上重掌大权，百废待兴，就算襄阳王真挑这个时候作乱，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

　　公孙策这些日子累得清减了不少，疲倦地捏着眉心，有些暴躁：“不敢动也要动啊，难道我们辛辛苦苦铲除了刘承敬就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裳？别的不说，襄阳王也五十多岁了，看着也不如我们的皇上养眼不是？”

　　民间早将刘承敬案传得沸沸扬扬，欧阳春此时却只听不问，淡淡然一派大侠之风尽显，让包拯和公孙策暗暗称赞。而白玉堂勉强接受了这大汉与猫儿齐名的事实，不过……“还是我的猫儿怎么看都顺眼些！”

　　展昭微摇头：“事情还没有定论，先让皇上防备着，等我上襄阳探探再说……”

　　奇怪地看包拯和公孙策像霜打的茄子似地蔫下去，想问白玉堂，却见他也是一脸悻悻的，像自己欠了他好几百两银子似的斜着眼儿瞪人。

　　公孙策：“展昭，这事儿不确定的太多，你不该去。”

　　包拯：“本府的意思是你就算去朝廷也不能援助你……说了半天，展昭你不能无视我到如此地步啊！”

　　白玉堂：“你官府的猫粮吃多了不成？还伤着就想去趟人家的陷阱？”

　　就连欧阳春也道：“我就说你怎么气色不好，原来还伤着。展兄弟，我急惶惶跑来可不是为了让你送死的。”

　　展昭郁闷：“……我又没说马上去。九月初九才开始么……再说了，玉堂，你会让我一个人去？”

　　白玉堂：“……不会……”白五爷确定，这猫根本就是生来与他作对的！

　　公孙策忍不住又捏捏眉心：“你知道身子重要就好……包拯，你还是立刻进宫吧，既然知道了，还是要早有准备。”

　　包拯点头叹气，忽然想起来什么：“诶，我晚上饭还没吃呢！”

　　白玉堂没好气：“我们都没吃呢！都是你那宝贝皇……包大人快入宫去吧，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陛下想来也不会让他的重臣饿肚子。”

　　总算还记着欧阳春在，没把皇帝私自出宫的事抖出来。

　　众人送走包拯，给欧阳春安排了住处自去洗漱休整。临散，公孙策瞪着桃花眼叫住展昭：“展昭来说说，下午干嘛去了？玩得可开心？”

　　展昭顿时头皮发麻：他把自己是偷溜出府这事儿给忘了——不过，现在已经想起来了……

　　白玉堂正为又要与展昭独处扭捏，此时非常高兴：等猫儿挨训回来白爷爷早就睡着了，自然不会尴尬！晚饭么……嗯，胡乱垫些点心好了——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开封府在名义上还给他留着一间客房。

　　被公孙策训得灰头土脸，展昭好不容易脱身来到自己小院的门口，踌躇了半天，终于转身朝客房走去。

　　一进屋他就忍不住皱眉：原来白耗子把东西都扔在这里了啊！真是够乱的老鼠洞！嗯，白玉堂的衣衫、白玉堂的剑、白玉堂的乱七八糟……现在又多了一只白玉堂的猫！

　　展昭有些出神。那人骄傲张扬，所有傍身的家什都不要名字，还曾得意洋洋地说过“白玉堂这三个字不比那悲秋伤月的劳什子更衬这些东西么？”甚至他师傅传给他的宝剑原本唤作“雪影”的，如今却也只是“白玉堂的剑”。展昭坐到床上，顺手拿过那剑在手里摩挲——说是剑客，却常常把剑丢下，拿把钢骨的扇子就满街跑——风流天下的形象很了不起么？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

　　不知想了多久，忽听门外一阵脚步，紧接着白玉堂便一个踉跄撞了进来。只见他浑身湿透，而且面色绯红、步伐不稳。

　　“玉堂！”展昭急忙过来搀扶，“怎么回事？”

　　白玉堂见展昭先是一愣：他就是怕遇到展昭才急着离开那屋子的。急急忙忙躲开他的搀扶，脑子却也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臭猫你躲我！”

　　展昭无奈：“是说这个的时候么？你中了药？”

　　“他奶奶的，唐小洛在你屋里放了挑战书，可那信纸上被他下了春药！那下作小子还、还弄了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放在床上！”

　　“诶？用春、春药对付我么？”展昭的脸腾地就红了。

　　白玉堂本来就强忍着奔腾叫嚣的欲望，此时更是连他的脸都不敢看了，绕过他摔在床上：“那小子就交给你了……我得忍会儿！”觉得燥热难耐，不停翻滚着撕扯自己的衣服。

　　展昭见他这样慌了：“哦对，我赶紧找到他给你要解药。”

　　“笨猫……”白玉堂气得直翻白眼儿，“你听说过春药有解药的么？……我淋过凉水了，不管事！我忍得住，你只管找到那小子揍他一顿！”

　　忽觉外面有人，展白二人才作反应，就听冷冰冰的一声“你忍不了！”从窗外传来。随即一个男人推开窗把头探进窗口。

　　这人看面貌也就二十出头，有一张清秀稚嫩却没表情得令人发指的脸，一双眼睛倒骨碌碌地，来回看着二人，“这药烈得很，时间拖得越久越难受，而且若不及时交欢，怕是生不如死。”

　　白玉堂难受得要大喊大叫，一口真气也压在丹田里提不起来，却强忍着道：“哈！爷爷我这么大个人会被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困住？我是嫌你送来的那女人太丑，也没兴趣表演活春宫！”

　　那人硬是从面无表情中透出一丝得意来：“你好不容易破了我的机关出了那屋，怎么不赶紧去勾栏找相好的，却要跑来这里啊？哼，我在开封府的天上地下都布了药，你根本就出不去！你是不愿碰良家妇女吧？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见着你这样能忍的了。可这里现在除了那女人都是大老爷们儿，我倒看你能忍多久。”

　　展昭急切地抱拳道：“敢问这位是唐小洛唐兄吧？在下展昭。听欧阳大哥说你是想与我一较高下——既如此，请不要连累他人，还请解了这位白兄身上的药性！”白耗子这么半天连一个“白”字都没带出来，分明是到现在还想替我揽事——笨蛋，自己都搭进去了！

　　“诶？你是展昭？”唐小洛吓了一跳，“我毒错人了？可是他那么能忍，我还以为……”

　　展昭点头：“这位是江湖上人称锦毛鼠的白玉堂义士。今晚……碰巧歇在我房里。”

　　唐小洛愣愣地把头一歪：“那你到那个房间去，我用春药毒你。”

　　白玉堂想咬人。

　　展昭郁闷：“唐兄……你进来先帮白兄解了毒，然后你我坐下来谈谈可好？若要切磋，等明日也可，又何必要用……那个……”

　　“不行！”唐小洛断然道，“我出身唐门，虽不入流却也不愿用毒药之外的手段。况且用这极品春药的法子可是我辛苦想出来的：想以生死相胁太过无聊，但若是单纯的欲望呢？被困在房里受欲望煎熬，身边就有一个柔弱无骨、任君施为的美娇娘，就算是大侠也忍不住吧？反正不会出人命，大不了以后娶了她！嗯，你们也这么想吧？”

　　白玉堂的掌心已被自己抓得血流如注，恨道：“白爷爷若是如此想，还用在这听你胡说？猫儿，揍他！”

　　展昭白他一眼：揍他？那你怎么办？却被白玉堂强忍欲望的样子臊了个大红脸，赶紧转头对唐小洛道：“唐兄，还请你先解了白兄的药性吧。我们说了这会子话还没人来，想是都着了唐兄的手段。可陷空岛蒋四爷、华亭双侠一直在外办事，想必快回府了，若撞上这情势就不好了。况且白兄的大嫂是你唐门嫁出来的姑奶奶，还请唐兄援手，免得日后亲人见面难堪。”

　　唐小洛有点踌躇：“你不是听他说了么，春药哪儿有解药的？只有与人交……”

　　“唐兄！”展昭打断他，“没有解药却有解决的办法吧？”

　　唐小洛正要搭话，忽觉脑后风声，想走已来不及，只得跃进窗来，使一个懒驴打滚想躲开展昭却已来不及——“白玉堂的剑”稳稳架在他的颈上，展昭温文尔雅地微笑道：“得罪了。”

　　虚掩的门咣当一声开了，庞统施施然走进来：“展昭啊……哦，还有白五侠，公孙叫你们去吃晚饭。”一脸贼笑，眼睛不停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的意识已经在疯狂边缘了，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展昭，吼道：“庞统，滚出去！”声音沙哑，有一种被情欲逼到极致的狂野。